被杀的骨科医生，是替这个无序的世界背锅

一

4月22日晚，靖江市斜桥镇荷花村骨科医生沙亚军，于家中身中两刀后，倒在血泊中。51岁的生命戛然而止。

因医德高尚，医术精湛，收费低廉，沙医生生前享有颇高的社会评价。平时，四面八方慕名而至的患者，常把其家中挤得水泄不通。

沙医生护佑了不少家庭几代人的健康。倘非天降灾难，他还会继续悬壶济世，忙碌余生，最终，在靖江的杏林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遗憾的是，世间再无沙医生。

一代地方名医的陨落，使靖江的百姓伤感而又义愤。

4月25日中午，嫌犯霍某在其老家山东菏泽落网。

据《微泰州》报道，霍某是靖江一家船厂的外包工。2015年，霍某曾到沙医生的诊所治病。一段时间后，沙医生认为霍某病愈。而霍某则觉得自己没好，便去诊所吵闹。

双方推搡之后，霍某常喊腰疼。他曾去找沙医生讨要说法，未果。

近日，霍某跟包工头闹翻，回到山东老家。案发前，他返靖江，本意找包工头复仇。然而，途中却生变，又去找沙医生理论。两人话不投机，他便索了沙医生的性命。

二

医学是一门不确定的科学。全世界任何一个角落，医生和患者，都存在对疾病的认知差异。

而一旦治疗达不到患者预期，医患之间，就有可能引发剧烈冲突。

尽管在以逐利为目标，尊重和信任流失的医疗界，沙医生算是一股清流。

对于收入微薄的霍某来说，当初选择沙医生，相信，也是奔着其惠而不费的口碑去的。

斯人已去，无从知晓沙医生和霍某之间的纠纷真相。

令人一声叹息的是，沙医生死于非命的导火索，却是霍某和包工头之间的矛盾。

据传，霍某离职时，曾挟刀去跟包工头结算工资。按照惯例，包工头会扣点，但慑于霍某的气场，他一分钱没敢扣。

三

造船厂的用工模式比较特殊，往往将生产任务外包。

外包工干着苦、累、脏、险的活。工作环境糟，作业时间长，薪酬待遇差。外包方不守合同的违约现象时有发生；工伤事故赔偿不到位，拖欠工资等情况，也很常见。

而来自偏远地区的民工，因为文化程度低，信息不对称，能借助法律维权的很少。

在卉姐的记者从业生涯中，曾遇到过数起船厂外包工求助的案例。 　

如，2008年3月15日，高港区某船厂发生危险品爆燃事故。为救同事，外包工，32岁的山东青年万振山被烧成重伤。

经过四次手术后，由于相关责任方仍迟迟拿不出最后两笔手术费，万振山徘徊在死亡的边缘。 

卉姐将此事采访成稿后，却遭遇和谐，未能见报。这篇稿子，我一直存在自己的QQ空间里。

船厂法律顾问说，他们厂跟包工头鉴订的承包合同约定：发生安全事故，跟公司无关。

接受卉姐采访的律师则表示，既然该厂跟包工头签订的是承包合同，那么包工头就是以工厂的名义履行合同，约定无效。

而待卉姐自觉真理在握，兴冲冲地到医院去找万振山，打算告知对方维权路径时，万振山却放弃继续手术，提前出院了。

听说，前一天晚上，工厂花了很少的一笔钱，就将其打发了。

这些天，因为范雨素，民工的生存状态，被推入公众视野。

社会保障缺失；漂泊感和疏离感如影随形；没有话语权，没有利益诉求渠道；真实感受被忽略——这是这个庞大群体的写实画像。

生如片羽飘蓬，当苦难破空而来，当深切的疼痛，不被理解、体恤，面对冰冷的人伦秩序，无力者，如万振山，选择逃避；不甘者，如霍某，则在爆发中毁灭。

四

在外人看来，霍某比较沉默，并不难相处。

知情者向卉姐透露，霍某揣度，自己的病之所以难以痊愈，系沙医生故意为之。

可见，置身不如意的生活夹缝中，霍某不自觉放大了周遭的恶意。

深陷此类思维泥沼的人，或脾气执拗，或性情偏执，在他无法摆脱的思维偏差中，认为自己已被社会所抛弃，因此，便以破坏秩序的方式，去跟布满规则的社会对抗。

26岁的霍某已婚，被捕时，依然穿着家居的拖鞋。离家的瞬间，他的眼角泛起泪花。

他也是儿子，是丈夫，想必也承载着对家庭担当的责任，以及对未来美好愿景的规划。

没有天然的破坏者。

倘若规则严明，人心向善，这个世界就会构建出一个温暖的秩序。这类悲剧就会越来越少发生。

近日，演员袁立出钱出力，帮助尘肺民工的故事打动了很多人。

“你去收地，边边角角，不要收光，要给穷人留一点。”袁立演讲时，引用《圣经》中的这句话，宛如天光，照亮人心。

她倡议道，如果你是蜡烛，就发蜡烛的光，照亮周围的人；如果你是灯，就发出灯的光芒，照亮周围的人，尽量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温暖，更加美好。

点滴善意，始于你我。

周书卉，前媒体人，著有特稿文集《假如没有这些遇见》。欢迎扫描作者微信二维码，添加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