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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红“国学大师”沈先生为何会跟时代相错而过?

卉姐 卉姐 2021-0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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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海车水马龙的街头,面对陌生人的镜头,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沈先生,谈古论今,金句频出。


因为外表和学识的巨大的反差,因为流浪和才华的叠加,这些天,沈先生成了抖音霸屏第一人。


他甚至被网络封为“国学大师”,尽管他这样的水平,在豆瓣上一抓一大把。


网红和微商们从全国各地蜂拥而至,求合影,求拍摄。



沈先生身边还冒出了一个衣着光鲜的“女友”。



此前,沈先生的身份引起外界各种揣测。


今天,红星新闻实地做了采访,还原了他的家庭、出身,以及这些年的历程。


沈先生名叫沈巍,上海人,已流浪26年,家中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


其系某区审计局长病假员工,26年来,薪酬按相关标准正常发放。


近7年,沈巍多在上海杨高南路地铁站附近栖身。


附近一家酒店负责人称,沈巍将捡来的垃圾堆在酒店门口的绿化带里,既有碍市容,又令过往行人不适。


负责沈巍所在片区的城管称,沈巍的确博古通今,但在捡垃圾方面走进了死胡同,“我们的工作也很难办。”


童年的沈巍很不快乐。


因为父亲人生遭遇过挫折,便常常迁怒于他。


他喜欢画画,喜欢读历史书籍,但父亲深恶痛绝。


他在压抑中长大,后来在父亲的规划中,选择了自己不喜欢的审计专业。





为了读书,沈巍从小就捡垃圾,橘子皮、碎玻璃,卖了去买书。


1986年,大学毕业后,沈巍进入上海某区审计局。


他称,进单位的第一天,走进卫生间,发现垃圾桶里扔了很多纸,觉得可惜,便捡起来。


以后,只要在办公大楼一天,他就会捡有用的东西。


1993年,有人投诉他在单位捡垃圾。


领导认为他脑子坏了,安排他待岗。


(注:对于沈巍的这个说法,相关审计部门予以否认,表示他们并没有逼走沈巍。)


人生头一次遭受挫折,沈巍难以承受。


他做出了索性回家读书的决定。


这个决定让他众叛亲离。


1995年,因为和家人赌气,他搬出去住。


起初,他是一个人独居,但因为捡来的垃圾堆积,影响到邻居的生活,他被迫去流浪。


每天凌晨两钟,他推着三轮车去附近几个固定的点捡垃圾,5点,回到睡觉的地方,眯会儿。


天亮后开始收拾垃圾。


六七点钟收拾完了,去附近的地铁里看会书,八点左右找地方去睡觉。


父亲临终前,父子见过一面,父亲非常歉疚,觉得对不住他,一直自扇耳光。


他说,自己这些年,是发自内心想为垃圾减量做点贡献。


他没买过一粒米,没买过一件衣服,身上的衣服已经穿了几个月。


最后一次理发是在2014年5月,去参加外婆的追悼会。


不管到哪儿,他都会做两件事,买书、捡东西。


卖废品买书,是他唯一的开支。





只要不影响别人,每个人就可以按自己的理念,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他人无权置喙。


有人说,人的每一种身份都是一种自我绑架,唯有失去是通向自由之途。


沈先生的故事当真是《月亮和六便士》的现代中国版吗?


“满地都是六便士,他却抬头看见了月亮。”


这个“他”是《月亮与六便士》中的主人公,银行家查理斯·思特里克兰德。


查理斯·思特里克兰德人到中年,事业有成,却为了追求内心隐秘的绘画梦想,突然抛妻别子,弃家出走。


在异国他乡,他贫病交加,对梦想却愈发坚定执着。


他说:我必须画画,就像溺水的人必须挣扎。


在经历种种离奇遭遇后,他成功创作出一系列惊世杰作。


文学作品中,主人公若跟这个步步为营的世界背道而驰,按照自己的心意,不计其余地活一把,总能引起我们内心的艳羡。


可是,沈巍对记者说,他小受儒家教育,想做个政治家,“坦白讲,我想做官。”


他觉得,像他这样的人可以为社会做一番贡献,但没想到竟会沦落至此。


他还是有遗憾的,包括成就落空,包括未能娶妻生子。


流浪街头,读再多的书,却无法经世济用,只能聊慰心怀。


沦为社会边缘人,并非是他的真正梦想。


出师未捷梦先死,是沈先生此生最大的悲剧。




在压抑中长大的沈巍,一直没有机会做自己。


从小捡垃圾卖钱的习惯,让他不知不觉染上了囤物症而不知。


我们身边有不少垃圾囤物症患者,尤其以独居的老年人居多。


捡垃圾,似乎成为了他们的一种生活方式和习惯。


在心理专家看来,囤物症患者捡垃圾,只是为了弥补内心匮乏的安全感。


2005年,我所在的街区有位独居老人,家里囤积的垃圾太多,散发的气味已经影响到了邻居的生活。


街区组织人力帮她清理过一次,运出了几吨的垃圾。


我们都生活在正常的社会生活秩序中,突然有一天,单位有个人成天在你身边翻捡垃圾篓,你会是什么感受?


而且,捡来的东西,一点点囤在办公室,势必会影响到同事。


忍了几年后,这个单位的人终于忍无可忍了。





对于沈巍这个癖好,按照常理,他工作的7年内,单位肯定屡次有人提出非议,


但他以环保达人自居,抛出了无懈可击的垃圾分类理论,战无不胜,直到被单位劝退(尽管单位并未承认)。


明显有着自闭个性的沈巍,无法承受这样的人生挫折。


从单位给他发了这么多年的薪水就可以看出,他只要改掉这个毛病,回归体制并没有问题。


因为从小无力抗争,家人的劝说,反而让他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反抗力量。


这个执念终于把他抛出了正常生活的轨道。


这次,他终于有机会做自己了,其实,他后来的经历,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对父亲的复仇。


垃圾分类,政府已经倡导了10多年,但目前,我国垃圾分类的现状并不理想。


这个系统工程,只能一点点推进,需要公民参与、企业加盟及政府决策三方面的合力,


再有文化抱负,一个基层贫民,也无力收拾960万平方公里的垃圾。


而做好这个推广工作,不仅仅需要知识,还需要践行的能力。


他真正想服务社会,并非没有机会,即便在他的公务员岗位上,业余时间著书立说,组织环保活动等都未尝不可。


为他感到遗憾和悲哀的是,因为童年的创伤太深,让他不懂得通融,以致终跟这个时代相错而过。


END



卉姐,前资深媒体人,野生情感砖家。著有特稿文集《假如没有这些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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