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倩中枪,细思极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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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倩这些天应该是懵了。
在央视,跟白岩松柴静等人相比,这位光环稍微逊色的记者,尽管前几年业务能力屡屡被网友质疑,
但这次,她在新闻频道《面对面》栏目中采访凉山消防战士的表现,
引发的全网排山倒海的声讨,恐怕会让她陷入前所未有的职业危机。
董倩(记者):你后面还有战友么?
赵茂亦(参与救火的消防官兵):有,还有。
董倩:你看到了什么?
赵茂亦:我看到了我战友绝望的表情。
董倩:你跟那个战友关系好吗?
赵茂亦:他一直把我当大哥,因为都是一个班的。
董倩:他是谁啊?
赵茂亦:他是王佛军,18岁。
董倩:你想救他么?
赵茂亦:我想救他,但是来不及,如果我回头拉他一把的话,我估计我也在里面了。
董倩:你会自责吗?
赵茂亦:我这几天从下山开始,做梦我就梦到,开始是梦到他跟我招手,就说班副拉我一把。
接受采访的过程中,消防队员赵茂亦几度哽咽。
节目播出后,董倩的微博炸了。
网民指责她冷漠残忍,无知无聊,人性底线失守。
有人翻出旧账,挑出她过往主持节目的种种毛病。
公众号甚至要她滚出央视。
将内心创伤尚未修复的受访者抛入道德困境,董倩这种直白的采访的确有些不妥。
戾气横生的网络时代,名人的毛病会被无限放大,批判的声音难免刺耳。
这当中,懂行的不懂行的,都有站在道德制高点,唾沫横飞指天笑骂的机会。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这也对行业精英的自律和职业精神的追求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董倩的采访,一贯直白,越是采访对象不愿面对的问题,她越是要穷追不舍。
她曾经出过一本谈自己采访经验的书:《懂得》。
提及此书,她曾说:
我步步紧逼,其实我于心不忍……
记者的职业就是把人在经受非常时的本能心理,尽最大的努力保存下来。
我要把我的采访对象,带回到事发的心境中去,
把当时那种左右为难、举步维艰掰开揉碎地讲;
我要把他们个性和人性中最闪亮的地方展现出来。
然而,这样的采访方式,并不适用于所有的人物和情境,
灾难新闻幸存者和家属的采访,需要的是同情心和同理心,需要的是共情能力。
看上去,节目中的董倩明显缺失。
当然,董倩的访谈,代表的是整个《面对面》节目,所有问题的设计,
不仅仅是董倩一个人的事情,而是董倩和幕后工作人员通力合作的结果。
节目效果的整体呈现,体现了制作团队的价值取向和业务水准。
在巨大的伤痛面前,借公众知情权来满足读者的情感消费,是国内媒体的通病,业内都对这样的操作习以为常。
记得安徽阜阳曾经发生过一起惨剧:
上海同济大学的一对研究生夫妇,因对几个人在路边小便表示不满,导致被追打,丈夫被迫跳进河中,溺水而亡。
媒体报道此事后,先后10多拨记者上门采访。
而每次采访,妻子都会便大哭一场,一次次感受伤口上撒盐的疼痛……
这样的媒体加害事件,屡屡发生。
央视的巨大影响力,暴露了董倩的短板。
事实上,4月3日,幸存的消防队员面对众多摄像机和话筒,曾接受过一次多家媒体的集中采访。
整个过程,消防队员一样一次次被揭开伤疤。
他们有的泪水夺眶而出,有的面部肌肉抽动,但却紧咬牙关,避免哭出来。
他们一个个都努力克制自己,完成讲述任务。
讲完后,每个人都站得笔直,用洪亮的声音报出自己的大队、班级和姓名。
心疼这些战士,这场森林大火给他们心理上留下了巨大的创伤。
可完成采访,也是领导交办给他们的任务,即便一万个不情愿,还是必须匍匐在铁的纪律下。
据《每日人物》报道,大火过后的几天内,话多的队员变得沉默不语;
有的人频繁流泪;有人在楼梯上恍惚差点摔倒;
还有人则是反复在梦境和回忆里重现当时的灾难;
有的一看到火就害怕……
经历过美国911事件的消防员,5000人在6年后噩梦依旧,其中3000人还在接受心理咨询和治疗。
“凉山火灾心理援助”已经开始。未来一年,亲历火灾的消防队员和家属将得到心理援助。
缅怀逝者的同时,对生者的创伤抚慰才刚刚开始。
美联社对报纸的定位是:
“我们的报纸是市民了解悲剧、表达关心、怜悯及交流的平台。”
澳大利亚广播公司2002年版编辑手册中指出:
避免因采访报道而加重遭受自然灾害、空难、车祸、犯罪、战争等灾难的幸存者及其家人的悲伤与痛苦,
包括不提问其可能不愿意回答的问题;不追问令其痛苦的细节;
2007年,美国的校园枪击案造成包括凶手在内33人死亡,
美国媒体对事件和凶手的经历进行了全面的报道和挖掘,但没有媒体去采访凶手的家人。
媒体和民众的价值观是一致的:围观别人的痛苦有违新闻伦理。
我国国家广播电影电视总局发布的《中国广播电视编辑记者职业道德准则》第31条明文规定:
“报道意外事件,应顾及受害人及家属的感受,在提问和录音、录像时应避免对其心理造成伤害”。
《中国广播电视播音员主持人职业道德准则》第10条明确要求:
“采访意外事件,应顾及受害人及亲属的感受,在提问和录音、录像时应避免对其心理造成伤害”。
而实际上,业内对于灾难事件采访基本原则的建立和共识尚未形成。
我在都市报工作的时候,采访过不少死伤事故。
当时,关于这些事故,业内比较推崇杭州《都市快报》的操作。
讲述遇难者生前的故事,TA 的人生经历,梦想和希望,欢乐和悲伤,描摹得越立体越好。
以呈现这样的鲜活生命的离去,留下的巨大遗憾和哀伤。
而完成这样的任务,往往需要采访遇难者家属、亲朋好友、邻居,同事等。
在我看来,对家属的采访,常常会造成造成附加的伤害。
记得有一天,一辆槽罐车将上学路上的小女孩撞死了。
我跑到医院,在走廊上,看到母亲哭瘫在地。
等围观的人群散去,她被人扶起来,坐到走廊的椅子上。
我便坐到她身边。我一直默默陪她坐着,一句话都没问,只是下意识地抚了抚她的肩膀。
后来,通过采访孩子的亲属、学校老师和同学,总算完成了采访任务。
突如其来的灾难,无常的命运,幸存者和死者亲属的悲伤,也是我们作为人类共同的悲伤。
对他们的采访保持克制和得体,是我们对人心,对这个世界的懂得和温柔。
愿董倩被骂,成为媒体自查自纠的机会,成为整个行业确立灾难新闻采访规范和伦理框架的契机。
卉姐,前资深媒体人,野生情感砖家。著有特稿文集《假如没有这些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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