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公交
每个人每天都在忙,每只蚂蚁每天也都在忙,问题是人在忙什么,蚂蚁在忙什么?
人和蚁,无非都是寻求食物果腹,但总有一些心术不正的人,为了让自己享用更好的食物,来做出一些违背道德的事情。
真实新闻一:14路公交车司机,生前连续上班43天,每天仅休息四个小时,意外猝死。(司机是好样的,但身体健康的人为何突然猝死?)
真实新闻二:女子在公交车上当众小便,掏出卫生巾甩司机脸上。(正常人能干出这种事?可谁知道那个女子是否突然精神失常?)
真实新闻三:正值下班高峰期,37路公交车拥挤不堪,致一死三伤。(公交车厢不是演唱会现场,你确定那个人是被挤死,而不是死于其他原因?)
种种诡异事件的背后,真的就像是新闻上所说的那样?
深扒震惊一时的公交事件,你所坐过的公交车,不一定只载活人……
在我二十六岁的时候,我已经做了四年公交车司机了,我所在的龙华运通公司实力不怎么雄厚,随着科技的发展,快速通道的开辟,这家老牌经营的运通公司最终顶不住了多家运营公司的竞争,落了一个解散的下场。
我失业了。
以前我开的公交车,都是老式气制动刹车,但别的运通公司早就淘汰了这种车辆,采用了更先进的天然气甚至是电力驱动的公交车,这种先进的公交车,我根本就没接触过,玩不转。
连续找了好几家运通公司,应聘之初对我都挺满意,可一番试驾之后,领导都是大摇其头,开公交不是耍杂技,这是要对乘客的安全负责的。
一连三天,我徘徊在街头,无力的挫败感席卷全身,二十六岁,正是一个男人努力拼搏的年纪,正是努力赚取老婆本的年纪,别人风华正茂,我却连个女朋友也没找到。
我蹲在街头,拧开矿泉水瓶盖,仰头喝掉了最后一口,眼角余光瞥见了车站站牌上贴着的小广告。
我以前开公交的时候,经常看到有人在站牌上粘贴小广告,无非就是性病患者不用愁,XX产品解您忧。要不就是各种办证,还有就是粘贴一些包小姐。
真正吸引我目光的是一张普通的A4纸,上边写了这样一条招聘启事。
招聘:
东风运通公司(化名)现招聘司机一名,要求年纪25周岁以上,能够熟练驾驶蓝星公交,待遇丰厚,地址房子店客运总站,联系人陈伟,手机号186....
而这招聘启事上所说的蓝星公交,正是我所熟练的老式公交车!
难得现在还有运通公司招聘这样的司机,这不就叫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吗?我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赶往了房子店。
房子店在市郊外,距离市区很远,坐了一个多小时公交才到。在客运总站里,我找到了那个负责招聘的陈伟,他看起来有三十岁出头。
他正坐在办公室里抠着脚丫,见我进来之后,立马把脚放下去,穿上皮鞋走过来跟我亲切的握手,我很反感,但还是象征性的和他握了一下。
坐定后,陈伟笑道:你叫啥名字?会开蓝星公交吗?
我点头微笑:我叫刘明布,开过四年蓝星。
“哦,四年的驾龄啊,不错不错,咱们这边呢,缺一个上夜班的,14路末班车,每天晚上十二点发车,从房子店开到焦化厂,两点钟再往返回来,包吃住,月薪六千,感觉中不中?”
陈伟说的话让我当场就愣住了。
我开了四年公交车,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待遇,一天只发一趟车,而且月薪六千,包吃住?
见我脸上惊讶不已,陈伟挪了挪身子,跟我坐的更近了点,拍着我的肩膀说:不定期还有福利发放,感觉中不中?
我感觉这简直是喜从天降啊,当下就要点头应允,谁知陈伟又小声说道:不过有一点你得注意一下。
我点头:恩,你说。
“你必须要准点,晚上十二点必须发车!开到焦化厂之后,顶多停留五分钟,然后就返回,在返回的路上,不准中途载客,哪怕是个快死的人,你也不能让他上车,必须在站点停车!明白吗?”
这一点我感觉很合理,公交车只能在站点停车,但郊区之外没那么多规矩,很多时候都是招手即停,挥手即下,这一点让我感觉东风运通公司的作风很端正。
但感觉合理的同时,又感觉陈伟的话有点过头,要真是遇上个出车祸的,我怎么说也得停下车打个120吧?
见陈伟的脸色很是坚毅,我为了那丰厚的待遇,还是点头说:一切服从安排。
陈伟这才重新笑道:木有问题的话,今晚开始上班吧?
我疑惑道:不用试驾吗?
“不用不用,俺信得过你!今晚就上班吧,中不?”陈伟看起来很豪迈,但我总感觉不对劲,这应聘流程怪怪的,一天只发一趟车,工资还这么高,应聘的时候居然不用试驾,这...
良久后,我还是点头:恩,木问题,今晚就可以上班!
在办公室里领了一套深蓝色的司机制服,我先回了一趟家,我住的地方离这也不远,租的房子也便宜,收拾妥当了东西之后,就带着衣服被褥来到了房子店客运总站。
晚上十一点五十,陈伟去宿舍找到我,递给我一根烟笑道:小刘啊,先抽根烟,咱俩喷会。
我看了一下手机,说道:陈哥,五十分了,我先去准备一下吧,一会该发车了。
谁知陈伟笑道:木事,哥给你说几句话,你记住啊。第一,不到站点不准停车,明白吗?
我点头。
第二,到了焦化厂终点站,可以休息五分钟,但别超过十分钟,千万别超过,明白吗?
我又点头。
第三,不准在车上抽烟,更不能携带打火机易燃易爆品,明白吗?
我还是点头,我感觉这几件事都挺合理的,第一是职业规范,第二是不让偷懒,第三更是公交司机必须遵守的行为准则。
时间差不多了,我这就一路小跑,上了蓝星14路公交,从房子店总站出发。
说真心话,这辆14路公交车,比我以前开的还要破,开动的时候明显能听到底盘晃动的声音,驾驶座虽然很软,但凹凸不平,感觉就像是有一双手在驾驶座下托着我的屁股,遇到颠簸的道路,总是颠的蛋疼。
我很想不明白,东风运通公司是一个资产雄厚的公司,怎么还保留着这种公交车呢?
开出总站,夜晚的道路很黑,而且房子店这里距离市区实在太远,太偏,路上也没个路灯,车头大灯的光线还很弱,开着很不舒服。
由于是午夜十二点,每个车站几乎都没人,一口气开了五六站地,才在采摘园这一站上来一个小伙子,看到我的第一眼就惊讶道:哟,换师傅了啊。
我点头微笑,说:是啊,今天刚上班。
车上没人,小伙子也很健谈,递给我一支烟笑道:来,师傅,您先抽着。
我摇头笑道:不了,车上不让抽烟。
“木事啦,抽一根烟又能咋样,抽呗。”小伙子很是热情,但我坚持不抽,只是把烟夹在了耳朵上。
又往前开了几站地,在魅力城这一站,上来了一个小女孩,神情很是落寞,我友情提示道:小姑娘,上车请投币。
小姑娘抬头看向我,小声问我:叔叔,如果我没钱,你让我坐车吗?
我一愣,哑然笑道:当然可以。
我从兜里掏出一块钱硬币,砰的一声丢进自动投币箱里边,然后对小姑娘笑道:这一次算是叔叔请你了。
小姑娘并没有对我笑,而是神情漠然的走到了公交车的后边。
这一路上行驶倒也挺畅通,比我以前开公交爽多了,开午夜末班车的好处就是不堵车,不浪费时间,几乎是一口气就开到了焦化厂终点站。
乘客都下了车,我坐在驾驶座上休息了一会,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一点五十分了,从房子店到焦化厂,这段路可真心不短,而且还处于市郊,道路难走。
停顿约莫有三分钟,我就重新发车,赶往房子店。
这返回的路程,那更是简单,站点几乎都没人,一路上就那么三三两两的乘客,第一天上班很是顺利。
回到我自己的单人宿舍,洗脚的时候,我想起了耳朵上夹着的香烟,就从耳朵上取下来,点燃,刚抽了一口,顿时感觉特别辣喉咙,就像抽雪茄一样。
我靠,这是什么牌子的香烟?这么冲?
我捏着烟嘴,在灯光下看了一眼,仅此一眼,我吓的手一哆嗦,差点把香烟都给扔了!
水晶宫香烟。
这个牌子的香烟,是山西曲沃卷烟厂出产的,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停产了!
我又抽了一口,感觉味道跟水晶宫香烟很像,因为小时候过年点鞭炮,总是学着大人的模样,点一支烟,快灭的时候就抽两口,我隐约感觉味道是差不多的!
我坐在床边发愣,仔细的回想那个递给我香烟的小伙子,心想这家伙是从哪弄的这种香烟?难不成是他爹收藏的?但香烟这东西别说放十几年了,放几个月都会发霉长毛。
难不成现在还有一些制假商贩,特意制作这些停产的香烟?这么一想,也不对啊,造假烟的都是仿中华,仿玉溪,芙蓉王这一类的高价烟,谁仿这种便宜货啊?
这事我想不明白。
第二天,还是如往常一般,十二点发车,这一次没遇见那个递香烟的小伙子,一连开了好几天,也没再遇上他。
而晚上发车回来后,陈伟有时候还没睡觉,就会拉着我喝上两杯,事情就这么平淡的过去了,可就在第二个星期的星期五,我再次遇上了那个没钱坐车的小女孩。
她上车后问:叔叔,如果我没钱,你让我坐车吗?
看她年纪约有十三岁的模样,而且这一身打扮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可能是父母管教的严,平时不给零花钱,又或者自己贪嘴,把坐车回家的钱都买了零食。
我说行,叔叔再请你一次。
就这么开了一个月,我发现每逢星期五,这小女孩都会准时在魅力城这一站上车,而且身上从来没有钱,每一次都可怜兮兮的问我,如果没钱,让不让她坐车。
又一次车上没有乘客,只有小女孩我俩,我说:这样吧,你对叔叔笑一下,叔叔就请你坐车,好吗?
我感觉小孩子就要朝气蓬勃一点,板着脸多不好,笑容感动世界,笑容是这个世界上通用的语言。
谁知小女孩木讷的摇了摇头,脸上根本没有一丝表情。
可能她不爱笑吧。
这一次车上没几个人,我从后视镜中看到那个小女孩,上了车之后就站在过道上,旁边有好多空座,但她就是不坐。
陈伟说过,不在站点不能停车,我放慢了一些速度,转头说:小姑娘,这么多空位,你坐位子上啊,可别摔倒了。
小姑娘看着我,一言不发。我又说那你扶着把手可以吗?
车上乘客如果出问题了,司机和售票员是要承担责任的。
小姑娘这才伸手抓住了车厢里边的铁柱子,我心里倒也安稳了一点,心说这小女孩可真怪,这么多空座,怎么不去坐?
难不成,她长的有痔疮?坐下来屁股疼?
脑海里刚浮出这个龌龊的想法,我就用力的摇了摇头,人家小女孩才十几岁,这么小的年纪怎么会有痔疮。
连续开了两个月,每逢星期五,我都会准时在魅力城这一站遇上小女孩,她从来不带钱,后来我发车回到房子店总站的时候,跟陈伟喝酒聊天,说起了这事。
谁知我刚一说,陈伟脸色就变了,他小声问我:那小姑娘是不是每个星期五都坐末班车?
我抿了一口酒,点头说:是啊,从来不带钱,而且不管有没有空座,她都不往座位上坐,就站在车厢中间,我建议咱们多加点扶手,增加乘客的安全,陈哥你看行吗?
陈伟喝的有点多了,此刻眯着眼,饶有深意的笑道:不用管她,那小女孩没钱,就让她一直坐吧,没事。
我点了点头,跟陈伟碰了一杯,然后又说:不过这小女孩可真怪,我请她坐这么多次公交车,让她对我笑笑,她都不带一丝表情的。
扑通一声,陈伟听了我的话之后,手中的一次性酒杯直接掉在了地上,白酒洒了一地,他赶紧弯腰去捡杯子,满嘴酒气的对我说:哎哟老弟啊,你可别再跟她说这话了,她就是想对你笑,你也别让她笑,明白吗?
陈伟像是喝多了,说话的时候都醉眼惺忪,可我没喝多啊,我追问道:陈哥,为啥啊?
陈伟趴在了桌子上,嘴里不知道嘀咕着什么,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我摇晃他好几次,他哼哼唧唧的,看起来醉的不轻,让陈伟搀扶到了他的宿舍,我也休息去了。
第二天起床已经是中午了,昨晚上喝的有点多,头疼,到食堂吃饭的时候,都迷迷糊糊,刚端着饭菜坐下来,就听到后排两个妇女小声议论道:快看,快看,这就是那个新来的14路公交司机。
另外一个带着一股幸灾乐祸的感觉小声说:刚走了一个老头子,又来一个胆大的,这小伙子应该也很缺钱吧。
这两个妇女都是69路公交车上的售票员,平时我很少在食堂吃饭,偶尔见过她们一两次,但她们话里的意思我就不懂了。
我就是应聘14路公交司机而已,这跟胆子大小有关系吗?
是,我承认14路老式公交车的安全性太差,但大晚上开车,我放慢速度不就行了?
我也没在意她们的话,只是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她们立马装出一副认真吃饭的样子。
晚上十二点,我准时从房子店发车,车子开到孙家湾这一站的时候,上来一个约莫五十岁的中年人,他投币后没直接走到后边的座位上,而是先给我礼貌的微笑了一下。
我点头,同样还以微笑。
当14路末班车行驶到魅力城的时候,车子还没靠近站牌,大老远我就看到了那个表情木讷的小女孩,就在我即将靠站停车的时候,忽然车厢后边传来一声:别停车!
我一愣,转头朝着后边看去,跟我说话的正是五十多岁的中年大叔,他身材不高,顶多一米六五,还有些秃顶。
“大叔,这正常站点,怎么不能停车呢?”说完,我就准备把车子停在魅力城这一站。
谁知那个大叔竟然直接从座位上冲了过来,满脸怒气的跟我说:不能停!继续开,小伙子你听我的没错!
说话时,那家伙竟然直接过来抓我的方向盘,还伸脚过来踩油门,看他挂档,踩油门,握方向盘的一系列动作,几乎是一气呵成,我感觉他肯定是个常年开车的老司机,而且也熟悉这种老式蓝星公交。
结果,车子还没到魅力城的站点,就直接一口气冲了过去,我回头大吼着说他:你这是扰乱公共秩序!如果接到乘客投诉,我会被批评的!
中年大叔说:狗屁,陈伟那小子敢批评你试试?
一听他这话,我愣了一下,他又说:我以前就是开这辆车的,也是上夜班,发最后一趟末班车,小伙子,你听我的就没错,再遇上那个小姑娘,别让她上车就对了。
我疑惑,问:小女孩没带钱而已,犯不着这么绝情吧。
他不屑的看了我一眼,说:年轻人就是这样,什么都不在乎,反正你要是再让她上车,你就会有大麻烦!
我又问什么大麻烦?
他不再理我,一言不发回到了座位上,这事给我整的摸不到头脑,云里雾里的。
公交车返回的时候,魅力城那个小女孩还傻傻的站在公交站牌下,我透过窗户看了她一眼,她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在对着我笑。
我记得很清楚,所有诡异的事情,就是从这一天开始的,最早是我丢了钱包,后来钱包在公交车最后排的座椅上找到了,还是同事清洁公交车的时候发现的。
当时保洁阿姨递给我钱包的时候,让我看看钱少不少,我一翻钱包,脸色都变了。
钱没少,但却多了一张身份证!
一张女人的身份证,名字叫葛钰,长相挺俊俏,这个人我不认识,但看着照片我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隐隐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一定见过她,只不过暂时想不起来。
我紧张的收好身份证,保洁阿姨调笑道:小明啊,谈对象了?
我的紧张是因为这张身份证来历不明,而保洁阿姨或许认为,是我带着某个姑娘去住宾馆,登记身份证之后我忘了还给人家。
又过了几天,晚上下大雨,我发车回来,赶到宿舍的时候就已经湿透了鞋子,还好,另外的一双运动鞋早就洗刷干净了。
早晨起床的时候,我迷迷糊糊的要穿着拖鞋去把那双已经清洗干净的运动鞋拿过来,低头一看,那双鞋就摆放在我的床边,而且鞋带都穿的很整齐。
我一愣,挠挠头仔细回想一番,昨天夜里回来以后,我冲了个凉直接就睡了,那这鞋子是谁帮我放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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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跑出去问了一下陈伟,问问是不是他看我太累,就帮我穿好了鞋带,他却笑着说:谁去碰你那臭鞋啊。
整个东风运通公司里,在房子店总站的人,能打开我宿舍门的只有陈伟和我,他是主管,肯定有宿舍钥匙,但他没来过,那还会是谁?我心想:难不成这是谁的恶作剧?
又过了一段时间,诡异的事情越来越多,我忍不住找同事打听了一下上一任老司机的家庭住址,就买了点水果,准备拜访一下。
人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年纪大的人经历的事多,懂的也多,我虽然不信这种东西,但最近发生的事,确实让我如坐针毡。
老司机住在市郊,是一个小村落,到他家的时候,大门没关,进去一看是一套四合院,挺讲究的住所,我站在院子里问:黄师傅在家吗?
上一任老司机叫黄学民,在院子里喊了这么两声,忽然正北方向屋子的房门推开,出来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他穿着人字拖,花色大裤衩,留着一个小平头,此刻皱着眉头问我:你找我爹干什么?
我笑着说:我是来拜访他的。说话时,我顺手晃了一下手中的水果。
因为这个小平头的语气很不友好,脸上挂着一种谁都欠他钱的样子,所以我赶紧阐述自己的来意。
停顿了片刻,他对我甩头说:进屋坐吧。
进了他家屋内,我瞬间就愣在了原地,他们家正北方向的木桌上,摆放着一张黑白遗照,那黑白遗照分明就是老司机的!
我一愣,支支吾吾的问:这...黄师傅...他...
小平头叹了口气说:一个月前,我爹走了。
什么?
我浑身一哆嗦,提着的水果篮子都差点掉在地上,一个月前走的?那我前两天遇上的黄师傅是谁?
见我吃惊不小,他以为我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就给我倒了杯水,说了一句:你等我一会。
他拉开抽屉,翻找了一会,拿出一张略显破旧的报纸递给我,报纸上头刊头条:14路公交司机生前连续上夜班37天,每天仅休息三个小时,猝死在公交车上。
我捏着报纸,手臂不停的抖动,因为报纸上还刊登了一张黑白照片,正是黄师傅倒在驾驶座上,歪着头双手扶着方向盘,已经断气了。
沉默了许久,我心里乱成了一团麻,见小平头心里也不好受,我劝了一句:大哥,我们都节哀吧,哎。
小平头冷哼了一声说:我爹虽说五十多岁,但身体硬朗,应聘14路公交司机的时候就说过,一天只发一趟车,打死我也不信我爹会猝死,这事我已经找律师了,这一次我非要把东风运通公司告上法庭!”
这是人家的家事,那我就插不上嘴了,点了点头,又跟他寒暄了两句,毕竟心情都不太好,我这就找了个理由,说还有事就离开了。
随后的几天里,我一直心神不宁,心说这人好好的,怎么开公交的时候会猝死呢?
我前两天看到的黄师傅,到底是不是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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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我没跟陈伟说,估计说了他也不信,可第二天我发车回来,临下车时,发现最后一排座椅上,竟然放着一只高跟鞋!
这可给我气坏了,心想这是哪个娘们,这么没素质,公交车上脱鞋就不说了,最后还把这破鞋给扔到座位上。
我忍着心里那股恶心劲,捏着破鞋,正准备扔出公交车,可我刚看了一眼,顿时手一抖,这只鞋子差点从我手上掉下去。
不对,这种高跟鞋纯手工制作,十几年前卖的比较火,但现在已经没有女孩子穿这种高跟鞋了!
我回想一番,今晚发车的时候,车上貌似没有上来过年轻的女郎,毕竟我是个单身狗,有美女上车,我也会多看两眼。
我也没多想,当下提着高跟鞋就扔到了垃圾桶里。
翌日,我发车回来,打扫车厢的时候,又在老幼病残专座上发现了一枚金戒指,样式很老很淳朴,没有任何花纹,纯手工打造的那种,我奶奶就戴过这种戒指。
我再一想,也不对啊,老幼病残专座上一般没人坐,而今晚发车的时候,貌似也没见老太太上车吧?
第三天,我特意长了一个心眼,车子每到一站地,我停下来打开车门的时候,我都会先开后门,让乘客下,然后我回头一直盯着他们,看看有没有人故意往座位上放东西。
等该下的乘客都下去后,我再开前门,让等候的乘客上车,而且每一个乘客,我都认真观察,大概记住了他们的模样。
等到发车回来后,我打扫车厢,这一次又在后排座位上发现了一条项链!
不对!
我看着那条珍珠项链,顿时一惊,遥想第一次钱包里多了一张身份证,第二次多了一只破旧的高跟鞋,第三次多了一只老式金戒指,第四次就多了一条项链。
先排除身份证,只看其余三件东西的话,那正好是从脚到头!
如果这个猜想正确的话,那明天出现的东西,应该就是...一顶帽子!
不知为何,我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股莫名的惧意涌上心头,我将高跟鞋从垃圾堆里捡了回来,让这几件东西都锁在了我的抽屉里。
第二天清晨,我刚睡醒,立马就拿起香烟,去找了找车站里边的老司机,问问他们,上上一任14路公交司机住在哪里。
因为现在我已经找不到黄师傅了,他已经死了,我无法再从他口中打探到关于14路公交车的信息,那就只有把目光放到上上一任公交司机的身上,希望他没出什么事情。
刚开始问的时候,很多人都摇头,说自己不知道,我专挑老师傅问,问到最后,306路公交车的老司机看我态度挺诚恳,还时不时的递烟,就小声把上上一任14路公交司机的地址给了我。
最后他还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说:怪好的一个小伙子,你要是会开别的公交车,趁早就换吧,哎,这话可不要跟别人说啊。
我点了点头:谢谢大叔了。
看了一下表,才早上十点多,距离发车还有十几个小时,时间完全够,当即我就起身,买了两盒好烟,直奔上上一任14路公交司机的家里。
通过交谈我知道,上上一任14路公交司机叫周炳坤,今年四十出头,到了周炳坤所在的城中村,几经打听后才知道,他现在在一家五金厂当学徒。
找到了那家五金厂后,我顺利的在车间里找到了周炳坤,他头发凌乱,正在车床前打磨一根钢管,我发现他左手的无名指断掉了,而且断裂的地方伤口结疤,切面很不平滑,像是被钝器所伤。
我走过去问:您是周炳坤周师傅吧?
因为五金厂车间里噪音很大,他摘掉口罩大声问我: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周师傅吧?!
他点了点头,正巧到了中午的饭点,大家都下班了,我站在车间门口,等他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后,对他说:周师傅,我是开公交车的,有点事想请教你。
周炳坤刚听到我这句话,脸色立马就变了,看都不看我,说道:俺早就不开公交了,请教啥啊?没啥可请教的,你走吧。
我赶紧追上去,递上一根好烟,好声好气的笑着说:周师傅,您是前辈,开过14路公交车,我想请教点14路公交车的事,这不正巧到饭点了吗?我来的时候看到一家羊肉饺子馆,好像生意挺不错,这样吧,我做东,咱叔侄俩就当是闲聊了,行不?
我又是递烟,又是请客吃饭的,最后周炳坤也没说什么,接过了我手中的香烟,我一看有戏,立马就掏出打火机给他点燃。
到了饺子馆,点完菜之后,我小声问:周师傅,听说以前你也开14路公交车,也是开末班车的?
俗话说的好,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他抽着我的烟,吃着我请的饭,也不再那么冷漠了,此时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然后就没下文了。
我愣了愣,帮周炳坤倒了一小碟醋,又问:周师傅,这14路公交车上有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尝试着套他的话,他夹了一个饺子塞进嘴里,咕哝的说:一天打扫一次,哪里会不干净啊?
得!
一看他这样,就是不打算告诉我任何事,我叹了口气,心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还不如省点时间,早点赶回去还能睡个午觉。
我喊过服务员,结账后,客气的说:周师傅,我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您慢慢吃。
刚转身,还没走两步,周炳坤忽然对我说:小伙,先别走。
他端着碗,喝干净最后一口饺子汤,就跟我一起走出了饺子馆,到了外边,他打了一个饱嗝,说:看你这娃子心眼不坏,听我一句话,别管工资多高,14路公交车你别开了,越快辞职越好,最好是今天就辞职。
我问为啥啊?
周炳坤摇头说:别管为啥,你要是信,你就尽快辞职,你要是不信,那随你。
说完,他就要回五金厂,我赶紧追上去,将这几天遇到的事说了一遍,周炳坤的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到最后他豁然转身,惊恐的问我:那鞋子你仍了吗?
我摇头说:那是高跟鞋,就一只,还很破旧,我留着没用,刚开始扔了,后来又给捡回来了。
周炳坤点头,又问我:那金戒指你带了吗?
我摇头。
他又问:珍珠项链你带了吗?
我还是摇头。
周炳坤脸白如纸,拍着我的肩膀说:今晚你把鞋子,戒指,项链,都放到公交车上,就开最后一趟,明天无论如何都要辞职!而且,你一定要记住一件事!
我连忙问:什么事?
说到了这里,周炳坤的脸上浮现出忏悔之色,他叹了口气,拍着我的肩膀说:那只高跟鞋,千万别乱扔,那个金戒指千万别带,至于那个项链,你更不要带。
这给我说懵了,见我脸上疑惑不解,他举起自己的左手,对我说:你自己看看,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当初有个老先生坐我的公交车,曾经告诫过我,但我贪财,还是忍不住带了金戒指。
我追问道:也就是说,你左手上的无名指,是带了戒指之后意外碰断的?
话刚问到这里,压抑了许久的周炳坤眼角含泪,忽然颤抖着自己的左手,暴喊一声:这根手指是我自己咬掉的!
我浑身一哆嗦,再次看了一眼他左手上的无名指,怪不得断裂处结疤,伤口不像是被利器所伤,原来是被自己硬生生咬断的。
“周师傅,这...你能详细给我说一下吗?”我不是傻蛋,事情发展到这一刻,我觉得不对劲了。
周炳坤叹了口气,此刻左手插兜,我赶紧递上一支烟,点燃后,他说:小伙啊,有些事就算告诉你,你也不会信,看你人不孬,听我一句话,赶紧辞职吧。
“信!我信!叔你都知道什么事,都告诉我吧!”
“黄师傅五十多岁,身体硬朗,仅仅是开了一个月的14路公交车就忽然猝死?正常吗?”
我摇头。
“两年前,14路公交车在魅力城撞死一个孕妇,你知道吗?”
我还是摇头。
周炳坤叹了口气,说:那个孕妇是第一任14路公交司机撞死的,说出来恐怕你不信,我前两年去号子里探望过他,他始终说自己冤枉,说14路公交车忽然失灵,在等红灯的时候忽然冲出去,撞死孕妇之后又停了下来,技术人员检查车辆,发现没有问题。他住监狱没多久就疯了,前一段时间我又去看过他一次,不过去的不是号子,而是火葬场。
我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第一任司机开车的时候,公交车失灵撞死人,然后住监狱疯掉,最后死亡。
第二任司机,也就是面前的周炳坤,在开了14路公交车后,咬断了自己的手指。
第三任司机,黄师傅,在开了一个月14路公交车之后,忽然猝死。
他们三人的结局,一个比一个悲惨,我就是第四个,如果我一直开下去,会怎样?
“周师傅,冒昧的问一下,你方便告诉我,你的手指是怎么回事吗?”我忍了许久,最终还是问了出来,我很想不明白一个正常人怎么会咬掉自己的手指,先不说有多疼,这种勇气和毅力,常人不会有。
周炳坤叹了口气,又举起了自己的左手,说:手指,是我自己的嘴巴咬掉的,但却不是我咬的,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摇头。
“当时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指,慢慢的塞进自己的嘴里,我的牙齿用力的咬断了我的无名指,然后从嘴里吐出了无名指上的那枚金戒指。这就是贪财的后果,不是你的东西,你别要。”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周炳坤师傅一直告诫我,让我千万不要戴那枚金戒指!
“周师傅,你不要伤心了,相比另外两位司机师傅,你现在的结局还算不错了。”我原本想安慰一下周炳坤,谁知,这句话可捅了马蜂窝。
周炳坤忽然大声怒道:我的结局还算不错?你是看我没死,对吗?但是你知不知道我老婆是怎么死的!她仅仅是带了一天珍珠项链,就出了车祸,整个脑袋都被撞了下来!你知道么!你知道吗!!!
我吓的连连后退,周炳坤吼完,蹲在了地上,就像是一个小孩子放声大哭了起来,他哽咽着说:你知道我活的有多难受吗?随后,他像是癔症一样,喃喃自语道:老婆,是我对不住你,咱结婚的时候我穷,没钱给你买项链,是我害了你,下辈子我一定给你买一条最好看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哭累了,我站在他旁边默然不语,他用衣袖抹了一下眼角,拍着我的肩膀说:小伙,回去吧,尽快辞职。
我点了点头,又给周师傅买了一条好烟,临走时,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对我说:对了,驾驶座你千万别打开,不管你坐的多难受,都不能打开,黄师傅就是打开了驾驶座所以意外猝死,你千万要记住了!
我还想再问问为什么,可周炳坤已经转头走回了五金厂,仔细回想一番,我开车的时候总感觉驾驶座凹凸不平,像是在座椅皮垫的下边藏有什么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不知不觉天黑了,我独自坐在黑暗中,没有开灯,点燃一支烟思索了许久。
最后我决定,就开今晚这最后一趟,管他什么鬼鸟,把身份证,高跟鞋,金戒指还有项链都放到公交车上,发车回来,我就歇火走人。
到了晚上,陈伟很意外我没有休假而是继续上班,递给我一支烟不停的表扬我,十二点整,我驾驶14路公交车离开了房子店总站,今天是星期五,但乘客却意外的少。
一连几站地都没人上车,开到焦化厂终点站的时候,车上一个乘客都没了,我背靠座椅,暗暗思索,离开东风运通公司之后该找一份什么样的工作。
正想着呢,忽然肚子里传来一串咕噜的声音,肚子一疼,我立马窜下了车,跑向公共厕所。
焦化厂虽然是终点站,但这一站地很小,晚上也没人值班,厕所里静悄悄的,只有我憋足了劲的喘息声。
厕所里装的是声控灯,一会一灭,每当灭了,我就用力拍一下手,重新让灯光弄亮,可在我拍了两次之后,第三次灯灭了,不等我拍手,忽然厕所外边就传来了一记响亮的拍手声。
啪!
厕所的声控灯再次亮了,而我即将拍到一起的双手,也悬停在原地。
“谁啊?”我伸着头喊了一句。
没人吭声,厕所里外依然是静悄悄的,等到声控灯再次熄灭,厕所外边忽然又传来了啪的一声响!
几乎就是在灯灭的一刹那,那拍手声就传来了,时间衔接的非常精准!就像是有人看着秒表一样。
“妈的谁啊?”我又大喊了一句,人在情绪激烈的时候总会忍不住说脏话。
厕所外边还是没人吭声,到第三次声控灯熄灭的一刹那,忽然厕所外边又传来了一记拍手的声音。
“卧槽!”我赶紧展开手纸,一顿忙活后,提裤子起身,到了厕所外边的时候,发现四周空旷无人。
我挠挠头,心说这难不成是谁家小孩子故意恶作剧?其实我心里也往那方面想了,但我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越往诡异的方向去想,就越害怕,越害怕就越容易遇见诡异的事情。
回到了14路公交车上,我刚一上车,打开车厢里边的灯光,忽然‘啊!’的一声大叫,吓的我差点跳下公交车。
在公交车的后排座位上,静静的坐着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姑娘,长发披肩,浓眉大眼,穿着一身小洋装,很俏丽。
我略带怒气,说:你干什么呢?啥时候上的车啊?
那姑娘笑了笑,她说:我要坐车回家啊,刚才上车发现司机不在,就坐在后边等咯。
我拍了拍自己狂跳不止的小心脏,他大爷的,这一下子可给我吓的不轻,为了挽回我刚才丢失的面子,我说你谁啊?这么拽,以后等车去站点等!
姑娘扑哧一声笑了,她说:我是鬼啊,这行了吧?
见这姑娘脾气挺好,我也不怎么生气了,笑了笑就准备发车,谁知刚看了一下表,立马一拍大腿,心说完蛋!
陈伟曾经告诫过我,车子开到焦化厂终点站后,顶多停留五分钟,最多不能超过十分钟,千万不能超过,而我看了一下表,从我停车到现在,已经过了十一分钟!
我赶紧调头发车,开了好几站地,也没发现什么诡异的事情,悬着的心慢慢的放了下来。
在路上跟着妹子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得知她是艺术学院的,今年刚考上,我笑着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她说有,也是开公交车的。
我哈哈一笑,正准备调侃问她男朋友是不是长我这样,刚好公交车开到了魅力城这一站,当初那个没钱坐车的小女孩就站在站牌下,看着我笑。
因为我是开往房子店方向,而她所站立的车站,是开往焦化厂方向的,所以我不用停车。
我隔着窗户看了小女孩一眼,也对她笑了笑,我并没有在意什么,继续跟公交车后排上的妹子聊天。
她就像是有心理感应一样,没等我问呢,她自己笑着说:你跟我男朋友长挺像的。
我甚至都觉得她是来约火包的,因为我有一些开出租车的哥们,在大晚上都会遇上这种事,一个艳丽女郎上车,然后各种风情万种,最后的哥上钩,直接开门见山,一炮三百,包夜六百。
不过这是公交车啊,不是的士,不能茫无目的随便开。
心里这么胡思乱想着,忽然我一愣,伸头朝着前边看,那个没钱坐车的小女孩就站在路边,看着我笑。
诶,不对吧?这小女孩刚才不是站在魅力城那一站吗?
我朝着站牌上看了一眼,站牌上赫然写着魅力城三个字!
我浑身犹如电击,心说我怎么又开回来了?难道是我跟后边的女郎一直聊天太投入,走错了路,让车子开进了岔道,然后绕了回来?
这一次我瞪着眼珠子,一直看着两旁的道路,确定自己没有走错,而开着开着,前方路边再次出现了那个穿连衣裙的小女孩,她还是看着我笑。
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想吼,但忽然发现自己吼不出来了,我的脖子就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掐住了一样,我能呼吸,但我就是吼叫不出来。
转头朝着后排看去,刚才那个艺术学院的美女,早就不见了踪迹,我浑身一颤,差点把车撞到路边的大树上。我根本就没停过车,她是怎么下车的?
我惊恐着,颤抖着,继续往前开,现在我终于知道陈伟为什么告诫我,在总站停留不能超过十分钟的原因,我的手臂不停的抖动,方向盘都快抓不稳了,车子往前开了一段路之后,我再次看到了那个穿连衣裙的小女孩站在路边对我笑。
而她头顶上的站牌,一直都是魅力城!
我知道一个死亡循环的故事,有一个人在晚上骑着自行车,带着自己的老婆回娘家,路过铁道的时候,他没走桥洞,而是抄近路直接从铁道上翻越过去。
他搬着自行车,他媳妇就跟在他的身后,谁知这时候冲过来一辆火车,将两人撞死。
因为男人走在前边,女人走在后边,所以男人一直不知道女人死了,很多住在当地的人都说,在月色朦胧的深夜,铁道上经常有一个男的,搬着自行车,来来回回的在铁道上走动,嘴里还不停的说:媳妇,走快点。
(这个故事发生在我的家乡,那是93年的事,小时候我家临近京广铁路线,我父母带我去洗澡,也经常横穿铁路,自从撞死人后,没人再横穿铁路了,至于这个死亡循环的故事,刚开始是大人编出来吓那些不听话小孩的,但据说后来确实有人看见过那个男人...)
此时此刻,我无限循环在魅力城这一站地,像我这种无神论者,在这一刻彻底手足无措了,我不敢往前开了,因为我害怕一次次看见那个对我微笑的小女孩。
但我又不敢停下来,陈伟告诫过我,不到站点不准停车,哪怕遇见快死的人也不能停,我如果停车了,或许会发生更不可思议的事。
我吓坏了,神经在恐惧到了极限的时候,渐渐麻木了,就在我不知第几次开到魅力城这一站的时候,那个穿连衣裙的小女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约莫四十岁年纪的大叔。
他对我挥了挥手,示意要上车,我浑身麻木,连踩刹车的力气都快没有了,但最终我还是咬着牙踩了刹车,开了车门,那个穿一身西装的中年男子上了车,没等他投币,我直接说了一句:要杀要剐,你看着办吧,别动我家人,行吗?
我知道这一刻或许会是我人生中的最后一秒,或许明天我就上了报纸头条,26岁小伙子连续开公交一个月,每天仅休息三个小时,结果猝死。
中年人没有意外的神情,淡然对我说了一句:继续开吧,今晚你不会死。
我一愣,还没说话,他就坐在了我的旁边,说来也怪,自从他上车后,下一站地,我就直接开到了采摘园,没多久就开回了房子店总站。
我逃出了那个循环车站!
下了车,我腿都软了,站都站不稳,他下车后,我正要跟他说话,他一挥手,直接说:你不用着急问,我今晚就是来找你的。
我疑惑,问:那你怎么知道我会出事?
他说:周炳坤没死,就是因为听了我的话,所以他仅仅是少了一根手指,而黄学民不信我的话,说我是骗钱的神棍,所以他死了。不是我不救他,是他自己固执。
“也就是说,是周炳坤师傅告诉你这事,所以你今晚来找我了?”我试探的问。
穿西装的大叔点头,说:周炳坤把你的事都跟我说了,说你这小子人不坏,希望我救你一命。
我很感激的说:那真是太谢谢你了,如果不是遇见你,我今晚可能回不来了。
大叔摇头,说:你不用谢我,佛说帮人就是帮己,在救你的同时,我也是在救自己,你需要配合我做几件事,这样以后14路公交司机就不会丧命了,不然这么闹下去,永远无休止。
我想了想,说:这样吧,大叔,咱们借一步说话,行吗?
他点头后,我带着他来到了我的宿舍,我关上门,直接问了一句:今晚我车上坐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到了魅力城的时候,我根本没开过车门,她就不见了。
这个大叔不会拐弯抹角,他点头说:嗯,她是鬼。
“什么?”我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也就是说,那个大方开朗的姑娘,用事实对我编造了一个谎言?
遥想她大大方方的说她是鬼的时候,我以为她在调侃,但她却说的实话!
见我脸上吃惊不小,西装大叔小声问我:难道你就没觉得那姑娘很眼熟吗?
我摇头说:我这个人跟谁都是自来熟,我倒是不觉得认识那个姑娘。可就在我话音刚落的时候,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想起了那张诡异的身份证!
大脑中犹如划过一道闪电,我劈手拉开抽屉,找出那张名叫葛钰的身份证,定睛一看,原来是她!
今晚坐我公交车的女郎,就是身份证上的葛钰!
也就是说,这是一张死人的身份证!
我还一直保留着,心说等候失主认领,谁知道这身份证的主人早就死了。
西装大叔对我说:今晚坐你公交车的是她,那个没钱坐车的小女孩也是她,只不过是她年幼时的样子。
我将遇见奶奶时所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他点头说:当时站在你旁边的女鬼,十有八九也是这个葛钰。
“那我奶奶是不是葛钰害死的?”我连忙追问。
西装大叔摇头,说:应该不是,你是所有司机里边最特殊的一个,葛钰一直不杀你,原因在哪我不清楚,但前三任司机都曾收到过戒指项链高跟鞋,唯独没收到过身份证。
“也就是说,葛钰的身份证,只给过我一个人?”我问道。
“没错,葛钰如果要杀你,在她刚上车的时候你就没命了,但她一直没动你,我在想,她是不是也想寻求帮助。”西装大叔分析道。
我说这话怎么讲?西装大叔说:我曾经查过葛钰的死因,十二年前她枉死路边,被人挖了心脏,所以凡是心灵肮脏的人,她都会动手杀掉,前三任司机都是因为贪财,自己私吞了金戒指和项链,所以死于非命。
话说到了这里,他语气一顿,又说:你不一样,你没私吞这些财物,不贪财,我也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想帮你,如果你带过戒指和项链,那我也救不了你。
事情发展到这一刻,已经渐渐清晰了,我问: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继续开吧,葛钰暂时不会害你的,等我再调查一段时间吧,对了,把葛钰的身份证给我。”
身份证上有家庭住址,看葛钰的家庭住址是在一个小村子里,她应该是一个用功读书的女孩,考上了艺术学院,却丧命街头,被不法分子挖走了心脏。要知道一个心脏在黑市上至少能卖四十万。
临走时,我又问:大叔,周炳坤说千万不要翻开驾驶座,你知道驾驶座下边藏的什么东西吗?
他点头,说知道,我又问那是什么东西,他说这个暂时就不告诉你了,你知道了反而不好,总之你别打开驾驶座就行。周炳坤跟你说的话,都是我曾经告诫他的。
西装大叔走了,我始终不知道他的名字,也始终不知道驾驶座下边到底藏着什么。
又这么开了一段时间,发现确实没什么诡异的事情,可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既然葛钰不想杀我,那为什么要给我设置鬼打墙?这里边又隐藏着什么秘密?
心里就这么发愣,开车也走神了,在我醒悟过来的一瞬间,我吓了一跳,猛踩刹车,因为在郊区的道路正中间,正有一个老太太蹲在地上烧纸钱。
公交车的轮胎在地上摩擦了三四米才停下来,当时车头距离那个老太太,顶多两尺!
我惊魂未定,心说自己差点就犯了杀人罪了。
跳下车,我对那老太太说:阿婆,你这半夜十二点烧什么纸钱啊?
老太太头也不抬,说:我儿子出车祸,就死在了这个地方,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给他烧点钱花的。
我很纳闷,心说这老太太烧纸钱,干嘛不去路边烧?蹲在路中间多危险。
重新上了公交车,我绕开老太太,继续朝着下一站地进发,可车子刚开了一半,我猛地一惊,心说不好!
陈伟曾经跟我说过,不到站点不准停车,哪怕遇上个快死的人,也不能停!
我刚才做了什么?没在站点就停了下公交车!
我特么真想打自己两巴掌,陈伟跟我说过的忌讳,我几乎都犯了,在紧张焦虑之下,我开到了焦化厂,不过这一路上,倒也安稳,偶尔稀稀疏疏上来几个乘客,也都是坐几站就下车了。
在焦化厂总站停下了车子,我叹了口气,双手合十念叨着:基督耶稣,满天神佛,求保佑啊。
正闭目念叨,忽然耳边传来一句:呵呵,你干嘛呢?
我侧头看去,裤裆一颤,差点吓尿出来!
公交车前门上来了一个女郎,二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一袭紧身小皮衣,很时髦,而且长发披肩性感至极,她正是葛钰。
我心说完蛋,第一次犯忌讳是在焦化厂停留了超过十分钟,然后就遇上了葛钰。
这第二次犯忌讳,不到站点就停车,然后又遇上了葛钰。
除此之外,她从没坐过14路公交车,虽然西装大叔告诉我,葛钰暂时不会害我,但此刻看着她,真是后背发凉。
“小司机,你看起来很紧张啊?”她投了一枚硬币,对我笑道。
我支支吾吾的说:大姐,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咱终究是两类人,你可不能害我...
葛钰正准备往后排走呢,忽然一愣,片刻后娇笑道:你还真把我当成鬼了啊?真逗。
这?
葛钰笑着走过来,抓住我的手问:凉吗?她的小手有温度,我说不凉。
她又抓住我的手,放在她的腰上,问:凉吗?这小蛮腰挺纤细,挺柔软,我说不凉。
看我傻傻的样子,她噗嗤一声笑道:要不要让你摸一下我的胸,验验真假?
我就像着魔了一样,机械性的点点头,葛钰一股女神范,说:想的美!
她走到了后排,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很是性感,留下我自己坐在驾驶座上发呆,我回头问:那天你是怎么下车的?
“我一直都是在学院路口下车的,你没发现吗?”学院路口在魅力城的前边,也就是说,那天晚上我遇上鬼打墙的时候,葛钰已经下车了?
或许是我当时太入神了?又或者我进入了幻觉?
“呃,葛钰,你真不是鬼?”我试探性的问道,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郎就像是有魔性一样,刚才那一幕让我心神荡漾,回味不及。我慢慢的不害怕了。
她一愣,很惊讶的问:你怎么知道我叫葛钰?
我一摸兜,这才想起那张身份证被西装大叔带走了,就说道:你身份证是不是丢了?
葛钰是个聪明的女郎,她踩着红色小高跟,噔噔噔跑过来问我:我身份证是不是丢你车上了?我说怎么一直找不到。
那张身份证不是她故意扔到车上的,是她无意之间丢的?而且她不是鬼?
等等!
到底是谁在欺骗我?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如果说葛钰在欺骗我,把身份证扔到车上后,故意说是自己不小心丢的,以此来跟我搭讪?那这么做的目地是什么?泡我吗?我不觉得她一个女神能看得上我这样的屌丝。
如果说葛钰没有骗我,那西装大叔所说的话,完全就是一派胡言了,葛钰没死过,她也不是鬼,那这西装大叔为何又要骗我?
骗我钱吗?我穷逼一个。
骗我身体吗?我不觉得那货是个钙片。
我的大脑凌乱了,我慢慢的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这里边一定有什么阴谋,或许有一方在骗我,在利用我,或许双方都在骗我,只有我自己蒙在鼓里!
我一咬牙,心说非要把这件事查清楚不可!
当下我发车,回头跟葛钰笑着说:美女啊,车上没人,坐我旁边聊会呗。
葛钰也确实挺有气场,挺有女神范,当下踩着小高跟就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我俩聊了许久,到学院路口她下车的时候,我说这两天我把身份证给她送去,然后问她要了手机号码。我不是为了泡她,我只是想跟她走的近点,从她身上找出突破口,看看这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
我隐隐觉得这是一件大事,而且所有人说的话,我都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只能靠自己的感觉去判断真假。
这一趟挺安稳,没有遇到什么诡异的事情,我发车回去之后,并没有立即下车,而是坐在车上静静的思索,上一次犯了忌讳,遇上了鬼打墙,然后西装男子出现,鬼打墙就不见了。
如果不用常规思维去看待这件事,换一个角度来想的话,还有可能那个西装男子就是鬼,鬼打墙是他弄出来的,他先让我陷入鬼打墙之中,等我的神经到达崩溃边缘之时,然后再现身,帮我解除鬼打墙,这样我就相信他了!
这一招如果真正成立,那可就太令人惊悚了!可谓计中计。
“诶,小刘,坐车上干啥呢?一会来我办公室,咱俩整两口”陈伟从办公室出来上厕所,路过车辆旁边,看到我坐在驾驶座上不动弹,就大老远问了一句。
我这就下车,但刚离开驾驶座的时候,我猛然一惊,看向陈伟的一瞬间,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不对!我还是把事情看的太简单了!
我只是纠结西装大叔和葛钰究竟谁在骗我,可我完全把陈伟置身事外了,陈伟做为客运主管,整天坐在办公室里不动弹,14路公交车他从没开过,但他为什么告诫我,不到站点不准停车?而且在焦化厂停留时间不能超过十分钟?
他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难不成,陈伟是鬼?
我的大脑再次凌乱,下了车,正好陈伟从厕所赶回来,搂住我的肩膀就要去喝酒。
整个客运站里,他是主管必须住宿在这里,而其余的司机师傅都是三四十岁,平时都回家住,毕竟有老婆孩子。整个房子店客运站,只有我俩住宿在这里,陈伟平时一个人喝闷酒也没意思,所以总拉着我一起喝。
喝酒的时候我问他:陈哥啊,今天有个老太太在路中间烧纸钱,我差点撞到她,所以没到站点停了一下车。
陈伟一惊,问:那你回来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人上车?
“特别的人?咋个特别法?”
“比如穿的衣服是十几年前款式的,抽的烟是十几年前就停产的,又或者...没影子?”陈伟脸上的表情很严谨。
我想起了那个给我递烟的小伙子,他曾经给了我一支水晶宫牌子的香烟,那确实是十几年前就停产的,难不成,那个小伙子是鬼?
我想了想,说:这倒没有。
陈伟这才放下心,说:切记,以后千万要在站点停车,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心说到了这一刻,我也该摊牌了,不过摊牌的方式,我不能太直接,我说陈哥你跟我解释一下为啥不能在站点停车啊?
陈伟抿了一口小酒,吧嗒吧嗒嘴,说:小刘啊,你要是信你陈哥,这事你别问,有时候知道的多了,反而不好,你说是不是?
道理说的不假,但这话绝对是屁话,老子被蒙在鼓里,就像一只被人做实验的小白鼠一样,这种感觉你怎么不试试?
我笑着问:陈哥,我这个人从小胆大,你尽管说说呗。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陈伟叹了口气,这才压低声音对我说:小刘啊,不瞒你说,咱东风运通公司的实力有多雄厚,行业里的人都清楚,对不?
我点头。
陈伟又说:资产这么雄厚的公司,为啥还保留着这样一辆老式公交车?我告诉你,因为这一辆14路公交车必须开下去!没人开,就要出大事!
怪不得做够半年配私家车,做够一年配一套房,敢情这公交车必须开啊,但现在确实难找到熟悉蓝星公交的司机。
陈伟应该是酒后吐真言了。
我给陈伟满上,又问:陈哥啊,那这一趟14路公交车为啥必须开下去?是发生过什么事吗?
我是趁着这个机会,把陈伟的话都套出来,陈伟醉眼惺忪的说:哎,十几年前啊,这辆公交车上,曾经发生了...
话说到了这里,陈伟扑通一声,趴在桌子上醉的不省人事,鼾声打的震天响。
我去,这就晕过去了?我晃了晃陈伟,发现他不像是装的,毕竟我俩在一起喝酒很多次了,我发现陈伟一个特殊的地方,就是他酒量不好,但却嗜酒如命,经常是夜夜买醉。
搀扶着陈伟回到他的房间,我也回到了自己的宿舍,躺在床上我难以入眠,陈伟应该不是鬼,他今晚说出来的话,准确性还有待商榷。但我觉得,他是个有秘密的人,一定是!
现在的我,隐隐猜测出了一些端倪,鬼肯定有,而且不止一个,但谁是,现在还不清楚。
只可惜奶奶已经撒手人寰,她生前在医院里见过的那个女鬼,具体长什么样,我也无法得知了。
第二天,我给西装大叔打了个电话,说葛钰的那张身份证我还有用,他让我去市区的一家餐厅去找他。
我心想,取了身份证之后,就直接联系葛钰吧,所以就打扮了一下,又抹了点发胶。
在市区一家西餐厅见到那位大叔之后,他说事情目前还没什么进展,没调查出什么,我点头,接过身份证之后,寒暄了两句就离开了。
到了西餐厅外边,我拨通了葛钰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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