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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梅兰芳(1946年):在后台看梅先生扮戏

襄文 梨園雜志 2022-0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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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上二楼,在晚上八点四十分左右,梅博士已经在开始化妆了。虽然离上戏还差三刻多钟,可是这间化妆室里已经很热闹。我也挨进了门,除了梅博士本人是我认识他而他不认识我之外,其他的十余位男男女女,我们彼此都不相识。但是,在这种场合下,倒使我更感到了北平人特有的良好礼貌和诚恳态度。尤其是梅博士自己,当他抬起头来见到我的时候,立即很自然的含笑点头向我招呼。他知道:凡是自己挨进门来的人,当然都是为了仰慕他而来的,相识或不相识,反正没有什么关系!


梅兰芳便装照

 

 这临时化妆室是长长的一间,里面有五六张椅子和一张普通的方桌。就在这张方桌上,装着四个百瓦以上的大灯泡,照着四面方镜子;镜子前排列着各种化妆品——有胭脂、白粉、眉笔、唇膏等。梅博士就坐在镜子前,头上包了一块白毛巾,旁边有人正在替他施行面部化妆。

 我明白,中国旧剧的化妆和今日话剧的化妆是很有不同的,对话剧演员的面部化妆,我还懂得一些,而对于平剧或昆曲演员的化妆,我却只有看的份儿了。当时,只见那化妆的人,把梅博士眼圈旁的胭脂,细细的用手指擦匀了,接着画眼圈,再用眉笔加深眉色。其间,梅博士自己对着镜子,也显得十分注意,并且时时自己动手加以修改——可见他对于自己的化妆的重视。面部化妆的末一步手续是抹上口红,这是完全由他自己动手的。

 

 “别再涂了,你嘴唇的轮廓倒真不错啊,再涂下去要像琼克劳福了”。博士对面坐着同时在化妆的俞振飞,也正在涂唇膏。旁边许多朋友正在跟他说笑话。


梅兰芳、俞振飞之《游园惊梦》

 

 瘦瘦的俞振飞面部化妆已经完毕了,嘴里衔了一支烟卷,等着旁边的助手来替他换衣服、戴帽子。转眼看梅博士,已把头上白毛巾去掉,露出了他本色的西式头发。旁边的人用一条半寸阔,丈余左右长的扁带子,开始在往他头上绕,看样子绕得很紧。我想,偶然扎上一次的人,一定会感到头痛的吧?接着是把一片片做成的头发,贴上了前额和脸的两边。梅博士自己也细心的察看着,不让它们在地位上有丝毫的错误。

 忽然门又开了,进来的一位四十左右的太太,修饰得很时髦,带着二个十多岁的孩子。除了我,其他的人都同她似很熟悉。我一再注意那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他长得有几分像梅博士。当我正在猜想着这也许是梅太太同她的男女公子的时候,那男孩子说话了:“姐姐,咱们到前面看去。”两个人走了。


梅葆玥、梅葆玖姐弟之合影

 

 “看他多高兴,自己爸爸的戏,老是看不厌的。”果然不出我之所料她们正是梅博士的儿女。这时,俞振飞已全部穿戴完毕,站起来,预备下楼去上演他的“吕布小宴”了。梅太太和室中其他的太太小姐们在闲话家常,说着一口很好的上海话。

 

 梅博士已经装上了发髻,正在戴耳环,又顺手把桌上耀眼的装饰品插上了头。那里又有人送上了一个盘子,里面是扎成一条条的小花,也有朵朵的大花,五光十色,顿时铺满了梅博士的头部。

 

 “前面完全客满了,一个空位子也没有。”梅公子又拉着姐姐回上来了,他撅着嘴:“那我们怎么看呢?您那儿还有票子吗?”他向一个长者说。

 

 “没有了,你就到后台,偷看看算了!

 

 “我不要!

 

 可是那长者马上又想出了一个好办法:“你呆会儿拉住你爸爸,问他要票子好了,不给的话,今晚不让他上戏!


梅兰芳后台扮戏照

 

 大家都笑了,梅公子也笑了,闪眼之间,梅博士已换上了戏装。淡绿绣花的上袄,白底绣花的裙。站起来,加上他走路的姿势,已经是舞台上的漂亮的旦角了。

 

 一个记者追来,要求摄影,接着又进来了两位盟军长官,各自带了最新式的摄影机。梅兰芳立即答应了,他接过一把扇子,马上很自然的做了两个姿势。

 

 (《民国日报》1946年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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