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违碍戏:“我说《劈纺》还并不算淫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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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谈小翠花的时候,也牵涉到所谓“诲淫”的问题。意犹未尽,想再谈一下。
旧戏中原也有不少下流戏,这些自然是不登大雅之堂、不入时贤之眼的。然而却极其盛行,因为一般人都喜欢看。评戏曾经盛极一时,原因也是因为其中颇多大胆描写的地方。而这些,又往往是城乡中怨女旷夫的琐事,为一般人所熟悉,也可以说正是道出了一般人的心事。然则其盛行,想也必一定有其原因。
近年来在上海盛行的那些戏如《劈纺》,其实是并算不得怎样的淫戏,然而社会上也居然哗然了。童芷苓在南京就不“劈纺”,足见虽然相距不过四百余里,“首善之区”是的确要比这十里洋场好得多了。
闲话不谈。我说《劈纺》还并不算淫戏,那在清朝,究竟是在演着怎样的东西呢?
白玉薇之《大劈棺》
《燕兰小谱》:友人言近日歌楼演剧,冶艳成风,凡报条有《大闹销金帐》者(以红纸书所演之戏,贴于门牌,名曰报条),是日座客必满。
这种《大闹销金帐》不知是什么戏,我想大概不会是“桃花村”。虽然是一个脱光了的莽和尚从帐子里跳出来,大约也未必有怎样好看吧?“百本张抄本子弟书”中有一节“须子谱”是一种北平俗曲,里边也有一段讲到这种戏:
来至了广德楼内择单座,楼上面包了一张整桌会了钱。看座的假殷勤他递和气,提溜壶茶说外打的开水香片毛尖。看了看已经过了开场轴子二三出,文武的戏儿他们嫌厌烦。猛听得当啷啷一声手锣响,个个机伶长笑颜。出场他每认识拐磨子,毛三说这个浪旦的名字叫玉兰。换场又是花旦的戏,最可爱挑帘裁衣的潘金莲。此戏唱罢开轴子,果然演的肉蒲团。个个听得皆得意,买了些瓜子勒刻藏饼一并餐完。
广德楼旧影
这大约总是同光时候的事,不但文辞可诵,也还告诉了我们不少当时剧场的风习。写看客们“精神一振”的光景尤为传神。至于所演的戏居然有“肉蒲团”在内,在现在我们看来,简直是有些不可想象了。
三十年来,也听了不少花旦戏,但十分“粉”的戏实在未曾听过。搜寻记忆,仍不得不选出小翠花来。“挑帘裁衣”听过的,并不见有怎样的了不得。最露骨的大约还是“大战宛城”中思春的张绣的婶娘了吧?与孟德公同宿帐内,两只三寸金莲露了出来,这自然是很不雅观的,所以我听《战宛城》,后来愈来愈“进步”,这一幕大抵删去了。
京戏之渐渐升入士大夫的厅堂,大约是不可否认的事。其生命遂逐渐消磨,终于弄得没有生气。这一点在这种所谓“淫戏”的进化上最容易看得出来。
童芷苓之《战宛城》
至于现在舞台上盛行三脱四脱……是不是就说明了它的重复获得了生命,却也难说得很。
近来又翻读《燕兰小谱》,在五卷中,找到了上面所引的那一段,下面还有别的记载:“魏三滚楼之后,银儿玉官皆效之。又刘有‘桂花亭’,王有‘葫芦架’,究未若银儿之‘双麒麟’裸裎揭帐,令人如观大体双也。未演之前,场上先设帷榻花亭,如结青庐以待新妇者,使年少神驰目晌,罔念作狂。淫靡之习,伊胡底欤?”
所谓“魏三”,即魏长生,是乾隆时代了不起的一位花旦,因为他的为观众倾倒,以致“京腔旧本,束之高阁”,可以说是戏剧风气演变的一大关键。在他以前,本来还有一位白二,也是风靡了一代的旦角,后来也是为魏三所打倒的。《小谱》卷三有一首诗,“宜笑宜嗔百媚含,昵人娇语自喃喃。风流占断葡萄架,可奈楼头有魏三(常演潘金莲葡萄架,甚是娇媚,自魏三滚楼一出,此剧不演)。
关于《葡萄架》,《小谱》卷三也有一点记述:黑儿姓刘氏,大兴人。年仅弱冠。紫棠色,目闪闪动人,常与白二演葡萄架,作春梅旖旎之态,犹是可儿。
清光绪北京茶园演戏图
这个魏三,据《金台残泪记》所说:“魏长生于和珅有断袖之宠,《燕兰小谱》所咏阿翁瞥见也魂消是也。”居然也还和当朝的权相有着关系。他的结末,据《梦华琐簿》的记载:“魏三年六十余,复入京师理旧业。发鬟鬚有须矣,日携其十余岁孙赴歌楼,众人瞩目,谓老成人尚有典型也。登场出,声价十倍。夏月般表大嫂背娃子,下场即气绝。”看那意思,好像是要说“报应不爽”了。不过这“垂老登场”的惨境,却令我不无感慨。
这里所记,大都是乾嘉时候的事,多少可以看出一点当日的舞衫歌扇的种种,可做史料看也。
又,《大闹销金帐》在《长安看花记》中也有一点记载:“近年演《大闹销金帐》者渐少,曾于三庆座中一见之。虽仍同魏三故事,裸裎登场,然座客无有赞叹者。”这里所记的是道光间的情形。
1948年4月17日重校补记
(《旧戏新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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