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访问孟小冬:“她最佩服师弟李少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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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前面
用严格眼光看一看近二十余年来,坤伶须生中的超然派人才,恩晓峰、李桂芬在其所习派别立场上,已经是很罕见的恩物了,可是论声势以及在一般人印象中的地位,似乎要推孟小冬后来居上!
小冬未拜叔岩之先,声势已经相当赫赫,所演剧如《奇冤报》、《空城计》、《捉放曹》等等,既受外行的欢迎,更为内行所折服!
自拜入余门,则愈形煊耀,尤以首演叔岩代为修正的《搜救孤》之后,更在梨园界中,造成一个新记录。一般人对于孟小冬,与景仰她师父一样,全抱着一种神圣心理,而“听孟小冬去”也成了社会上一句“夸富”的口号!不是吗,她在“开明”首演营业戏之夕,一张站票居然卖到十三元。这虽然不是小冬的本意,但是也可以测验观众听孟小冬的兴趣来。
孟小冬之《搜孤救孤》
我们就是在那天,打算照两张她扮戏或者是上装以后的照片,给读者一点新的欣赏,可是为了人地不宜,未能实现,在第三天才特意去拍了这几幅未能使读者十分满意的画面。
她对于她师父
头一次会谈的孟小冬,给于我们的印象是出乎意料之外的那么“彬彬有礼,潇洒磊落”。她的态度虽然是“不酸不款”,同时她的谈话也“不支不离”,所以劈头一句,我们就问到她师父——余叔岩。
从她谈话的意境上,就可以推测到她对于她师父,比对于她父母还“恭敬孝顺”。以他们“爷儿俩”的感情来说,叔岩对于她,简直当作自己的女儿那样。不过,教上戏却一点不肯马虎,比如给她修正过一出戏之后,且得让她温习。如果有一点不十分到家的地方,她师父必笑着告诉她:“好,你下期再唱这出吧!”
同时她师父对于她,爱护无微不至!遇到某一出中很重要的个腔儿,她师父必给她说三种唱法,一个高的,一个低的,一个“中路”的。因为她师父已经是身经若干战的老将了,深知“上场”的甘苦,倘或遇上个嗓子临时有变故,那么就可把所说的三个“腔儿”,“随机应变”去使,以免当场出丑。不过有一节,你要是把地方给做错了,那师父是绝不会答应的。
孟小冬之《珠帘寨》
然而她师父对于她,总是抱着“原谅”的心理。记得她头一回唱叔岩给她修正的那出《洪羊洞》,师父下到后台去,拍着她的肩头嘱咐她说:“你甭害怕,沉着了气!”可是她呢,却愈发感到“如临深渊,如履薄冰”那样的恐惧!结果,戏唱完而得到师父的好评之后,她才把一颗心沉稳下来,精神安贴地长出一口气。
她对于师父所说的,全敬谨遵奉,绝不敢有丝毫“大意”,所以她要新学一出戏,最少用六七个月的时间。她说:“这不是别的,关系师父的名誉。我心里没有十二分把握,简直不敢率然说会!”
她最佩服师弟李少春,她总认为李少春比她聪明,不但学的时候比她会得快,上台唱的时候瞧着也比她来得“写意”。
她对于自己的嗓子
(曾有人要送她一份扩音器)
按嗓子来说,现在的孟小冬和五年前的孟小冬确是有点变化了。但是在唱念的韵味方面,现在的孟小冬和五年前的孟小冬也的确不一样了。到现在一谈韵味这一层,我还对她在“新新”演的那出《搜救孤》,不由得还心焉向往。那句“白虎大堂……”倒板,那段“娘子不必”的原板,尤其是与公孙杵臼说的那句“只是她不肯哪”,“神容并茂,超然物外”这八个字,真是当之无愧,同时也是旁人所来不及的。
她对于自己的嗓子,倒是不表示遗憾。她只是着急她身体太弱,太爱病。不然,她的嗓子绝不至及此而已。
偶然从剧场的设备,也曾说到这个问题。她说在事变以前,有她一位朋友,要送她德国制的扩音器(麦克风)。据说那种扩音器是最新式的,是专用于舞台上的,构造上是八个红色铜质的圆管子,用的时候分列在台旁,与台上短栏杆没什么差别,扩音的程度是远近全听到一样的声调。可惜因欧战爆发,这种东西就运不过来了。不然倒是观众一点耳福呢!
她对于《四郎探母》
过去不久,我听到一位接近“余迷”的朋友说,小冬有信要唱《探母》,这消息虽然是好消息,可惜太空洞。同时,她真要唱《探母》,一切配角也似乎是个问题。所以当我第一次会谈的时候,我首先问了一句:“您是不是预备要唱《探母》?”她听了略一沉吟说:“这个戏太累!往往唱到后部就筋疲力尽,而‘乏善可陈’了。所以从那年张宅堂会之后,一直没动过这出戏,现在也没这种准备!”
后来谈到“嘎调”,以及唱“嘎调”到底是真嗓子或是假嗓子的问题。她说“嘎调”没有假嗓子,假嗓子的“嘎调”是假嗓子“嘎调”的味儿。同时她还认为谭富英过去的“叫小番”没嘎上去,那是一时的“心气儿”作用,凭他那条嗓子要“嘎”不上去,那绝对不让人相信的。
孟小冬之《坐宫》
她对于摄影特别喜欢
她——孟小冬对于摄影,也是特别地喜欢,那天同她谈起乐元可先生的摄影情形,她说:“是啊,怹给我们先生照过好多相,我虽然也喜欢这个,可是同怹比不了,人家是研究,我不过是解闷儿而已。”
她虽然是这么说,可是她家里的摄影设备,也是相当地齐全,冲洗的东西全一样儿不缺,没有把握的摄影家,看见这套设备,心里就得先发“嘀咕”,弄不好,或许没有她“在行”呢!
孟小冬摄影
她现在还有两个最贵的相机,她认识不少摄影界的名手,她会到摄影的名人,她也“见猎心喜”地拿起她的匣子来,比划着对光的姿势,喊一声“别动”之后,就笑着问你:“你瞧我这姿势对不对?”跟着又客气起来:“您别看姿势不错,可是照出来的成绩,老是不能让人满意,有功夫我得从您学学!”
她有个喜欢摄影的女朋友,常常鼓励对于摄影的兴趣,过去无论在美国或日本,照着好相片的时候,必要给她寄一张放大的来,现在她书斋中挂着两张风景片,就是这位朋友从前寄给她的。
她个人的摄影成绩,并不放在书桌的玻璃下,她单有个装潢极讲究的本子,您打开看吧,琳琅满目,并且全是很成熟的作品!
(《三六九画报》1942年15卷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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