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冬:谭富英“叫小番”没嘎上去,是一时“心气儿”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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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前面
用严格眼光看一看,近二十余年来,坤伶须生中的超然派人才,恩晓峰、李桂芬在其所习派别立场上,已经是很罕见的恩物了,可是论声势,以及在一般人印象中的地位,似乎要推孟小冬后来居上!
小冬未拜叔岩之先,声势已经相当赫赫,所演剧如《奇冤报》、《空城计》、《捉放曹》等等,既受外行的欢迎,更为内行所折服!一自拜入余门,则愈形煊跃,尤以首演叔岩代为修正的《搜救孤》之后,更在梨园界中造成一个新记录。一般人对于孟小冬,与景仰她师父一样,全抱着一种神圣心理,而“听孟小冬去”也成了社会上一句“夸富”的口号!不是吗?她在“开明”首演营业戏之夕,一张站票居然卖到十三元。这虽然不是小冬的本意,但是也可以测验观众听孟小冬的兴趣来。
我们就是在那天,打算照两张她扮戏或者是上装以后的照片,给读者一点新的欣赏,可是为了人地不宜,未能实现,在第三天才特意去拍了几幅未能使读者十分满意的画面。
她对于她师父
头一次会谈的孟小冬,给于我们的印象是出乎意料之外的那么“彬彬有礼,潇洒磊落”。她的态度虽然是“不酸不款”,同时她的谈话也“不支不离”,所以劈头一句,我们就问到她师父——余叔岩。
从她谈话的意境上,就可以推测到她对于她师父,比对于她父母还“恭敬孝顺”。以他们“爷儿俩”的感情来说,叔岩对于她,简直当作自己的女儿那样。不过,教上戏却一点不肯马虎,比如给她修正过一出戏之后,且得让她温习。如果有一点不十分到家的地方,她师父必笑着告诉她:“好,你下期再唱这出吧!”
同时她师父对于她,爱护无微不至。遇到某一出中很重要的一个腔儿,她师父必给她说三种唱法,一个高的,一个低的,一个“中路”的。因为她师父已经是身经若干战的老将了,深知“上场”的甘苦,倘或遇上个嗓子临时有变故,那么就可把所说的三个“腔儿”,“随机应变”去使,以免当场出丑。不过有一节,你要是把地方给做错了,那师父是绝不会答应的。
然而她师父对于她,总是抱着“原谅”的心理。记得她头一回唱叔岩给她修正的那出《洪羊洞》,师父下到后台去,拍着她的肩头嘱咐她说:“你甭害怕,沉着了气!”可是她呢,却愈发感到“如临深渊,如履薄冰”那样的恐惧!结果,戏唱完而得到师父的好评之后,她才把一颗心沉稳下来,精神安贴地长出一口气。
她对于师父所说的,全敬谨遵奉,绝不敢有丝毫“大意”,所以,她要新学一出戏,最少用六七个月的时间。她说:“这不是别的,关系师父的名誉。我心里没有十二分把握,简直不敢率然说会!”
余叔岩、孟小冬、李少春师徒合影
她最佩服师弟李少春,她总认为李少春比她聪明,不但学的时候比她会得快,上台唱的时候瞧着也比她来得“写意”。
她对于自己的嗓子——曾有人要送她一份扩音器
按嗓子来说,现在的孟小冬和五年前的盂小冬确是有点变化了。但是在唱念的韵味方面,现在的孟小冬和五年前的孟小冬也的确不一样了。到现在一谈韵味这一层,我还对她在“新新”演的那出《搜救孤》,不由得还心焉向往。那句“白虎大堂……”倒板,那段“娘子不必……”的原板,尤其是与公孙杵臼说的那句“只是她不肯哪”,“神容并茂,超然物外”这八个字,真是当之无愧,同时也是旁人所来不及的。
她对于自己的嗓子,倒是不表示遗憾。她只是着急她身体太弱,太爱病。不然,她的嗓子绝不至及此而已。
偶然从剧场的设备,也曾说到这个问题。她说在事变以前,有她一位朋友,要送她德国制的扩音器(麦克风)。据说那种扩音器是最新式的,是专用于舞台上的,构造上是八个红色铜质的圆管子,用的时候分列在台旁,与台上短栏杆没什么差别,扩音的程度是远近全听到一样的声调。可惜因欧战爆发,这种东西就运不过来了。不然倒是观众一点耳福呢!
她对于《四郎探母》
过去不久,我听到一位接近“余迷”的朋友说,小冬有信要唱《探母》,这消息虽然是好消息,可惜太空洞。同时,她真要唱《探母》,一切配角也似乎是个问题。所以当我第一次会谈的时候,我首先问了一句:“您是不是预备要唱《探母》?”她听了略一沉吟说:“这个戏太累!往往唱到后部就筋疲力尽,而‘乏善可陈’了。所以从那年张宅堂会之后,一直没动过这出戏,现在也没这种准备!”
孟小冬之《空城计》
后来谈到“嘎调”(注:在京剧唱腔中用特别拔高的音唱某个字,这种拔高的音叫“嘎调”。“嘎调”只限于本嗓之老生、武老生、红生、老旦诸角用之,若用假嗓或变嗓之旦角、小生、净角,则无法使用嘎调。许多年来所谓名须生倘能将《探母》之“叫小番”使一嘠调,听者即赞叹不已,认为难能可贵。其实此种嘎调,尤嘠调中之最普通而最易为者。若靠把老生戏《战太平》及老旦戏《目连救母》中之二黄嘠调,不但不似“叫小番”之音短而促,且须于嘠调中使一长腔,倘本钱不足之伶工,莫不视为畏途,绝不敢贸然问津。)以及唱“嘎调”到底是真嗓子或是假嗓子的问题。她说“嘎调”没有假嗓子,假嗓子的“嘎调”是假嗓子“嘎调”的味儿。同时她还认为谭富英过去的“叫小番”没嘎上去,那是一时的“心气儿”作用,凭他那条嗓子要“嘎”不上去,那绝对不让人相信的。
吊嗓带演说
在一般人们想象中的孟小冬私生活,十位有九位会失之于太理想了。实际上,孟小冬的私生活是非常的规律化。她如果没有病的时候(可惜是病的时候太多!),在一定时间起来之后,料理一两桩非经她同意的家事,到四点左右王瑞芝早就到那儿伺候着,于是开始吊嗓。她所谓唱工,大致不是在场上所唱的并为一般观众所最期待而推称为名贵的。《二进宫》的大段的唱,《四郎探母》的大段西皮,有时精神太好的时候,“叫小番”是越然一嘎而上。
同时当她吊嗓子的时候,如果赶上李玉芝在那儿,她也让她吊段听听。听完之后,她再给她加以指正,不厌其详地像是一位著名演说家,在做有系统有声有色的演说。她说明哪一段是某老板怎么唱,你将来的时候可以用上;同场角色在唱某一处的时候,你应当同时做什么样的表情动作,千万不可在一旁傻站住,听奉官的蹭戏。你这样做不但给同场角色应有的帮助,对于你自己也会有人赞成!
孟小冬之《珠帘寨》
让我们再来告诉您,她在吊嗓而附带着演说的时候,总常常谈到《四郎探母》。她虽谈到《四郎探母》是多么难唱,可是窥其意旨,对《探母》这出戏,又仿佛感觉很浓郁的兴趣!我想在一般戏迷,或者要自今天看到这件消息起,天天祷告,我们冬皇有一天无病而特高兴的时候贴出来这一出。
她说:真得问问那个“活犄角”,余先生这样的好人,为什么会得这样的病
小冬对于她们余先生那份儿孝顺,连余家的两位姑娘都深表同情。就是余先生的一些朋友,也无不夸赞她对于师父那样的孝心。的确,小冬对于师父之孝,甚于孝顺她的父母。像对于余先生的病,她真着急。她恨不能有那么一位神仙一把抓的神医,一下子就把余先生的病根子给抓出来,好得那么复旧如初,恢复了十几年前的健康。
她最近听起李玉芝谈起有一个“活犄角”是如何地神通广大,如何能下阴曹游地狱,常到酆都城去巡礼,顺便可以同阎王爷(假使有阎王爷的话)那儿打听点什么消息。小冬听说,当时面现喜色问玉芝说:“噢!真有这样的人哪?我真得上一趟××去找找他,求他辛苦一趟,问问阎王爷,到底是怎么回事,拿我们先生这样的好人,会得这样的病!”
这时琴师王瑞芝正在旁边坐着,他就插嘴道:“对!您要去了顺便给我问问,多恁我才受够人罪!”玉芝笑了,小冬也笑了。
(《三六九画报》1942年第11、1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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