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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的故乡”散文系列丨月亮光光
“月亮光光，姊妹烧香。烧到哪里？烧到庵堂。庵堂倒了，和尚跑了……”
每当看到月亮升起，我总会想起这首早已念不完整的童谣，它是那么的亲切自然，熟悉温馨，引我深深地沉入回忆。穷困时代，政治挂帅，经济凋敝，很多农村人家连煤油灯都点不起，好些家庭只在上床去睡时点支松脂油柴照明，月光就显得弥足珍贵了。而不知天命的小孩，总是那么无忧无虑地眷恋着月光，因为在有月光的夜晚，无论春夏秋冬，都是小孩们玩乐的天堂。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中国农村的孩子，玩乐是没有什么玩具的，所有的孩子都得学会自己制作玩具。就女孩来说，家里有钱的就买一条长长的松紧带做成皮筋圈玩“跳皮筋”。家里没钱的女孩就找片破布把方孔小铜钱包起来逢上，然后找支鹅毛管剪约半寸长，下部三等分剪破至三分之一处，压开平缝于铜钱方孔位置中央让鹅毛管垂直于小铜钱平面，最后在竖起的鹅管里插上三五支艳丽的公鸡毛，一支漂亮的毽子就做成了。
哪位女孩要是能做一支漂亮的毽子，她心灵手巧的表现定会赢得不少夸赞，更会吸引众多女孩一起来同玩“踢毽子”。力求简单的那些女孩，随便找条一米来长的红头绳，首尾结接做成绳环玩“挑花”。最不济的女孩也不落伍，三伍成群地找块平地画上图案玩“跳房”。
男孩们可就花样百出了，舞刀弄枪既然是英雄形象的必然表现，那么就想尽一切办法制作刀枪玩具。我用油茶树制作的马刀经过玻璃片、破碗瓷片多次刮削，再拿粗布片擦拭抛光，光滑而漂亮，足可有乱真的美观。
只可惜老师不准带到学校玩，怕嬉闹追打时出危险，让我失去了炫耀的机会。只能放假时邀几个玩伴跑到后山坡上，一个个都拿出自做的马刀，敌我分派着模仿肉搏战拼起马刀来。这种对战毕竟不敢有大的动作，怕伤着人，一招一式都缓慢无力，于是，干脆集成一军，把山上的草丛、刺蓬、權木小树等当作敌人，列队冲杀过去，其间呐喊阵阵，爬坡跳坎，躲闪腾跃，都用尽自己的力气拚命杀敌。一场激烈的肉搏战之后，“战场”一片狼迹。草丛被砍倒了，乱草横陈；刺蓬砍塌了，茎断棘颓；權木小树则枝折叶落。我们这帮杀敌英雄也一个个气喘吁吁躺倒在草坪上，上气不接下气地数落着自己英勇杀敌的光荣战绩。
这件事闹得全村人都知道了，原来后山离村并不远，在村里完全可以看清半山腰的人。父母们知道后挨骂的挨骂，缴械的缴械，总而言之就是怕出危险不准玩。于是，我们这支天下无敌的军队就这样被大人们给解散了，马刀大战也就从此消声匿迹。我也只是一个人无聊时腼怀一下自己的光荣战史，拿出自己精心制作的茶树马刀比划几下，怀想指挥与战斗的乐趣。久而久之，就在新的玩乐中渐渐失忆，那把茶树马刀也就无趣地收藏到遗失。
木刀不准玩，用纸木做的驳壳枪总是可以的，于是，做枪又风行起来。有用芭茅草杆剖成两半象编竹篾那样编成一支枪的，这种枪太小太薄，很不方便拿在手上用，只有观赏价值而不实用，所以做的人不多。用木板做的也有，因为又要凿细纹又要抠洞，难度很大，没有大人帮忙是做不好的。
大人们都忙于生计，哪有闲心管你的玩具制作，所以做木枪的也没几个。最多的是把用过的旧课本钉子启了，一张一张折成条状，又几条合在一起折成小方块，然后把小方块套接在纸卷的枪筒上，在枪口上再套个很小的纸结当准芯，一把纸枪就做好了。玩乐时分成敌我两方满村满街四处分散各自奔跑，一旦遭遇便拿纸枪对准对方点击开枪，嘴里发出“呯呯”“啪啪”的响声，被击毙的就要模仿被击中的样子弃枪慢慢倒地死亡，以剩下人多的一方为胜。但是，这种战斗往往纠纷不断，遭遇时都说自己先开枪而对方不死，闹得两边“军长”也很难断定。再加上对抗性不强，有点象演戏，也就逐渐的没人玩了。
等到稍微长大些，作为农村的孩子，男男女女都得干些打柴割草打猪菜的农活，力所能及地尽些家庭责任以减轻父母的负担。只要是晴天，大白天是没有时间玩的，只有吃过晚饭之后，才能出门邀伴相玩。如果是在没有月亮的夜晚，天地漆黑一片，玩不了多久就得回家，很不尽兴，只有在月光辉煌的夜晚才能玩到深夜，尽情玩足玩饱，所以，小孩们个个都特别惦念月光。
春夏季的月夜是玩耍的好时机，很多人都穿着单薄的衣裳，行动快捷奔跑方便，玩法也新鲜起来。“打水仗”便成了很有趣也很有对抗性的游戏。
为了制作潵水筒，玩伴们到处去找大约二指粗细的竹筒，长管为佳，一头留节一头去节，在竹节的隔断中央用钉子或铁丝通一个小孔，再找一支小指粗细很直的竹木杆，按比竹筒长出一握多的长度截，一头用棉花、布片包好，再用麻绳捆紧，以能松紧适中地堵住竹筒内径为宜，将棉布头塞入竹筒内没入水中测试抽水效果，以不漏气不漏水射出的水线急而远为最好。
月光下，玩伴们一个个带上自己的潵水筒，分成人数和实力大体相等的两帮，规定一定的范围作为战场，然后各自分开组织训练士兵战法。进入实战阶段，双方就三五一群地搜索寻找敌方人员战斗。战斗也有阵地战，那是在双方要争夺水源补充“弹药”时才会发生，一般都是以运动战为主，这就要学会节约“子弹”并尽可能快速补充，如果你的潵水筒里没了“子弹”，就会落入被动挨打的局面，被敌人潵一脸一身的水。当然也可以投降，但那将决定你退出战斗直到己方落败或获胜，战斗结束之后重新再来时才有资格归队，所以，绝大多数战斗都是在逃跑或追击中进行。
一时间喊冲喊杀或喊撤退喊支援的童声交织在一起，在寂静的夜晚响彻到大人来喊小孩回家睡觉时才会结束。月光也只有这时才再也照不到那群天真活泼的身影，孤独而寂寞地一直浪费到天明。
秋冬季玩法又得更新，因为故乡的秋冬季节特别冷，小孩们都穿上厚厚的夹衣或棉衣，这时节“打水仗”就有些不合适宜，但柚子却又上市了。集市过后，人们吃柚子把柚子壳丢得满街都是，我便提议大家把柚子壳捡起来，用血藤或茖藤穿好，多少以自己力气大小相合为宜。就这样，“打柚子壳仗”开始了。因为小孩本来力气小，柚子壳打在头上身上又不痛，便成了我们战斗的新武器。月光下的夜晚，儿童的喧闹又得以继续，享受着月光普照所带来的童趣。
到柚子壳已找不到的时节，我们又想出了“骑马抢帽子”的游戏。双方各找两个身高力大的人左手握右手相互握紧抬着已方的“骑兵”，众小兵则在身旁身后簇拥着帮忙推挤，向对方的“骑兵”冲去，谁把对方“骑兵”的帽子抢到手中而又能护住自己头上的帽子不被抢走又不掉落算胜。于是，这众人护一骑的骑兵战又让月光在童声“嘿哟嘿哟”的呼喊声中喧闹起来。
月光一年又一年地照耀，游戏也一年又一年的进行，那玩过的老鹰捉小鸡、竹筒纸枪战、高脚马对撞、滚铁环赛跑、丢手绢、摔抱腰、打陀螺等等游戏伴随着我们不断成长，度过了童年和少年时光。我直至初三毕业考到县城高中去读书，才彻底告别了月光下的游戏，告别了童年少年的欢乐，告别那生我养我的故乡。在游戏中我学会了动手与动脑，学会了坚韧与顽强，学会了说服与争论，学会了组织与合作。而今我已渐渐苍老，可那月光下的玩乐与欢笑总是那样历久弥新地难忘。
我不知道，在灯火辉煌一如白昼的故乡，如今还会有人念诵那首“月亮光光，姊妹烧香”的童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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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谭祖武
图片来源：网络
本期责编：九妹-牧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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