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周云蓬的老友,也是南京“地下音乐教父”,他离开了这个世界,我们应该知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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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首民谣一个故事
每天早上八点准时抵达
诗人吴宇清(人称“外外”)去世了。
吴宇清是谁?外外又是谁?你甚至在百度上找不到他的任何简介和新闻。
但在不大也不小的南京文艺圈,外外吴宇清想必圈内人都晓得。
他死后,曹寇、韩东、李黎、张浩民、周云蓬、张晓舟、于坚、非亚、育邦、丛峰、邵风华、都市放牛、罗鸣、李亦树等等一批文人艺人共同追思悼念。
有人说,在南京,假如你了解当地摇滚乐文明,是个音乐发烧友,弗成能不晓得吴宇清;假如你也写诗写小说,弗成能不晓得外外。
2003年,南京半坡酒吧,外外和诗人韩东、小海、楚尘、杜骏飞(杜马兰)等聚会
认识外外也算机缘巧合。
大学时我喜欢刷豆瓣上的小众电影评论,偶然一次看到一篇关于李红旗电影《寒假》的评论,文艺而不矫情,感慨之余,点进了外外的豆瓣小站,一口气看了他不少作品,诗歌,小说,文艺评论,至此开始关注,知道了他的那本诗集叫《洞》,最爱的画家是基里科,喜欢《是同伙》的导演贾木许,和一以贯之讲述人生荒诞体验的导演杨恒……
后来,我们成了豆瓣好友。
直到九月末,微博上传出他的死讯,第一反应是:外外?是我所了解的那个诗人外外吗?他这样一个朋克,怎么可能会自杀?南京新街口我曾去过,但不知道他是从哪栋28层的楼上跳下来的。他在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呢?
不可思议,不得而知,不能揣想。
1、
“感知的大门打开了,欢迎走进摇滚殿堂......”
早年,外外用宇清的名字,在南京音乐台做了一档“摇滚殿堂”的节目,开场是一段开门声,紧接着是Mr. Big的《To Be With You》,随后便是他这句开场白。
他有很多颇具神秘色彩的名号:吃皇粮的公务员、南艺戏文系的客座教师、退隐江湖的摇滚乐手和摇滚电台DJ、半路出家的诗人与作家、中国独立影像展(CIFF)草创人和评委、南京地区数起文艺活动的评论家和策展人……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但其中最广为人知的,还是电台DJ的身份。
1997年,吴宇清在业余成了电台主持人,先后主持三挡摇滚乐节目——《摇滚殿堂》、《新乐天书》和《节奏王国》。
对于曾经在深夜里以广播慰藉心灵的南京少年而言,“宇清”也是一个无法忘怀的名字,南京音乐台的《摇滚殿堂》、《新乐天书》和《节奏王国》,曾陪多少人度过无数个无眠之夜。
太多年轻人爱听这几档节目了,以至吴宇清后来被人调侃称为“南京地下音乐教父”。
他的另一档节目《新乐天书》在周末夜里11点开始,每次介绍一张概念类型的音乐专辑,它的开场曲是《The Allan Parsons Project》的《Sirius》。
后来有人回忆说:“每次听到Sirius,都会想起少年时钻在漆黑的被窝里尤如朝圣般静候节目的开始,期待进入一个奇妙的圣殿,开启隐秘的音乐之旅。”
The Allan Parsons Project 专辑《Eye in the Sky》的《Sirius》
在那个年代信息匮乏,人们对精神粮食显得愈加饥渴,宇清说那时的自己像个制毒师,每周末将这些毒品(音乐)放出去,人们听到会上瘾,这个过程让他充满隐秘的快乐。
2007年,也是他离开电台的这一年,他说主播摇滚的十年像是婚姻以外时间最长的一次外遇。十年间,他的电台节目始终如一地坚持了自己的风格,精挑细选,不余遗力地推介西方先锋的、纯粹的摇滚乐。
这让我想到了另一个故事。上世界60年代,英国一群喜欢音乐的年轻人因为不满BBC和卢森堡广播电台对摇滚乐的忽略,在海上成立了一个海盗电台,全天候播放摇滚乐,吸引了800多万听众,引起了一场电台革命。
他在MH的访谈中说:“我希望我播的音乐能给一部分人带来独立思考与反抗现实的契机,或给他们提供一个精神的乐园,一些生活的力量,或者说逃避的场所。”
2、
南京是我最热爱的城市,它是中国的一个时空节点,南北古今之分野,细腻与粗犷并存,柔情与豪迈同在。就像南京的文人,残酷,迷醉,深刻,灵动,颓废,愤怒,张扬,该有的文气,他们都有。
外外的诗文显然可作如是观。
外外去世后,各路人马收集整理他生前零散的文艺作品,发现诗歌竟多达500首。诗人、作家韩东因此感慨:获悉这个消息觉得世界的亮度都增加的一瓦。
韩东是外外的老友之一,但此前并没有读过外外的诗歌。外外死后,朱庆和应江雪之邀让乌青从网上收集,外外的第一批诗因此出现在公众号上。
韩东说,如果没有这些诗的出现,我也就是单纯地痛惜一个朋友的离世,不会痛得如此复杂。他也因此与李黎、曹寇等人发起了外外文献资料征集活动,包括生前诗文、照片,以及与音乐、诗歌、艺术、电影等,策划筹备公开出版外外诗文纪念专集。
但其实,外外在2008年就自费出版了自己的第一本诗集《洞》,此前他的诗歌还曾入选“中国年度诗选”以及“北大新诗年选”。
外外生前独立出版诗集《洞》的封面
外外是一个不擅长去推销自己的人,不遗余力地谈论别人的作品,就是不谈他自己,以至于生前他的诗并没有引起圈内的关注。
韩东说:“一个如此杰出的诗人在你身边经年累月,你竟然一无所知,无论有多少种理由,还是失职、羞愧。”
现在,轮到韩东不遗余力地谈论外外的诗,筹备外外诗文纪念专集,欲为外外的诗歌成就“正名”。
韩东眼里所谓的“成就”,是指由作品构成的自足性,涉及到诗歌史,也涉及到汉语塑造现代诗歌形式的可能。在韩东看来,外外做到了罕见的人诗一体,他的诗裸露出了他心灵的质地,所提供的形式又新颖锐利,令人耳目一新。
除了诗歌,外外的其他类型的文字我亦非常喜欢,包括文艺评论、小说、随笔。他的豆瓣账号开了10年,我关注了4年,这个号标记他读过266 本书,看过1027部电影和513张唱片(这显然不是全部),上传了8首试发表的诗歌(2011年)和8篇未最后定稿的小说(2017年)。
他的文字处处透露着一个老嬉皮的呐喊和反抗,也有诗人气质的孤独和忧郁。
他在诗集《洞》的前言写道:有时候,我体会到它们给我的快活、刺激、痛苦、彷徨;或者,它们只是下酒菜,能让深夜显得更深一些的话题。如果我贪心,想得到生命的神奇,一定有很多洞穴在等着。
现在想来,“洞”这个名字似乎有一种深意。
选择从新街口28楼跃下之前,他还是一直在努力写小说,在创作。诗和摇滚都不是自杀的代名词,他是一个纯粹追求灵魂的写作者,也渴望被理解,身体的病痛成为他向死而生的诱因,敏感的他最终选择了与这个不相容的世界断然告别。
3、
说起南京摇滚,永远也绕不开吴宇清。
在成为摇滚电台DJ前后,吴宇清都是南京摇滚乐的重要参与者、见证者和推广者。
90年代初,吴宇清和孟冬等人组建“冷击”乐队,成为南京最早的民间摇滚乐队之一,也是当时江苏最具水准的摇滚乐队。
在乐队里,孟冬负责歌曲创作并担任主唱,湛辉任主音吉他,谢东打鼓,现在的著名音乐制作人(十三月创始人)卢中强当年是乐队的贝斯手,吴宇清多数时候扮演歌曲创作和策划经纪的角色。
值得一提的是,九十年代有次流行歌曲创作比赛,外外获一等奖,汪峰二等奖,去领奖的时候,他们还曾在旅馆合住一个房间。
外外获奖新闻,资料由孟冬提供
当年,“冷击”乐队走的是偏“软”的路线,用今天的话来说叫“城市民谣”。在韩东发起的外外文献资料征集活动中,孟冬发来了当年乐队留存下来的一些歌曲稿本,可以看出吴宇清的这些歌大多数直面社会现实,歌词文学而抽象,表达的似乎也是一种或愤怒或迷茫的集体情感,像是对沉默社会的挑战中发出冷冷的一击。
冷击乐队部分创作稿本,资料由乐队前主唱孟冬提供
冷击乐队的“光辉岁月”是92年跟风头正劲的黑豹同台演出。那年冬天在南京体育馆,没有唱片,没有黑豹几个车皮的音响设备,他们只有吉他、电贝司,他们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叫喊声中。
在“冷击”和“爱国者”之后,更多热爱摇滚的青年加入进来,这也是南京的第一次地下音乐浪潮,一时间涌现出了一批风格强烈的摇滚乐队,并且他们在日益商业化的社会,尽可能地拒绝商业化,写自己的歌,做自己的音乐。
南京这座城市太过温和,很难孕育出最顶尖的摇滚乐,但这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个问题:那又怎么样呢?
冷击乐队在93年 “寿终正寝”后,吴宇清因为对摇滚知识的精通和热爱,被邀请进入南京电台成为摇滚乐节目DJ,依然以极大的狂热为这个冷漠的石头城传递出摇滚乐的异类声响。
南京乐队“八眼间谍”发表新专辑《到饮马巷到底有多远》,封面站在路灯下的两个人便是是杨海崧(PK14)和吴宇清
多事的97年,也是南京第二次地下音乐浪潮期间,吴宇清觉得无论是刚出道的PK14还是七八点,还有蜗居在大桥南路一个防空洞里的“痊愈者十八”,风格各不相同,很值得记录。
他于是伙同了几个人,带上一些乐队,在栖霞山旁一个十几平米的小木屋里,用简陋的设备录制了一部分歌,另一部分是那年冬天,吴宇清带着痊愈者十八、扬声器等乐队,在扬州大学做演出并现场同步录制的一盒母带,两部分共同组成了《南京地下音乐记录97—98》。
《南京地下音乐记录97—98》,封面是蒙克的画《呐喊》
他们将这盒磁带放到南大门口的唱片屋里去卖, 5块钱一盒,不为赚钱,只是想让成心要听的人,花5块钱买回家去。后来他们把这盒磁带的一些歌上传网络,催生出了一批最早听到七八点和PK14的外地乐迷。
离开电台后,吴宇清还曾以“吴江江”的笔名出版了一本编年体爵士乐历史《绝世爵士》。
他想要通过这本书告诉大家,“大众消费文化的洪流是如何残忍地把一种曾经在音乐土壤里根深蒂固的树木(爵士)给冲到角落里去的”。
9年前的夏天,吴宇清还曾这么规划自己的葬礼:“要不那么老套,要有一张地道的摇滚乐唱片。”
“可以播放给我的亲朋,让他们感觉到,我还活着,依然热烈,依然不懂得掩饰愤怒、悲伤,依然会用尽最后的力气叫喊。”
4、
外外于我而言,是另一种生活方式的代名词,是不死的老朋克,永远愤怒的青年。
但其实,熟悉他的人,看过他的作品的人,也能发现他的敏感,他的困惑,他的忧伤。
他不想悲伤地坐在他人身旁,最终选择了跳进自己的诗里。
外外,图片来源微博@刘畅诗画影
有人说,外外的离开是一个时代的结束。
外外构塑成了南京这座伟大城市一道疼痛而永恒的风景。
诗人刘东写过一个句子:当我们热爱文艺,并且无名地老去。
或许我们都是“吴宇清们”,在短暂的不甘平凡却也平凡的一生里,读过几本好书,听过几次不错的音乐现场,写过一些不知被遗忘在何处的诗歌,爱过几个人,并且急遽地老去。
我宁愿相信,有一类人选择自杀的时候,不是因为绝望,而是因为向往。
外外生前主持周云蓬的民谣音乐会
他的老友周云蓬,即将来到外外生活的城市南京,参加这期《理想的下午》,他要分享的主题之一便是“忆外外”。如果你知道外外,那你应该来听听;如果你不知道外外,那就更应该来。
【关于“理想的下午”】
台湾作家舒国治在《理想的下午》里写道:
“理想的下午,就是寻找回被缺失的生活,认真感受生活的美好。
理想的下午,有赖理想的下午人。这类人乐意享受意外。乐意暂且搁下手边工作,乐意走出舒适的厅房······套上鞋往外而去。”
每个周末的下午,我们不是窝在沙发上打游戏,便是瘫在地毯上看剧。那么,在这个下午,你愿意穿上鞋走出门,去到书店,近距离聆听一场思想的洗礼吗?
民谣与诗联合网易蜗牛读书共同打造这样一个“理想的下午”,计划在每一个周末的午后,邀请了余秀华、唐映枫、周云蓬、程璧、苏阳、万晓利、刘堃等文艺嘉宾,做客全国各地有特色的书店,去分享他们的故事和观点。
每个周末就这样慢慢地走,等走到你的城市的时候,集齐一篮子故事给你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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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的下午:第 4 期】
嘉宾:周云蓬
主题:读诗、唱歌、忆外外
时间:2017年10月22日19:00-21:00
场地:南京先锋书店
地址:先锋书店五台山总店(南京市鼓楼区广州路173号)
参与方式:扫描下图二维码或点击阅读原文报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