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岩松:医生这个行当,该如何定位?
这个行当介于上帝、佛与普通职业之间...
七年前,因为踢球骨折,我在北医三院做骨折手术。在手术台上,大夫问了一句:“你有什么要求?”
当时,我的回答是:“我会做一个模范患者。这是您的专业,一切听您的。”手术效果非常好。在手术半年后,我回到了北医的大院踢了一场足球,为我做手术的医生也在场。
其实,当你信任对方的时候,对方给予你的会更多。当你一开始就带着怀疑的眼神时,恐怕你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当下中国,医生和整个社会之间正是处于这样一种错位的关系中。
这个行当介于上帝、佛与普通职业之间
今天我主要跟大家谈三个层面的问题。第一个层面,我们应该怎样看待医生?医生是一个什么样的群体?
大家说到医生,都会说两个词,一个是医德,一个是医者仁心。
在我们这个社会中,有哪些行业的后面是带“德”字的?只有教师和医生,一个是师德,一个是医德。我们的前人够聪明,之所以这两个行业后面带“德”,因为他们维系人生中两个最重要的健康领域,一个是精神健康,一个是肉体健康。
所以,社会对这两个职业的要求特别高。现在很多的医生都有委屈:我在做这样行善积德的事情,为大家守护健康,可是还面临着怀疑。千万不要怀疑,千万不要有委屈感。我还是要强调,你越靠近佛,你遭受的磨难和委屈就越多。因为你的职责大,大家的期待也就越高,大家对你的需求也高。
医者为什么要有仁心?医生这个行当介于上帝、佛与普通职业之间。大家到医生这儿来,往往是带着苦痛,带着绝望。归根到底,与其说是到医生那儿来看病,不如说是到医生那儿来寻找希望。我们常说,医生是治病救人。其实治病就够了,为什么还要说救人?治病只是治疗病状,但是救人是一个综合的概念。我们面对这个行当的时候,过多地强调生命的因素,而忽略了心灵的因素。这也是社会上很多的需求跟这个行当发生摩擦的诱导因素。
干医生这个行当,你看到的总是一颗又一颗苦痛的心,一张又一张苦痛的面孔。当然,医生最大的幸福是,病人来的时候是苦痛的表情,经过你的治疗,一段时间之后,他带着笑容离开了。因此,心灵的抚慰和支撑原本就是这个行当极其重要的一个方面,而不仅仅是五年六年学到的医术本身。只有把生理上的治疗技能和心理上的抚慰加在一起,才构成“医者仁心、治病救人”这八个字的全部含义。
医生这个职业具备五重价值
医生的价值体现在多个方面。比如说,中国人用四个字把这一辈子概括:生老病死。请问,这四个阶段,哪一个阶段离得开医生?请告诉我,哪个人能够确定一生都不会成为病人。如果你能确定自己一生都不会成为病人,你就骂医生吧!没有任何人敢打这个包票。
从医德到医者仁心,再到治病救人,都体现了医生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价值—生命价值。
医生仅有生命价值吗?我觉得医生还具有社会抚慰价值。患者有很多的痛苦,有很多的折磨,释放往往来自医生的抚慰。因此,一位好医生的标志是治好病,也包括让很多人感受到希望和温暖。这原本是另一种医术。医生第二个价值就是抚慰整个社会。
我觉得医生的第三个价值是情绪价值,第四是社会的信心价值。所谓情绪价值,社会上戾气、抱怨几乎到处都有,如果大家能够有一个健康的心态,拥有一个健康的人生状态,医患冲突就会减少。所谓信心价值,我们中国现在什么都不缺,但是最缺的就是信任和信心。医患关系失衡的核心就是信任缺失。如果这个行当的改革能够进行得更加彻底,恢复信任,就会对社会产生巨大价值。
医生的最后一个价值呢?那就是科普价值。写一篇论文和医生的晋升是有关系的,但是写十篇科普文章却对晋升没有影响。请问有多少医生愿意做这样辛辛苦苦的事情?除非他有极大的道德追求和责任。但是每一个医生都知道,科学常识的指导,会帮助相当多的人不得病、晚得病、得小病,得了急病不转化为慢病。
生命价值、社会抚慰价值、情绪价值、信心价值、科普价值,我认为,医生这个职业具备这五重价值。但现在医生被整个社会安排了太多的应急价值,一到流行病传播的时候,一到汶川地震等灾难发生的时候,医生全成了白衣天使。因为关键时候医生是社会安定的稳定器。但是一过了那段时间,大家就都健忘了。然后,又开始骂医生。
在缓和医患关系上
不能把压力全部推到医生和院长身上
科学本来就是有成功、有失败、有探索,还有曲折的。因为医患的风险和制度,很多医生都不敢建议患者用冒险的治疗方案。
所以我认为,中国医疗困局的突破,需要整个系统的改变。我们全部的情绪都寄托在每一位医生温和地对待患者上,这其实做不到,我们依然没有进入良性循环。润滑机制和缓冲地带非常重要。我们在座的院长,可以尝试在医院设置志愿者,引入NGO(非政府组织)。他们并不占用你们的资源,只是要有一定的培训,就可以完成长久的润滑和缓冲。
为什么我对医生有这样的情感
最后我要讲一个故事,作为结束。为什么我对医生有这样的情感?我的家庭曾经历过这样一件事。
我大学毕业回老家,即将回北京的前一天晚上,我妈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我的家乡在内蒙古的海拉尔。那个地方很偏远。上世纪70年代,我爸那时30多岁,总咳嗽,有时还带血。有一天,他出差要去天津。我妈就嘱咐他,办完公事一定要去医院看看病。我爸去了天津,最后一天才去医院。结果,他被诊断出有癌症,医生不好当面告诉他,只是对他说:对不起,你不能走,必须住院。
我爸肯定不干:一堆事情,必须要回去。他掏出车票对医生说,这是我今天回海拉尔的车票,非走不可。医生就说,请你稍等,我去找我们的领导来跟你谈。医生去找领导的时候,我爸溜走了。
晚上,我爸在天津火车站等车的时候,火车站的喇叭响起来,居然有人找他:海拉尔来的某某某,请到火车站门口。我爸走到火车站门口,下午那位医生,焦急地站在门口等他。原来那位医生记住了晚上的车次。我爸就这样被救护车拉回了医院。
尽管我爸两年后还是过世了,但是我妈在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安安静静地说:“如果遇上这样的医生,加上现代的技术,也许你爸的病就能治好了。”
所幸我们处在现在,已经有足够的技术战胜疾病。所幸我们遇到了现在的医生,不用在一个个火车站的站头等待,而是直接在微信联系。
感谢愿意信任我们的医生,即使不在门诊,也会和我们在手机上联系,正是这样介于上帝、佛、普通职业之间的医生,才会让我们的疾病更好的得到治愈。
来源:解放日报
好记性不如点个赞!收藏起来以防忘记哦!
小师妹和俺建立了资料分享群,邀您互相交流,微信gabstudy
点击阅读原文,进入书籍宝库,用完记得收藏哦,下次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