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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爱电影的人,终究不会被电影抛弃

2020-11-30

2019年10月16日晚,平遥电影宫小城之春厅,平遥国际电影展颁奖典礼。梁鸣导演的《日光之下》赢得了费穆荣誉·最佳导演和罗伯托·罗西里尼荣誉·评审荣誉两个奖项。当他拿着奖杯、沐浴在观众的掌声中时,他终于流下了长久的眼泪。


时隔一年后的11月27日,这部影片终于通过全国艺联专线与全国观众见面。算是给了梁鸣导演和《日光之下》最好的回报。




这是一个发生在东北小城的故事,身世扑朔迷离的兄妹谷亮、谷溪以一家渔行为生,两人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隐秘的情愫。一次石油泄漏事件,让他们失去了谋生之法。


这时,一位名为庆长的神秘女孩闯入了他们的生活,她似乎打破了两人之间稳定的关系。随着这些变故接踵而至,兄妹俩也渐渐被卷入了某种更为深沉厚重的黑暗之中。


即使是在如此众多的青年作品之中,《日光之下》也可以算是一部独特的影片。导演选取了谷溪这位少女的视角,切入了上述的那些扑朔迷离的情节。这种反类型的处理方式,赋予了这部影片一种更为细腻的质感。



突然想起自己在哪里见到过他——他曾参演过赵大勇导演的《鬼日子》,这部影片入围了当年柏林电影节的青年论坛单元。


而我在网上查询的结果,更是让我大吃一惊。


在娄烨导演的《春风沉醉的夜晚》、《花》的演员表中,都出现了他的身影。而他作为新导演的羞怯,几乎让我忘了他曾经是一位演员。




那么,在梁鸣身上,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故事?


他又是如何成为导演,如何拍出《日光之下》这样的作品的?这些问题始终困扰着我——于是,我决定与梁鸣导演聊一聊。


最原始的创作欲


采访刚开始的时候,梁鸣导演似乎还显得有些拘谨。但当我们聊起他的电影时——即使只是电影的片名——他的眼中仿佛闪过了兴奋的光亮:


“其实她看到的、听到的一切,大到环境中的海域污染、石油泄漏,小到情感纠葛,都是在未来会反复发生、不断发生的东西。但是,当她听到‘日光之下,并无新事’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里就出现了某种疑问。她觉得自己现在的这种情感就是新的啊,她深信只有自己能够明白自己的感受。”




很显然,从电影的片名到人物的内心世界,从第一个镜头到最后一个镜头,他都能够清晰地阐明其中的意义——他是一位具有高度自觉性的导演,他深知自己想要什么。但他也并不缺乏那种新锐导演的热情,从他的眼中,我能够感受到某种最为原始的创作欲。


但是,他并不是在一开始就想当导演的。


毕业于中国传媒大学表演专业的梁鸣,出道后也有一些拍摄电视剧的经验。他本想通过演员这条路,来完成自己的个人表达。他还在娄烨导演的影像中,找到了自己心目中的舞台:


“我就是在拍了《春风沉醉的夜晚》之后,决定再也不拍电视剧了。我觉得这才是电影。所以我在08、09、10年都没有见任何电视剧剧组,一心只想拍电影。”


《春风沉醉的夜晚》


然而,他的演员理想,似乎一直都处于一种被压制的状态。


他在《春风沉醉的夜晚》中被剪掉了四十分钟的戏份,在《花》里的戏份也几乎都被剪掉了。他在寻找其他电影剧组的路上也遇到了许多困难:“好电影没有那么多,好角色也落不到我头上。”


他似乎始终无法在演员这条路上,找到那份属于自己的可能性。于是,他终于决定开始创作自己的故事,决定用另一种方式来倾泻自己的表达欲。他在颁奖礼上说出的那番话,令所有观众都为之动容:


“有记者问我,你是不是经常觉得很孤独,因为我过去是一个演员,一个并不成功的演员。她还问我,是写剧本孤独,还是当演员接不到戏更孤独,我说还是接不到戏更孤独,因为写剧本的时候,我有谷溪、谷亮、庆长、冬子一直陪伴着我,他们陪了我六年。”


从2012年写完剧本,到2018年最终拍摄完成。在这六年的时间里,他终于从那暗无天日的茧里挣脱了出来。




冰天雪地中的热情


“我生活在故乡的江边。我的老家有江,虽然没有海,但江的对岸也是异国他乡,在那里也会有渔民的利益争斗,也会有某种危险存在。我不但借鉴了很多文学报告,还综合了许多从小听到的故事,一些父母、亲人和朋友讲述的故事……我其实一开始写剧本就想在家乡拍,我非常怀念故乡过去的味道。”


梁鸣是黑龙江省伊春市人。


和许多新导演一样,他决定从自己的家乡拍起。但他的过人之处在于,他能够将故乡的环境,与影片的主题、氛围极为妥帖地融合在一起。



“在东北,有半年的时间是寒冷的。我想要讲述一个在那样寒冷的情况下,少女想要去获取温暖、获得爱的一个故事。那是一种在极度困难的情况,极度渴望求爱的过程。我希望这种反差可以让这部电影变得更有力量。”


不过,这种寒冷对于梁鸣和剧组成员来说,也是极为艰巨的挑战。


但在很多情况下,对于一位导演,尤其是对于梁鸣这样一位已经被压抑许久的青年导演来说,创作欲可以成为克服一切困难的武器。



“寒冷对于大家来说是非常辛苦的,除此之外,天光短暂也是需要克服的一个困难。我们当时是十月末在伊春开机拍摄的,当时要七点钟天才能亮,四点钟天就已经黑死了。经过我们的计算,那里和北京当时相差两个小时的天光,所以所有部门都要变得很快速、很机动。”


由于已经有过一定的剧组经验,梁鸣虽然是第一次担任导演,但已经显得足够成熟了。正是这种成熟,将他的热情导向了更具效益的方向。


很快,《日光之下》就开始在各大影展披荆斩棘,它先是入围了北影节优秀创投、青葱计划5强,成片也入围了平遥电影展,并最终收获了两大单元的两个奖项。

 


“她是女子,我也是女子”


或许有读者会感到有些疑惑了:为什么这样一部“表达自我”的电影,会以少女视角作为切入点呢?事实上,许多看过这部影片的也惊叹于一位男性导演处理少女心事时,这种极端的细腻性。这也是我在这场采访中,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之一。而梁鸣的回答,竟然让我有些动容:


“首先,我从来就被别人觉得是很细心的人,对很多事物的敏感性、敏锐程度会比较高。我也和谷溪一样,会听各种歌曲,喜欢看歌词,会买很多文学小说来看。


“其实我觉得很多东西是共通的。在封闭的少年时期,我可能难以接受外部社会传达的信息,可能只能在闭塞的空间中去寻找一些乐趣。我也会对外面的世界有某种渴望,会想要通过某种途径去了解它。”




《日光之下》在情感上的细腻性,可以说是这部影片最重要的特质之一。而对于梁鸣来说,这种特质是不分性别的,它其实是一种看待影像、看待生活的态度。


或许大多数的男性导演在处理这个题材的时候,会更倾向于选择悬疑线作为影片的主线——这样的话,这就成了一部充满暴力与犯罪、涌动着男性荷尔蒙的影片了。


然而,梁鸣导演从自身的经验出发,试图去理解女性的创作方法,无疑是十分独特而可贵的。


可以想见,梁鸣导演在他的少年时代,也曾和影片里的谷溪一样,躺在床上读着黄碧云的那本《她是女子,我也是女子》。



或许对于他而言,甚至是对于所有的男性而言,都会有某一个“也是女子”的时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谷溪或许也是他心中住着的少女。


有趣的是,当那种创作热情被呈现在银幕上的时候,我们看到的是这位导演的“铁汉柔情”。他温柔地引导着观众,让他们透过谷溪的眼睛来观察这部影片中的世界。


谷溪的扮演者吕星辰在颁奖礼上说,她是第一个看到《日光之下》剧本的女演员,她在看完之后,便被这种细腻动人的情绪所打动了,她甚至说自己“不要钱也要演”。


于是,这位上影节史上最为年轻的影后,近乎完美地诠释了谷溪的那些错综复杂的少女心事。



或许她最能理解这部剧本里漫溢的情绪,也最能理解梁鸣的孤独与痛苦。


她说她知道,“一个这么热爱电影的人,是不会被电影抛弃的。”


在采访结束的那刻,我也更为深刻地意识到,其实我最初那些疑问的答案,早已埋藏在了《日光之下》这部影片之中。



当然,他是一位“由演员转型而来”的导演,是一位东北导演,也是一位情感细腻的导演——但最重要的是,他已经成为了一位导演,他已经向所有的观众传达了他的心意。


他说他曾经当演员的时候,一直梦想走一次红毯,没想到这次用另一种方式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电影之神终究还是没有抛弃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曾经被剪掉的那四十分钟的戏份,已经化为了更为完整、更为动人的一百零四分钟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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