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块链惊现天价软文：点击200要价10万 恪守27年的新闻职业道德塌了

文| 铅笔道记者 芒川

区块链持续高烧，带火了沉寂多年的媒体行业——一股妖风，干柴遇烈火，不是小阳春，而是三伏天。

一个月之内，行业涌现了50家以上区块链媒体，乱象频发。

昨日，一位创投圈人士向铅笔道透露，业内有多家区块链媒体打着“内容”旗号挂羊头卖狗肉，以新闻报道之名行内容交易之实，甚至报出10万元/篇的软文天价（点击不到200），从事有偿新闻业务。

据铅笔道了解，这已成为行业的公开潜规则，媒体从中获利匪浅。

据称，一些区块链头部媒体每月收入峰值达2000至3000万元/月，目前虽有所回落，但依然能有1000万至1500万，其中一大部分便与有偿新闻相关。

区块链项目ICO（发币募资）过程中，媒体的品牌背书是重要一环。而这些营销费用，在ICO利益面前只是九牛一毛，这成为募资项目乐此不疲的重要原因。

天价软文只是区块链媒体的利益最表面，背后的真正目的是直接参与交易：推荐项目ICO，从中获取高昂服务费，最高可达募资额的40%至50%。

1991年，《中国新闻工作者职业道德准则草案》颁布，随后15年内3次修订，其中明文规定，媒体须“不利用工作之便谋私利，不拿版面（内容）做交易”。

然而，在区块链巨额利益面前，媒体恪守27年的“新闻职业道德”塌了。

注：本文内容主要来自铅笔道记者采访和网络公开信息，论据难免偏颇，不存在刻意误导。

天价软文

一篇天价软文，在创投圈引发热议。“某区块链媒体一篇文章报价10万，抢钱的节奏。关键阅读数只有200。”

信源为一张截图，尺寸不足800*200，但传播力并不小，在多群传阅后，竟窜入了一位投资人的“五人私密群”。资料显示，截图中的这家媒体成立并不久，几天前刚刚宣布融资。

1篇文章，点击200，文章报价10万，在营销圈也堪称“奇事”。

“夸张，瞎搞。”新媒体创业者阿桑（化名）评价。“若是TO C 媒体，点击1W的文章价格大约为2至3万；若是TO B媒体，点击1W的价格大约5万。”

白菜价，辛苦钱，阿桑已经彻底放弃这条收入路径。“太难了。”

听闻价格，另一位新媒体创业者晓峰（化名）也表示震惊。他称，若是换在平时，即便是行业大V，一篇文章价格也不过3万元，绝大部分在6K至15K之间。

若是在创投媒体，价格更低。“圈内某家媒体报道创业者，收费3500元/篇。”晓峰表示。另有创业者向铅笔道反应，某家媒体的文章报价为1000字/千元。

若是在传统媒体，价格甚至可用贱来形容。从事公关行业的月辉（化名）告诉铅笔道记者：“若是普通记者，一篇软文1000元起步，‘深度’1500元。如果是主编亲自出马，价格可升至2000元，但是非常少。”

然而，就是这种让媒体行将唾弃的收入模式，竟又在区块链行业死灰复燃，并且价差巨大。这是个案，还是常态？

据新媒体创业者新月（化名）透露，这已是区块链行业的潜规则——有媒体将内容打包，售卖天价套餐。“圈内某家头部媒体的套餐为：3篇文章（报道）+12快讯，报价5个比特币，价值31.5万元人民币（截至3月2日）。”

另有区块链媒体售卖“天价”单品。晓峰向铅笔道透露，部分媒体的原创采访价格约为1个比特币/篇，价值约63000元人民币；快讯价格约0.1个比特币。

他总结了区块链媒体的惯常变现手法：“一部分硬广，一部分消息快讯，一部分为采访，一部分通过负面报道吸引项目方赠送私募份额。”晓峰说。

他透露，依靠这些方式，一些头部区块链媒体月收入达1300万元。而据新月掌握的信息，“这个数字已经算是其低谷期，最高峰时收入是它的2至3倍（公司接近200人），业务上不止收人民币，还收数字货币，但仅限比特币和以太坊。”

一些不知名的媒体利润也非常可观。投资人张华（化名）向铅笔道透露，某家他从未听过的区块链媒体，在收费更低的情况下，去年纯利润为2000万元。“主要依靠软文，拉皮条。长文价格0.1个比特币，重要的可以到1。”

名不副实

据新京报报道，仅今年1月份，国内区块链媒体大大小小冒出了50家，有的两周之内便获得融资，估值千万。

与报出的价格相比，部分媒体生产的内容名不副实。新月曾从事传统媒体10多年，也曾创办过杂志。在他看来，许多媒体没有原创能力。“据我所知，无论是选题还是内容，好多内容都是项目方写的。”

 “贴片广告是广告，项目报道多是广告，专访多是广告，尤其是高质量的。”

据铅笔道记者观察，部分区块链媒体文章构成如下：1、非原创，内容从各大媒体（含国外）转载；2、短资讯，字数多在1000以下，比重占绝大多数；3、公司报道，字数在1500至3000字，数量很少。

在内容上，媒体也不对项目承诺任何效果。“点击数也根本不重要。”新月称，重要的是品牌背书，让那些“韭菜”能看到就行。内容出来后，项目方会自发去相应渠道扩散。

正如二级市场一样，一篇来自媒体的正面或负面报道，可能对一家上市公司的股价造成波动。一篇对即将或已经ICO项目的报道，很大程度也会影响其募资总额。

据铅笔道此前报道，项目若要ICO，大致需要经过以下步骤：

1、向ICO前辈老司机学习套路；

2、外包技术，制作白皮书；

3、找大佬站台；

4、联系海外基金会、注册公司、律师认证等；

5、私募；

6、巨额交易费搞定交易平台；

7、打点媒体刷一波宣传；

8、上线发币；

9、坐庄操作价格；

10、收割韭菜；

11、走向人生巅峰… …

而在第7个环节——“打点媒体刷一波宣传”中，媒体所起的作用至关重要。

新月表示，由于币圈信息严重不对称，韭菜的判断力比二级市场的股民更差，媒体品牌背书的作用更加凸显。“即便点击少，有报道总比没报道显得好。”

因此，即便内容质量与点击无法100%保证，项目也乐此不疲。数万甚至数十万元的软文虽然昂贵，但与ICO成功后的募资额相比，仅仅是九牛一毛。

为了成功ICO，一些项目甚至付出了数千万元的代价。

项目若要ICO，一个必经环节便是花钱“刷票”，一旦失败，所有成本打水漂。

3月1日，据国内媒体报道，经过10余天的投票，区块链交易平台火币网揭晓ICO项目通过名单，第一名耗费约4800万元，第二名耗费约4400万元，排名11的IPC遗憾落榜，耗费3479万元。

不是媒体

1991年，《中国新闻工作者职业道德准则草案》（以下称“准则”）正式通过，并于1994年、1997年、2009年3次修订。其中明文规定“不利用工作之便谋私利，不拿版面做交易”，禁有偿新闻。

而不论是“软文当新闻”，还是“通过负面报道吸引项目赠送份额”等，行为均与“准则”相悖。

新闻职业道德中，有偿新闻被明令禁止，是不正之风。

某种程度上说，市面上的区块链媒体是否在挂羊头卖狗肉？

真实故事计划创始人雷磊曾在《南方周末》、《GQ》任记者。在他看来，大多数所谓的“区块链媒体”并不是媒体，而是交易中的一环。

“它们可能是有钱就能上的一个黄页，逻辑和布告栏里贴信息的租房中介差不多。整个链条中充斥着非理性因素，可能不仅是依靠韭菜的生命力在支撑，一些投资人也起了不好的示范作用。”

“挂羊头卖狗肉”的观点，也受到思明（化名）的认同。思明曾在国内某商业杂志担任多年高管。他认为，多数区块链媒体只是ICO的配套及卖水公司。

“他们并不是真正的媒体。媒体只是表面，最终目的是参与交易。而能参与交易环节的，主创团队一般有投资背景。”思明透露，“他们的重头收入是私募服务费，即便是10万元/篇的天价软文，也只是其利益的最表面。”

投资人张华同样告诉铅笔道，媒体拉皮条（推荐项目ICO）的收入确实“很夸张”。“某家媒体介绍项目成功后，收取募资总额的30%至40%。”回想起个中细节，张华说道，“这个数字，他向我强调了3至4遍。”

晓峰曾在国内某新媒体担任多年副主编，谈及期待，他说道：“我希望接下来的发展中，行业媒体能更加专业，起到真正的监督作用，空气币、假团队、假顾问都需要曝光；产业链的交易所更加需要媒体监督；白皮书中披露的所有信息都需要媒体跟踪报道。”

媒体俗称公众利益的“看门狗”，须秉持客观公正立场，不能偏袒任何利益一方，更不能参与某一利益方。不论利益多大，已经恪守27年的新闻职业道德，不能就这么塌了。

编辑    盲 肠     校对    莽 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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