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

一个普通人,离杀人有多远?

2018-01-21 瞰鉴


本期编辑:武芸萱




最近一篇叫《致贱人:我凭什么要帮你》的文章在朋友圈里蹿红,然后接着同一个作者的另一篇《致low逼》又跟着蹿红。两篇文章全文充斥着感叹号和脏话,读者大呼有共鸣和过瘾。


这如同大字报般的文章和疯狂的转发却让我觉得不寒而栗。


并不是因为出现了令人发指的实际行为和结果,而是离你如此近距离的人,平时看起来也很理性,竟然也中了「暴力合理化」的毒



暴力合理化第一步


放大愤怒


在看完这些让你觉得淋漓尽致的鸡汤的后,回过头来想一想,文中说的事情在发生的时候,你真的有那么愤怒吗?大部分也只是「不悦」罢了,随口和别人吐吐槽也就结了。


可为什么读完鸡汤以后似乎你就由「不悦」变成「愤怒」了呢?




悲愤会在它几乎得到补偿的时候最为蚀骨。

——《狂热分子》


是的,「共鸣」使得你的不悦放大了,你的不悦通过他人的共鸣得到了赞同,这种赞同并没有让你豁然开朗,而是加剧了你的不悦,不悦变成了愤怒。


还记得「五道杠」黄艺博吗?当年被多少网络暴民口诛笔伐的小学生,在家里哭着对母亲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喜爱读人民日报错了吗?天天看新闻联播错了吗?关心国家大事错了吗?热爱学习错了吗?喜欢政治想要从政又错了吗?


一个被符号化和标签化了的小学生,变成了那么多成年人对社会的不满的出气筒。


是的,他可能不是那些典型招人喜欢的小男孩,幼稚和成人化的结合体总是让人心生轻蔑和恐惧。但和其它天天打游戏不好好学习校园暴力伤害其他同学的孩子相比,他究竟做了什么恶会让你觉得一定要嘲笑和丑化他呢?


你恨的到底是什么?




这一类不可理喻的仇恨是从何而来,它们又为什么能发挥凝聚的作用?它们是我们拼命要掩盖自己的贫乏、无价值、罪恶感和其他缺点的一种表现。自卑就此被转化为对他人的怨恨。

——《狂热分子》


而就《致贱人》这类鸡汤来说,你有没有想到过,你的愤怒或许正是来源于你没有「拒绝别人的能力」呢?


你转发又想表达什么呢?


想表达你被人需要的价值?


还是你有辱骂他人的能力?



暴力合理化第二步


贴标签,妖魔化


「绿茶婊」,「圣母婊」,「白莲花」,「过来人婊」...


越来越多这样的标签出现在人们视野里。将你不喜欢的一切打上标签,套在妖魔化标签下的人就成了十恶不赦的妖魔,于是便可以诋毁他们一切的行为


当别人指责你缺乏道德时,你可以骂「圣母婊」,哪怕你真的有错,你也可以用此标签来正义化自身的行为,因为对方是「圣母婊」,是错的,所以你就是对的,你的言论和行为也是对的。




于是你和一起骂的人形成了一种默契,一种联系,你觉得他和你站在同一边的。


当我们受到伤害、渴望报复时,总会希望有别人站在我们同一边。

但让人费解的是,当我们的恨不是出于明显的理由,而且看来是站不住脚的时候,渴望盟友的心理会更加迫切。而这种恨,也是最有力的凝聚剂之一

——《狂热分子》


多么简单,只需要起两个标签,迅速可以放大你的愤怒,并将愤怒合理化。





暴力合理化第三步


群体压力


你自己既不敢拒绝,又不敢骂出口,看到别人写了这样的文章,最初还不敢转发到朋友圈,然后看到别人转了,于是胆子大了,也转了,顺带骂上两句脏话,觉得爽了。



一个群体或者一群民众就是摆脱了束缚的社会动物。道德禁忌松弛了。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消失了。人们通常都在暴力行为中表达他们的梦想、他们的情感,以及所有的英雄主义、野蛮残暴、稀奇古怪和自我牺牲。




在群体里,你以前不敢说的话,现在敢说了,以前不敢做的事情,你现在敢做了,因为别人都做了,你毫无愧疚感,你只有和「大家」一起共鸣的激情。


在所有团结的催化剂中,最容易运用和理解的一项,就是仇恨。仇恨可以把人从他的自我快速卷走,使他忘记自己的幸福和前途,不去妒忌他人也不会只顾自己。他会变成一颗匿名的粒子,渴望跟同类汇聚融合,形成一个发光发热的集体。海涅说过,基督宗教的爱所无能为力的事,可以靠一种共同的仇恨去做到。



如果别人不写别人不转,你还有胆敢在朋友圈骂吗?


有这么严重吗?


一定会有人说:「饲主,我们也就是转发转发文章,吐吐槽,你就要上升到暴力合理化的地步,也太小题大作了。」


严重的不是结果,而是这种思维逻辑和行为可以在你不自知的情况下轻易被改变


当我们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旁观者时,很容易看出别的群体非理性的狂热行为。每个人都觉得自己非常理性,非常理智。


「我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情呢?」你会这样说。


而当涉及自己,我们会为自己的狂热行为作出合理化和正义化的解释,觉得「没什么」,「都是小事」,「理所应当」。


你是否意识到了,也许你平时并不会轻易用「贱人」这样的词来恶毒地攻击一个和你有过小摩擦却没有更大恩怨的人,而在此刻,这样的用词竟然变得如此「没什么」了起来。


Passionate hatred can give meaning and purpose to an empty life.

炽烈的恨意可以给空虚的生活带来意义和目的。


细想一下,这样的小事,都可以通过一篇文章能让一个平时温和的从不说脏话的人的语言暴力化。


不难理解那些暴乱的民众在一系列煽动和洗脑的状态下发生肢体暴力行为是多么正常的一件事。甚至你自己在那个情况下也难以避免成为那些高举着手的暴民。




梁文道在《一个普通人离杀人有多远?》一文的开头说了这样一件事:


1994年的卢旺达大屠杀在三个月之内,胡图族人杀死了大概80万到100万的图西族人,是三个月的时间死了将近100万人,凶器是一些大砍刀跟狼牙棒,这很可能是现代历史上最被忽略,但是又最残暴的一桩大屠杀。

这个屠杀的发生现在看起来是非常匪夷所思的,为什么呢?因为原来这两族人是混居在一起的,他们很多就是邻居,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是老师跟学生,是医生跟病人,是这样一个关系,是公司里面的伙伴、同事,学校里面的同学。一夜之间,政府告诉胡图族人说图西人是坏蛋,你们拿起武器,然后军人来了发武器给他们,去把他们统统杀光。


这忽然间在你隔壁的,就坐在你身旁的这个人,莫名其妙的就拿起了刀砍向了你的头,然后他们会怎么砍法呢?他们会把一个家庭的父母都砍死,而砍死的这些凶手里面包括一些女人。这个其中有一位胡图族当年的凶手,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她后来回忆她怎么样杀死一个邻居的小女孩。她说既然她父母都死光了,我就只好把这个小女孩也解决了,要不然留下她,她不是更痛苦吗,我也是为了她好。但是她还记得那个小女孩被她的刀子砍下去劈她的头之前,那个惊讶的哀求的眼神。



你离杀人只差一个


「暴力合理化」的理由而已


行为艺术家Abramovic在1974的作品《Rhythm 0》。展厅墙壁上写着:「我是你的对象,桌上有72样物件随意由你在我身上使用。」


枪、子弹、锯子、火柴、刀片、口红、针线、玫瑰、橄榄油...




在此过程中,Abramovic的衣服全被扯碎,身体也被划破涂抹...最后,一个已经近乎疯狂的观众用手枪抵住她的头部,她的眼里充满泪水,身体却纹丝不动。这一举动被其他观众制止了。


人们会说「你说了啊,随意由你在我身上使用」这是你默许了呀。这就是一个「暴力合理化」理由,那些邪恶的想法,甚至对于无冤无仇的人也不放过,只要找到一个暴力合理化的理由就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进行开脱。


刚才说的「贴标签」就是一种典型的「暴力合理化」理由。


Abramovic在事后说:「我觉得如果你给他们选择,他们会杀了你。」



媒体、商家的道德底线



秉着「与其教育一个傻逼,不如赚他点钱」的理念,媒体夸张事实煽动读者情绪,商家打着诱人的广告卖着与宣传不符的产品。


想要改造他们(民众),说他们除此以外还能怎样,或者声称我们能改变他们的精神面貌,或者是把他们恢复到单个个体的样子,这些都是愚蠢的。在自然规律中,一个普通能量级别的单个原子不同于较高能量级别上的一组原子,我们不能改造民众,就像我们不能改变自然规律一样




教育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还不如「顺应民意」,挖掘一些你心里的黑暗面,让你合理化得到发挥,得到放大,你就会觉得「好爽!」。实话告诉你某个产品并没有多少作用,不如夸大其词说它有奇效更能给你带来好感。



《致贱人》的作者自己曾洋洋得意地坦诚说她的撰稿秘诀:


你说话很温和,你观点很中立,你性格很宽容。


那你不要写公号文章了。你不适合。


你看了《乌合之众》就会知道,任何时代的领袖,包括意见领袖,都是特别偏激的。


偏激的观点才具有煽动性。



是啊,毒鸡汤才好喝,良药总是无味的。


「你知道微商为什么写这样的广告吗?」一个做微商的朋友对我说。


「因为可以过滤掉麻烦的理性消费者啊。」


不要让别人的语言煽动你的情绪,乃至控制你的行为。


更不要为自己的暴力找合理化理由。


无论理由看似多么合理,任由情绪控制的暴力都是愚蠢的行为。


保持警觉


八哥扒歌


大部分人一直以为这是一首热烈的情歌,其实不然。根据the Fray乐队主唱的描述,这是一首为少有人关注的1994年卢旺达种族大屠杀而创作的歌曲。
If you can love somebody如果你爱上一个人love the all the same那么也请爱与他流有相同血脉的人


1994年的卢旺达大屠杀在三个月之内,胡图族人杀死了约80万到100万的图西族人,凶器是一些大砍刀跟狼牙棒,这很可能是现代历史上最被忽略,但是又最残暴的一桩大屠杀。



1994年的卢旺达大屠杀在三个月之内,胡图族人杀死了约80万到100万的图西族人,凶器是一些大砍刀跟狼牙棒,这很可能是现代历史上最被忽略,但是又最残暴的一桩大屠杀。




这个屠杀的发生在现在看起来是非常匪夷所思的,为什么呢?因为原来这两族人是混居在一起的,他们很多就是邻居,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是老师跟学生,是医生跟病人,是公司里面的伙伴、同事,学校里面的同学,如此紧密的关系。


一夜之间,政府告诉胡图族人说图西人是坏蛋,你们拿起武器,然后军人来了发武器给他们,去把他们统统杀光。这忽然间在你隔壁的,就坐在你身旁的这个人,莫名其妙的就拿起了刀砍向了你的头,然后他们会怎么砍法呢?


 (图为卢旺达大屠杀)


他们会把一个家庭的父母都砍死,而砍死的这些凶手里面包括一些女人。其中有一位胡图族当年的凶手,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她后来回忆她怎么样杀死一个邻居的小女孩。   


     她说既然她父母都死光了,我就只好把这个小女孩也解决了,要不然留下她,她不是更痛苦吗,我也是为了她好。但是她还记得那个小女孩被她的刀子砍下去劈她的头之前,那个惊讶的哀求的眼神。


(图为卢旺达大屠杀部分遇难儿童) 


在这场屠杀里面还有大量的轮暴事件,这些轮暴事件有时候是这样的,是一群凶手逼着一个家庭,要这个十多岁的小孩当着全家人的面去强奸他自己的妈妈。然后跟着把刀交给这个小孩,叫他把他全家人都杀光,只剩下他这个妈妈,然后他妈妈再在这个小孩面前被这些凶手一个一个去轮暴。


       就你的好朋友,你的好兄弟,你的好邻居,居然可以一夜间就变成这样一个残酷残暴的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图为卢旺达大屠杀) 

 

        按照社会心理学的讲法,一个人之所以会犯罪,会变得很变态并不是这个人的性格特质的问题。相反的一个非常善良的平常非常温厚的人也可以是个凶手。


        是某种的情景,某种的环境,某种的背景使得一个人为恶,使得一个人忽然堕落,堕落成为撒旦。


(图为卢旺达大屠杀)

       这就像我们日常生活里面常常见到一些有微小权力的人,哪怕只是一个城管,他为什么有时候会变得那么凶暴,这并不表示他平时不是一个好爸爸,不是一个好亲戚好邻居,他可能也是。但是只是在穿上制服在某个情景之中,他或许觉得任何一点对他的稍微的言语的冒犯,对他的说法不同意的东西,他都会火冒三丈,他就会觉得你这是在挑战我和我背后体制的权威。

        有一部很受欢迎的电影《浪潮》(Die Welle),讲的是个真实的故事。


        一个美国中学的历史老师,因为很多学生都不懂,为什么当年德国人会那么变态,支持纳粹党去屠杀犹太人。于是,他做了一个实验,他要求这些同学,在这个班级里面开始组织一些仪式、口号、手势,特别招呼方法,把人群分成内跟外,他跟我,我们跟他们,这时候慢慢慢慢,仇恨就在校园里面弥漫出来,渐渐的一个非常独裁倾向的政治意识形态出来。


        这些原来很天真可爱的中学生中就出现了一群非常残暴的,有偏执信念的一群人,然后这时候,这个老师宣布教学结束了:“大家现在知道了吧,纳粹是怎么来的,纳粹就是这么来的。 ”



    (图上为电影截选,图下为纳粹军阀会议)


也许我们每个人心里面都有一个预警,它在提醒我们,警戒我们,告诉我们,我们不该做什么,我们应该做什么,譬如,我们不应该放纵我们的言论自由,我们应当尊重一定的权威和秩序,但不是盲目。我们整个社会多多少少其实就是一个这样的实验室。


        有研究者指出大部分成为恶性加害者的人,和可以做出英雄之举的人,直接相比较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只是平凡人。英雄之人的特点在于他们对邪恶情景具有抵抗力,以一个局外者的心态去做客观并且正确的事、对于所处的情境具有一种敏锐的嗅觉、不会那么容易被他的情境屈服,所以我们怎么样才能够避免有一天自己变成一个凶手?




要做的是:


让我们随时对自己的情境、身边的环境秩序、所身处的社会或者机构保持一个警觉。

本文选自【时史洞见】公众平台


长按下方图片

识别二维码  关注【时史洞见】





长按下方图片

识别二维码  关注【图鉴】



往期阅读(点击收看)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