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月赚2000万的6岁女孩，决定辍学当网红

先比赞，再wink一个，最后录咬炸鸡声。

你还记得这个很多人爱用的可爱小女孩表情包，权律二吗？

最近，她与时俱进做起了吃播。

光在小红书，就有130万粉丝。

6岁的小女孩，端正坐在小桌前，面前摆着炸鸡、蛋糕等高热量食物。

咬一口炸鸡，做出惊叹好吃的夸张表情，然后适时靠近话筒，收录咔吱咔吱的咀嚼声。

一举一动，已和成人主播无异。

如今，像权律二这样的儿童网红越来越多。

比起是孩子，他们更像一个个展出的景观。

在追逐名气和财富的网红路上，童年成了最先被丢弃的东西。

打开快手、抖音，满屏小哥哥小姐姐背后，隐藏着一个崛起的「小时代」。

为了红，孩子们拼尽全力加入这场流量游戏。

如果你经常看吃播，也许见过这对双胞胎姐妹——秀雅秀智。

随着吃播竞争越来越激烈，两姐妹的画面也变了味。

一次直播中，一只全身通红的巨型章鱼摆到两姐妹面前。

在没有经过任何切割的情况下，两姐妹一人攥住章鱼的一只大触角。

咧着嘴，狠狠咬了起来。

两个女孩6岁，体重仅15公斤，而章鱼重达10公斤，快赶上她们的体重。

让那么小的孩子吃章鱼，真的没事吗？

网友留言道破了真相：

我小时候因为吃章鱼，喉咙被黏住，全身发红。

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无独有偶。

在四川，6岁望望的人生，被悬在一条只有小拇指细的钢丝上。

河堤护栏钢丝长1公里，离地12.5米。

这段距离，小望望每天要举着竹竿，在上面来回走四五个小时。

夏天直播一次，他的衣服里外都会湿透，才能换来屏幕那端看客的喝彩。

为了让自己更有记忆点，我采访的一位主播阿烂还会往自己头上浇水。

他只有12岁，初中辍学，觉得当网红能让自己一举成名。

每当浇水时，直播间里热度蹭蹭上涨，观众一边骂傻逼一边怂恿，再多浇一点！

是否真的有才艺，是否能赢得赞美不重要。

竞技场只遵循一条黄金法则：火就够了。 

一枚摄像头，把孩子和未知的世界连接了起来。

镜头一端，一个个孩子向我们证明了通过走红，获得金钱和名气的可能性。

2018年，英国7岁小男孩瑞安，以2200万美元的收入位居YouTube博主榜单第一位。

而在中国，郭乐乐最火时，只靠直播和广告收入，每天就能进账上万。

另一端，更多父母推着孩子，带着一夜成名的梦想走进成人的名利场。

《亲爱的客栈》曾来过两个小童星。

为跟明星套近乎，晚上十点半，大家都在聊天，小童星的妈妈却让孩子去跟刘涛夫妇打拳击。

刘涛丈夫看不下去，悄悄问孩子：

你喜欢演戏吗？

孩子脱口而出：「喜欢。」

当问到为什么喜欢时，孩子却委屈地回答：

妈妈让我多拍点戏，叫导演看看棒不棒。

张爱玲说，出名要趁早。

但那些过早成名的孩子，往往还没来得及拥有自己的梦想，就先被父母的欲望填满。

去年，韩国网友投诉了6岁小网红李宝蓝的父母。

原因是，为获取关注，父母教唆她拍摄偷钱、驾驶汽车、扮演孕妇的视频。

未成年的宝蓝连方向盘够起来都费劲，却要在镜头前危险驾驶。

孩子并不知道社会规则，她只是配合。

即便如此，在大家的指责声中，宝蓝还是靠当网红赚来的钱，给她并未尽到教育义务的父母买下一栋别墅。

房子位于首尔寸土寸金的江南区，5层，价值5500万元。

如果你们还记得童模妞妞，一定不会忘记她被打的视频。

妞妞被踢当天，妈妈不堪舆论在网上发布声明，

「感谢各位批评，绝无虐童之意，儿女都是父母的心头肉。」

可就在当晚，又流出一则妞妞被虐待的视频。

打个招呼，屁股扭一扭，快点！

3岁，不足25斤的妞妞，就这样被大人训斥。

除了哭着说「妈妈我会好好拍的」，没有任何办法。

湖洲织里8785家童装企业背后，成年世界的名利场背后，

像妞妞这样的网红，还有不计其数。

在观看与被观看中，儿童成了被消费的牺牲品。

中国青年报采访走钢丝的男孩望望时，他爸爸说，许多专业人士建议他做营销。

要么让望望多打几次趔趄，要么让他和其他网红互推互骂。

实在不行，就给孩子穿上一套灰太狼的衣服，在钢丝上走一半，突然飙几句网络流行语。

肯定能火。 

望望爸爸没答应。 

可他没想到，有次望望没走稳，从一米多的钢丝上摔下来，鼻子磕到了地。

望望疼得大哭。 

正要关掉直播的瞬间，爸爸瞥到直播间里有网友评论：娃太搞笑了。

紧接着，是一堆大笑表情，和不断被刷上去的直播礼物。

爸爸拍摄望望走钢丝

那一刻，爸爸心情复杂。

还对不了解成人世界不的望望也朦胧地意识到，网友只是看他的热闹。

被消费的不止望望，还有中国网友最熟悉的假笑男孩。 

美国男孩Gavin因为一张礼貌微笑成了中国流行的表情包，被全网熟知。

但就像网友赐给他的名字一样，假笑男孩并不快乐。

今年一月，Gavin受邀参加微博之夜。

云爹妈都在转发他在线营业的假笑。

然而现场是怎样的呢？

接受采访时，Gavin脸上先呈现茫然无措的表情。

然后望向旁边，深吸一口气，嘴角这才扯出一个熟悉的假笑。

如同网友@代宁所说：

和假笑男孩打招呼后，他冷漠地撇了我一眼。

是的，冷漠。或者说没有感情的。

我当时被一个小孩子脸上带着的这种表情扎了一下，说不上什么感觉，怪怪的。

讽刺的是，当晚Gavin被全场大人拉着合照。

只有李易峰看出他的疲惫，试探性地问了一句：Are you tired？

可Gavin不能累，不能不快乐。

他只能在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中，扮演一个假笑的雕塑。

讽刺的是，互联网的记忆比金鱼还短。

娱乐至死的世界里，热点一波接一波地过去。

大部分孩子只能在被观赏，被记录和消费中，成为互联网信息浪潮匆匆淹没的几朵浪花。  

镜头前，儿童网红卖力表演。

镜头后，他们的人生也难逃污染。

那些经过互联网长期训练的小网红，往往比同龄人显得更成熟，情商更高。

在察言观色中，他们渐渐学会用大人的行为模式处事。

从快手火上电视，网红郭乐乐上综艺唱了一首《我的小可爱》：

嘿我的小可爱哝皇冠给你戴，哦你要么么揣啊好像有人在，

我不知道爱你是不是个贴心的理由，我只知道满足你那无理的要求。

再加上阴阳怪气的肢体动作，与刻意发出的喘息声。

唱完后，现场的大人全都表示惊讶。

他们不相信，眼前这个男孩仅仅14岁？

可郭乐乐不以为然，他认为，自己很美，很可爱，很搞笑：

做网红就有人支持我，我想干啥就干啥。

是否真的有才艺，是否能赢得赞美不重要。

走钢丝的望望后来在他6岁那年学会了喝酒。 

他把腿支在椅子上，直接拿起一瓶啤酒。

咕嘟咕嘟灌下一大口，然后咬了一口串。 

旁边大人逗他，喝酒的感觉怎么样？

望望左手捧酒杯，右手拿串，笑着答：好喝。

最后还豪迈地来了句，干杯！ 

视频里，望望看上去个头还很小，单手握酒瓶都吃力。

动作言语中却透出几分大人姿态。

成人化的处事态度让人心疼。

最终，孩子变得和成人无异。

同龄孩子还在学校里念书，为100以内的算术发愁。

他们却在大人的耳濡目染下，早早对金钱、娶老婆有了概念。 

作为童模界的小明星，叶祖铭在一个采访中说，人生志向是成为「网红」。

我年收入高的时候八十多万，低一点五六十万。

每个人都想过富裕的生活，然后再娶个漂亮老婆。

顿了顿，他又摸了一下下巴，补充：

迪丽热巴那种，你懂得。

表情俨然一个在酒场上很混得开的大人。

可真正属于这个年纪的快乐是怎样的呢？

我打开Gavin的微博，在满屏广告和营销中，扫到一条记录日常的微博故事。 

在那段视频中，他恶作剧似地挂在单杠上。

然后又双腿交叉，顺着护栏笑嘻嘻地滑下来，在沙地上左右蹦跳。

他脸上没有尴尬的笑，只挂着属于一个8岁小男孩的笑容。

那一瞬间，他是属于自己的Gavin。

而不是大人的假笑男孩。

在《童年的消逝》中，尼可.波兹曼一针见血地指出：

电子媒介对社会的影响是巨大的。

它改变了人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也模糊了儿童和成人的界限，使儿童「成人化」。

简而言之，身处复杂的网络世界，一个孩子的成长，像是按下两倍速。

如果说成人世界是个名利场，童年就是永不再来的伊甸园。

在带着孩子追逐名利的过程中，被丢掉的童年成了花多少钱也买不回来的东西。

网络为人生提供了丰富的可能，却让儿童的人生变窄了。

在回答「你的梦想是什么」时，全世界的孩子都有了一样的答案。

2017年，英国First Choice机构1000名儿童的理想职业进行调查。

其中半数孩子想成为YouTuber或是vlogger。

2018年，日本学研发现，YouTuber成为儿童梦想职业的第二位。

同样地，中国一项调查数据显示，网红成为00后最向往的职业。

去年过年，我和6岁的小侄女一起回老家。

一上车，她就扒拉着我的手机：

小姨，我想看抖音。 

她告诉我，长大后想成为抖音上的小姐姐，像她们一样靠唱歌赚钱。

然后，6岁的她兴奋地唱起《学猫叫》。

还有模有样地教我跳手势舞。 

网络的飞速发展，为儿童提供了做梦的可能。

他们当然有权利展现自己，去往更广阔的世界。

然而，在鲜活与火箭齐飞的直播间里，总有一些黑暗与喝彩并存。

这里有赞美，金钱，更不乏恶意和虚伪。

惠特曼的《有一个孩子，每天向前走去》诗里有一句，我印象深刻：

有一个孩子每天向前走去，他看见最初的东西。

他就变成那东西，那东西就变成了他的一部分。

当一个孩子走进直播间，如何看清宝藏下面埋藏的陷阱？

这是打开摄像头之前，每一个父母都应该思考的事。

参考文献：

1. 中国青年报《悬在钢丝上的父与子：父亲不信“知识改变命运”》

2. 新京报《被围观、被消费，“小马云”成名之后》

3. 林深、迟恩《网红低龄化：走钢丝、玩吃播，底层孩子为何迎合成人怪趣味？》

4. 钛媒体《短视频正进入小时代：儿童网红背后是一桩大生意》

5. 新榜《儿童网红图鉴：爆红背后，可能是写不完的作业》

- The End -

把童年还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