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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易辞退绝症员工,我们何时才能不跪着谋生?

田田圈喔 野火青年 2020-01-24


一个人要多努力才能过上普通生活?

十年寒窗,考进上海交大,

入职网易,5年未请病假。

如此才换来月薪过万,维持生活。

 

但这努力多久会被付之一炬?

一场病。

 

这是昨天刷屏文章,《网易裁员,让保安把身患绝症的我赶出公司。我在网易亲身经历的噩梦!作者的真实写照。

 

文章匿名,姑且称他为A先生。

 

近一年,A先是经历癌症,后是母亲病重。

然而比病魔先一步压垮他的,是吃人的资本主义。

 


「这月考核给你算D。」

听到主管这话,A心中疑惑。

 

是业务原因吗?

明明每次绩效都在前二。


18年11月业绩排名


18年12月业绩排名

 

是出勤问题吗?

5年来,坚持996,哪怕发烧也没一次迟到早退。

 

仔细一想,才明白是生病。

 

今年1月,A被确诊扩张型心肌病。

每天需服药缓解。

病情严重。

几年后必须靠心脏移植才能活下来。

为除掉这个「不中用」的员工,网易开始采取各类非法手段。

 

考核评D,只是第一步。

因劳动法规定,若公司辞退员工,需支付N+1的工资补偿。(N是工作年限,A工作5年,即应拿到6月工资。)

 

而如果绩效连续3月评D,就可自动解除劳动合同,没有补偿。

这是公司的明确姿态:不给一分钱辞退。

 

在A拒绝接受D评定后,公司开始动用威胁手段。

 

先是告诉他:如果你要拿N+1补偿,我们会在离职原因里写上负面评价,这对你下份工作很不利。

 

A在得病后没有住院,仍坚持每天打卡。

却被HR威胁,若再不主动办理离职手续,将会被记旷工。

旷工达到一定次数,公司可直接开除员工,不用赔偿。


 

同时他被踢出工作群,撤掉原有工位。

 

更甚之,他们骚扰A的家人。

向有关部门举报A有反动倾向与自杀倾向,



甚至威胁称:

——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主动签字,二是被动签字。

如果我不签字呢?

——那接下来就是保安和IT的事了。

 

一个工作5年的员工,在重病后没得到应有人文关怀,反而被人像丢垃圾一样,扔出公司。

 

故事越往后越令人心酸。

万字长文里,A贴上录音与截图证据。

即使之后已被公司清退,想要申请失业救助金,A依旧遭到公司的推脱和轻视。

文章最后,A回忆起自己的5年经历:

 

这些天经常站在窗边看平时上下班走的那条路。

恍然记起以前凌晨两三点从公司回住处,打着哆嗦一边骑车一边唱歌。

我觉得房子、车子、另一半,所有一切都在向我走来。

……

事到如今我唯独不敢面对我的父母。

那时候不管家里再穷,我的学习用品都是最好的。

我很怕看到母亲哭,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让父母过上好日子,不让他们再受累了。

但我可能做不到了。



一个兢兢业业的员工,一个想得到属于自己权益的员工,
却被步步紧逼,败下阵来。

要知道,这可是网易。
中国互联网巨头,世界五百强。
A所在部门也非边缘部门,而是每年为网易带来超8成,破百亿营收的网易游戏。

与荣耀豪不匹配的是公司行事上的斤斤计较。


在网易工作5年,A见证公司从为员工谋福利,变为从员工身上「薅羊毛」。


工资强行打入网易宝,增加网易现金流。
生日福利变成网易严选优惠券,刺激员工去APP消费。
吃饭时间被严格限制,限制使用纸巾,缩减奖金…..


经济下行借口下,企业吃准员工的忍气吞声。
于是,从员工牙缝争利逐渐成为普遍的资本正义。


华为一进公司就要签「奋斗者协议」,表示自愿放弃年休假等法定假期。
今年4月,京东将快递员公积金系数从12%降到5%,6月后入职的快递员,统一没有公积金。
京东快递员大多是苦力,将他们称作兄弟的刘强东,却将手伸向兄弟的住房补贴。

刘强东:牺牲兄弟们的钱会让我良心不安

这一夺利,从薅羊毛逐渐走向更为严重的权益侵害。
1月前,华为爆出胡玲HR事件。

HR自曝内部考核不仅苛刻,甚至无理:
员工加班期间因感劳累,去健身房运动40分钟,结果被HR记为考勤造假;
研发员工多月加班超160小时,却被HR指责划水。


为削减开支而随意裁员更是日常操作。
去年经济寒冬,11家互联网相继裁员。
知乎,早晨改bug,下午被裁员。
美团,3分钟裁员,不用交接,即签即走。
深圳斗鱼,连通知都没有,直接口头宣布不用来了,随后断了写字楼房租和水电。


这也不难理解仅为规避一个员工N+1的合理补偿,堂堂网易不惜动用上下力量阻挠。从尚在生病的A手里,为公司抠出一点可怜的利益。

这还不够。
员工自我保护的最后一根稻草——法律,也被公司最大化利用,用以编织陷阱,坑害员工。

如去脉脉上看,里面有大量员工的血泪教训:
千万不要在任何文件上随便签字;
千万不要忘记录音;
面对任何情况,都千万不要停止打卡。
否则你将陷入维权陷阱,无法获取赔偿。

我承认资本的掘利属性,但如此之狭隘,如此之鸡贼,令人怀疑泱泱大企的格局?

这几年中国互联网翻云覆雨,飞速发展。
世界10大互联网公司,中国已占4席。
马云去纳斯达克敲钟,全民为之兴奋自豪。
这不是少数人功劳,而是成千上万数字劳工的彻夜劳作换取的。
且不论嘉奖,企业甚至未能给予劳动者们工作的尊严。
难懂这就是我们的民族企业吗?


不知何时起,全社会开始流行对劳动者的高调侵权。
先是996风潮。
有赞公然在年会上炫耀996制度,违反劳动法。
马云宣讲996福报。


而后是跟风裁员。
又快又便宜地清退员工成为公司目标。
网易辞退绝症员工,仅能称为浪潮中的普通一例。

形成如此局面,究其根本,
们的制度保护太无能了。

企业内部机构全部为公司牟利。
HR职能被简化为含情脉脉的压榨工具。
唯一的工会组织在中国却是纯装饰性的存在。

2018年起,裁员潮滚滚而来。
碧桂园的厂子直接清走了三分之一。
往日繁华的望京SOHO一片桌椅狼藉。
劳资矛盾汹涌,但未有任何一个工会出面发声。

反而,当员工想要联合自助时,常受到不明势力阻挠。
2017年乐视宣布暂停手机业务,裁员人数达50%。
乐视员工求助无门,建立自助组织,
结果这一组织被有关人士企图瓦解。


去年,程序员建立996ICU网站。
员工聚集于此揭露企业行径。
他们自发建立企业黑名单。
甚至有人利用技术,研发996ICU证书,试图阻止996企业使用开源代码。
人们在群里热情地规划未来图景。
但此网站快速被封禁,偃旗息鼓。


当所有保护力量都一一崩塌,制度反像是为压榨个体而设计。
庞大车轮转动后,个体只能孤独地走向劳动仲裁。


然而劳动仲裁背后,是漫长的等待与繁复的证据搜集。
企业还经常介入,阻拦仲裁进展。
网易威胁A说:「就算你仲裁赢了,我们也会不断上诉,拖你两年,你耗不起。」

与劳动者的无力相比,资本家们显得格外团结。
任何一家大公司,都拥有专业的背景调查机构。
不当维权,劳动仲裁都将成为下次求职时的道德污点。

如此背景下,维权这个普通行为被迫被演绎成一个战士孤绝而痛苦的宣战。
无论何人,当权利受到侵害,想要拿起法律武器时,
他会突然发现,全世界都会在他权利意识觉醒的那刻开始与之为敌。

A最终采取在网上发万字长文的维权方式。
这显得颇为鱼死网破:
他说,
这是我生前的最后一战。




远看,裁员只是简单制度调整。
近看,则是无数员工被现实击溃的悲惨人生。


去年辞退潮时,我采访了众多被裁员工。
深入了解他们后,公司的做法就显得更为无情。

所有被裁掉的人都首要面临经济压力。
赔偿金还没到,催房租和信用卡的短信先到。
@茱莉 12月底交房租,她问房东能不能从季付改成月付,
房东果断拒绝,「交不上就走人」。
这么冷的天我去哪?她找朋友东凑西凑,才勉强救急。


斗鱼员工何俊林被裁后,彻底慌了:
一片空白!一头雾水!致命打击!太突然了!
一月2万的房贷怎么办?马上要出生的宝宝怎么办?这个家怎么办?


《终于,这个冬天,我也被裁员了》内文

温饱还没解决,焦虑感又席卷而来。
在互联网做程序员的班彼罗德因年纪太大,被公司列入辞退名单。
被裁后他陷入苦恼。


技术迭代,年龄,同辈压力,几把刀一块架在他脖子上,
然而身体已不允许自己像以前那么拼了。


「我到底该何去何从?」

对于很多人来说,人生是只能建造一次的大厦,
拼命考个好大学,拼命找个好工作,人生每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而几年拼搏都在裁员这刻付之一炬。

被裁后,A对生活完全失去信心。
工作5年,除去房租和帮家里还贷,他没有存款。
非但不能赡养父母,接下来还需支付生活费及巨额心脏移植费。
上学时,父母借钱供他,他毕业可以赚钱还。
但他失业,父母再去借钱,很可能会成为死账,无人可还。


出来打拼的年轻人,大多都没有后路。
像在暗夜提着一盏灯,前途一片迷雾,四周茫茫。
可生病这件事还要怎么小心呢?
我们到底还要多努力,才配得上一个平凡普通的生活?


这些年,互联网来来往往,人潮涌动。

总有新的进来,「不中用」的被淘汰。


人在这里最大限度的被物化。

许多公司将秋招称为「秋收」,将应届生薪资称为「白菜价」,

寓意一茬接一茬,春风吹又生。


但初入社会的年轻人不懂这些。

今年秋招,我身边很多学弟学妹为谋份工作,有的答应996,

有的同意延长试用期,有的理解公司难处,把15薪砍成12薪。

他们一让再让,不断用个人利益交换「美好未来」。


我心有戚戚。

不知他们怀揣的满腔热忱,究竟能燃烧多久,

也不知他们今天看到勤勤恳恳5年后,依然被网易扫地出门的A,会作何感想。


A在万字长文中请愿:我已经跪着活5年了,我不想再跪着死。

这不是远方的哭声,而是敲给每个职场人的一声丧钟。


他说,人在,塔在,表明自己会坚持下去。

我想告诉他,稳住,我们都将是你的队友,站在你身后一起发声。

 

我还想把《大独裁者》中的一段演讲赠予所有和我一样的普通职场人:

我们应该靠大家的幸福,而不是痛苦生活。知识使我们乖僻,但使我们冰冷无情。没有爱,同情,仁慈,生活是凶残的,一切都将失去。 我们是有能力的人,有创造机器的能力,也有创造幸福的能力。我们是有能力使生活变得自由美好,使生活成为奇妙境界的人。除掉人间的贪婪,一切仇恨和偏执,我们需要团结起来!


- The End -



文章已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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