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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亿少年的性启蒙正在悄悄消失

三希oo 野火青年 2020-01-23


各位骑过自行车吗?

尤其是不刹闸冲下一段崎岖的石子路。

那感觉,屁滚尿流。

 

「最近我读网文就这感受。」

合租室友大智一边抽烟,一边跟我抱怨。

 

他端着手机看网文,平均5分钟就爆发一句「我艹」。

因为主角一到谈情说爱,就会突遇「和谐」。

这频率,明显比日常高多了。

 

莫言诺奖后,连村妇都要排队买两本他的书供在床头。

就这,销量还是比不上南派三叔。

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艺术才能发展。

网络文学崛起。

 

地铁职员手机里,初中生宿舍床上,我妈枕边,都在进行一场,活到老学到老的阅读。

 


也难怪。

下班后谁愿意思考人类未来?

谁不想沉浸在甜甜的网文世界里,享受阅读快乐。

 

只是,这种快乐如今再也无法流畅。

因为你永远不知自行车飞速而下时,会被啥样的石子儿撞倒。

 


性&爱乃人生常事。

 

但,自从晋江与起点两大网文网站被约谈后,这些内容就成了「不可言说」。

  

金庸心中一荡,古龙嘤咛一声,梁羽生则是生命的大和谐。

这些都是前人性爱路数。

为让被删文章重见天日,晋江作者们用毕生所学攻克「性」描写。

 

阅读中,你永远不知自己会和什么样的知识点相遇。

可能是科目二考试,世界美食菜谱,或者中学地理知识。



作者开始意识到,初中古诗词没白背。

汉语博大精深,比喻句一写立马云里雾里,轻松躲过审查。



只是这样的描写具有副作用。

等你读了2遍,放下书后去厕所,在马桶坐了半晌才茅塞顿开:

哦~~你刚刚是不是写了那个?

 

当然了,在这种围追堵截中,外文也能派上用场。

英语四级没过的人简直不配在晋江写稿。

 


事到最后,主人公悠悠吐出一句so tired。

不知这到底是主角内心陈述还是作者的由衷表达?


没有哪个作者自愿加入这场掩耳盗铃的文字游戏。

只不过不修改,就只能下架、删除。

更惨的是,晋江不但要求删除违规内容,还要求作者清扫战场。

网站「和谐」了多少字,作者就得补齐多少字。

一个也不能少。


知名网文作家在微博抱怨:

「我越来越没有写书的热情了,因为我越来越体会不到写书的乐趣了。」



有的作者干脆放弃,来了场自暴自弃的自我调侃。



作者直接打破与读者间的对话界限,向屏幕那边发出头秃求助。

「我…我实在编不下去了…」



肖秀荣这次虽没押中考研政治题,我倒是很推荐晋江作者们买来看看。

以前写作文,是字数不够,标点来凑。

现在写网文,是审核被删,核心价值观来担。


我除了能爬到高压线上给这群秀儿谈曲《东风破》外,什么也做不了。



看这些时,我脑里总频频闪现一个心理学术语:禁果效应。

上帝不让亚当夏娃吃苹果,但是人性如此。

越不让你干,你就越想干。


长期浸润在这种暧昧表达里,室友大智说,他从最开始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变成了现在的,与作者相视一笑。

所有哑谜他都能看懂了。

最可怕的是,有时他还会下体一硬。


看来万物皆可性爱。

这让他再也无法直视平常看来无关紧要的词语。

 

卒。



这一堪称当代黑色幽默的戏剧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整改后,国家新闻出版署又先后约谈12家网络文学企业,里面仍有晋江。

更严格的八大审核出台了。



其中传播最广的条例是「脖子以下不能描写」。

它以直接明了又啼笑皆非著名。

 

有人调侃,那就只能写接吻了呗。

男主的舌头犹如灵蛇般在女主的牙床间翻滚纠缠。

所以男主其实是电动牙刷对吧。


也有人发出疑惑,那就是从接吻直接到生娃,中间全部省略。

要是小孩从小看这个,会不会误解一接吻就怀孕?


这些吐槽急得晋江站长在网上呼吁大家:

求求了,我们还是柏拉图式恋爱吧。



巨大惩罚下,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写稿成了扫雷。

这已不限性爱描写范围。

 

——晋江主人公不敢得痔疮,因为菊花犯法。

——不要轻易说「蹂躏」「践踏」,即使你蹂躏的是花草。

 

——包括脚趾头。



——以及内裤。



——have会被直接显示成h**e,

因为中间有av啊。

防不胜防。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气得@琴野楼直接写了本讽刺小说,书名就叫《脖子以下不可暴露》。


书中,作者穿越到一个新新世界。

新世界的人只要脖子以下有接触,就会怀孕。

不但如此,如果28岁没有结婚,这里的人就会被强制婚配。如果强制婚配无效,就会原地爆炸。


我至今还在晋江追这本书。

作者让一个27岁女孩,在这样的新新世界里寻找真爱。


不知主角能否顺利上岸。

不过,比起主角上岸,我更关心此书能否上岸。




此番举动,似乎预示我们迎来一个全面性压抑的时代。


之前,被誉为欧洲最好的动画电影——《盗梦特攻队》引进国内。

但其中有一幅画面,变了。



这是文艺复兴时期的一幅名画,画于1863年。

只不过在21世纪,画中主人不得不戴上胸罩。

明面上可说的性爱,越来越少。

 

综艺《我们相爱吧》里,时任明星周冬雨走出来,身穿泳衣。

本来条顺盘亮的一个美貌姑娘。

余文乐斜眼瞅他,拜托,你穿的这是潜水服吗?

 


甚至去年,震惊整个网文耽美圈的「深海先生」被捕。

理由是,传播淫秽色情。


这些「遮盖」和「禁止」就像是遭遇性爱场面,紧张的家长们扭头喝的那口水。

带着父权般的自以为是。

每当此刻,我和表妹都会彼此换个眼神,哧哧发笑。


关键问题是,你并不能遮住。

这是人性本能。

 

说来惭愧,我很小就有了性意识。

我妈当时给我买了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期待我接受主人公坚韧意志的鼓舞。


只不过,我没变坚强,倒是记住保尔柯察金与冬妮娅的临别拥吻。

躺在床上,反复阅读。

我把这书借给朋友们,那章的手汗最多。

后来都给我整散架了。

 

上初中时,我们看《挪威的森林》。

英语课代表趁体育课,在教室里拿投影仪放电影。

忽明忽暗的灯光下,一群人大气不敢喘一口。



该知道的都得知道。

只不过是麻烦与否的事。

 

夹击之下,晋江作者与读者都明白了重要文件,一式两份。

晋江网上传一份,尝个鲜。

读者被吸引后,再开始全网搜找盗版。

也称,未删减版。

 


如果说得太多,这势必会滑到老问题。

 

我们应该建立良好的审核机制,最好是分级制。我们不能一刀切地处理问题。要警惕家长思维,注意管理界限。这是老调重谈,说太多了,我不想说这个。


我更想说的是「虚伪的性爱」。


21世纪,陌陌上聊骚,探探上左划右划,早已心照不宣。

豆瓣上约素炮与约陪睡也俨然成为一种青年亚文化。

连微信张小龙,注册账号的个性签名都写,「想恋爱」。



在我还年轻时,用探探滑好友。

约到一个男孩,人家个人简介直接写:「本人开放式婚姻」

还备注一句:「别问我,直接百度。」

 

所以,国人私下不见得保守。

荒诞的是:

你可以做,但你别说,更别写在文字里。

就像白天西装革履的日本人,傍晚在霓虹灯下大食人体宴。

我不喜欢,不甚真诚。


中国曾经也有敢做也敢说的年代。

那是改革开放初期。

思想解放带来了欲望的释放,与美的觉醒。


1989年,一部《哈罗!比基尼》上映。

姑娘们穿上性感比基尼,亮相国内银幕。

播这部片子的是CCTV。

镜头果敢,直接对准女孩胸部。

如此健康,如此坦荡。



这部电影拥有现实原型。

1986年,国家体委在深圳举办健美比赛,并第一次要求女运动员按照国际规则,身穿比基尼参赛。

破天荒。

当时参赛人数只有200人,慕名而来的海外记者多达800人。

人民自此知道,肉体真美!


只是不知何时,这种真美,变成欲说还休,欲盖弥彰。


随着年龄增长,我读了张爱玲:

「阴道是通往女人心灵的通道。」

读了「她的不发达的乳握在手里像睡熟的鸟。」

乃至王小波:

「她露出那对丰满的大乳房说:来吧,试试你能不能搞对。」


性爱可被描写,可被称赞。

甚至,可被欣赏。


禁止性爱这出黑色笑话不知何时能够落下帷幕。

我在网上看到了「晋江网文」的后续发展。

作者们被审核搞得头晕脑胀,干脆放弃挣扎,开始自我审查。

某网站已开发出了一套预审核软件。



我打开这个软件,试图输入莫言《丰臀巨乳》节选。

当然,奈他诺贝尔文学,莫言依旧过不了审。

 

我摸着自己的良心(顺便摸到了胸),不禁想到一句话:

要你何用!


-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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