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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亿男人都是11个帝王的后代?中国人到底是不是本土进化来的?答案令人惊诧! | 陈经

风云之声 2019-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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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

还记得之前的文章中国人从哪里来?这三个中国男人恐怕是地球上最成功的! | 陈经吗?


一些读者对其中的一个结论——人类10万年前重新走出非洲,所有人包括中国人都是非洲智人的后代,元谋人、北京猿人等上古人类都灭绝了,中国人不是本土进化来的——感到了“灵魂冲击”,纷纷表达质疑:


区区一个Y染色体,有那么难传下来吗?


中国那么多古人类,怎么可能没有一条“血脉”流传至今?


但其实这个结论并不新鲜,DNA证据也确凿到无可争辩。


上古男性的Y染色体一直传下来,是真的难比登天。今天陈老师就继续介绍一些分子人类学的前沿成果,让大家明白,这条“祖传的Y染色体”到底为何如此珍贵。



一.传基因易,传Y染色体难:尼人、丹人与智人的混血往事

 

公元前一万年,世界人口大约是100万。当时的人类就只剩智人这一种了,其它人种已经全部灭绝。智人又分成两伙,一伙在非洲发展,一伙走出非洲,这时已经通过白令海峡走到了美洲大陆南端。

 

在欧洲和西亚一带长期生活了几十万年的尼安德特人,和智人共同生存了几万年,在距今2-3万年前灭绝了。发现的尼人遗骨距今至少也有3万年,但是有个别距今约2.4万年的有尼人特征的活动遗迹(如火与石器)。比起智人,尼人个体更强壮,但是语言能力不行。智人能用递归的语法结构,表达很复杂的意思。动物和尼人的语言,都没有结构,表达能力无法增长。智人的表达能力,等于是从有限状态解放了,发展到了无限可能。按现在的理解,这种信息优势对生存非常关键,例如能组织起更大规模的人群,能说服带领族群转移到食物来源更多的地盘。

 

在地球物种生存竞争中,尼人已经相当高端了,孔武有力团伙作战,能把熊从洞穴里赶出杀死吃肉,动物绝不是对手。不可能是某种动物崛起消灭掉尼人。通常的观点是,尼人被智人消灭了。从结果看,尼人消失的地盘上,取而代之是的智人。但是近年来一些证据说明,也许不能这样简单理解。

 

实际上,尼人和智人共同生存了好几万年(从智人走出非洲算起约六七万年时间),可以肯定,不可能发生智人对尼人的灭绝战争。而且,两者也没有大家想象中那般“见外”,尼人和智人间连生殖隔离都没有,按生物学分类算是同种,而且真的共同生育了一些后代。这就使得有一些尼人基因传到了现代,占了现代人基因的1-4%。今人如检测自己的DNA,非洲以外的人往往都会报出2-3%的尼人基因。

阿尔泰山的丹尼索瓦洞与欧洲的两个尼安德特人遗址


在尼人与智人混着过的时候,还有一种人叫“丹尼索瓦人”,在亚洲大陆生活,后来也灭绝了。2008年,丹人遗骨在2008西伯利亚南部阿尔泰山丹尼索瓦洞穴中被发现,生存年代约是3-5万年前。《自然》2014年8月的文章《Altitude adaptation in Tibetans caused by introgression of Denisovan-like DNA》介绍了一个惊人的结论,西藏人的高海拔适应性基因来自智人与丹尼索瓦人的混血,这个基因只在丹人遗骨、西藏人、极少数汉人中有发现。


稍早几个月,《自然》2013年12月的文章《The complete genome sequence of a Neanderthal from the Altai Mountains》,介绍的结论更惊人。在发现丹尼索瓦人的阿尔泰山洞穴里,同时生活着尼人,一个尼人的基因还被测出来了!这个尼人有1%的基因是从智人来的,而这个尼人又影响到了洞里丹人超过0.5%的基因,还有别的未知人种对丹人基因也有贡献。


这等于是说,尼人和智人混血的后代,又跑到中亚那,和丹人混着过日子了。上古的时候,尼人、丹人和智人见面了不一定死掐,说不定还混着过。不同人种,碰头了真可能会一起生活,组团过日子力量更大。或者有个别人出去游荡,加入别人的团伙。

 

农业社会之前的上古人类,过着采集狩猎的生活。打猎或者采集跑远了,碰到另一伙人,相互看着长得虽然有区别,但应该知道是同种的,比划加吆喝,能聊到一块去。落单的男人加入团伙分配到女人,或者落单的女人被拐到团伙里,都可以想象,对团伙生存是有利的。当然也有生存竞争,两个团伙要抢地盘,战起来没商量。但都是为了生活,不至于象种族战争那样,有意识地寻找别人的踪迹杀过去非要灭族。把人打跑了也就算了,追过去不死不休并不利于团体生存,动物保护地盘也是这个逻辑。

 

但是尼人和丹人毕竟是灭绝了。有迹象说明,丹人不是智人干掉的。东亚大陆上一直找不到10-6万年前的古人类化石,出现了一个古怪的空档期。只能说明东亚的“直立人”都死光了,而且不是被智人灭掉的,后来智人过了很长时间才走到东亚来补空。北京猿人和山顶洞人都生活在周口店的龙骨山上,但是北京猿人20万年前就不见了,死光了或者迁走了。山顶洞人是3万前的智人,来到龙骨山顶时北京猿人早没了。

 

可以这样认为,尼人、丹人,或者更广泛地说直立人种,本来就生存不易,随着环境变化灭绝掉并不奇怪。而智人侥幸活了下来,发展壮大了。过程中与尼人、丹人还有点基因交流,将尼人、丹人的很少一些基因带到了现在。而东亚直立人灭绝前没机会与智人交流,就没有基因传到现在。

 

东亚直立人的Y染色体基因肯定是灭绝了,但是尼人、丹人既然有少量基因传下来,这两种人里男性的Y染色体基因有没有传下来?很可惜,没有。


【注:Y染色体,是男性特有的DNA遗传物质,父子相继,与母亲无关。】


二.“Y染色体瓶颈”:环境危机下脆弱的“地球之王”

 

人类面对其它动物几乎是无敌的,尼人这样的直立人已经在食物链顶端了,智人对其它动物就是横扫了。但是包括智人在内的古人类,在地球环境的变化面前,却十分脆弱。人类反复地大批灭绝,到距今1万年前的时候,也才百万之数,甚至差点全灭。

 

有两个典型的地质事件,对古人类影响非常大,分别是12800年前的新仙女木事件,以及75000年前的印尼苏门达腊多峇(Toba)超级火山爆发事件。一种估计是,多峇火山爆发,甚至可能将智人的数量降到了1万以下,人类差点彻底灭绝。

 

人类有记录的最大规模火山爆发,是1815年4月印尼松巴哇岛上的坦博拉火山爆发。多达1000亿立方米的物质喷上高空大气层,遮蔽太阳,全球平均气温骤降约1度。北半球连续几年没有了夏季,导致了19世纪最严重的饥荒。

 

75000年前多峇火山爆发的规模,却是1815年坦博拉火山的至少30倍!全球气温骤降了约3度,极寒气候长达千年,大片温带植物死亡。极寒天气不时横扫欧亚大陆,程度远超让明朝灭亡的明末寒冷期。


另一个事件是12800年前,全球本来正慢慢转暖,却骤然转冷,进入了1300年的新仙女木期(Younger Dryas)。短短十年间,全球平均气温下降了七、八度,这个降温幅度和速度是吓死人的。本来只在北方高纬度地区出现的喜寒植物仙女木的花粉,却出现在世界各地。一种解释是,北美有一个面积相当于英国那么大的冰湖,叫阿加西湖,是冰期的冰川慢慢融化形成的大湖。这个湖忽然崩溃了,大量淡水短期流入海洋中,让海水变淡,影响了大西洋暖流,正反馈造成冰面迅速扩张。也有说是慧星撞地球造成的,可以和恐龙灭绝那次的撞击相比。 


新仙女木事件成因解释:12800年前的阿加西冰湖崩溃


北美的长毛猛犸象、剑齿虎等多种动物灭绝了。地球上到处都是冰盖,朝鲜和日本是连着的。这种程度的降温,让人类的采集狩猎生活过不下去了。

 

象这两个极端地质事件,都是短短一年内全球气候就天翻地覆,人类有历史记录以来还没见识过。如果发生在现代,会有多大的影响不好说,但是古人类面对这种环境冲击,是真的可能彻底灭绝。还有次数多得多的规模小些的地质灾害和气候变化冲击,古人类肯定被反复折腾过多次。

 

有一个现象,能说明这种折腾的严重程度。那就是男人的Y染色体基因。


智人的基因,其实非常单一。从非洲以外所有男人的Y染色体看,他们全是上古M168突变男这一个男人的后代。也就是说,非洲以外男人的Y染色体,只和M168突变男以及他的男性后代有关,其它男人的Y染色体基因都灭绝了。


【注:Y染色体从父亲传向儿子时,有一定机会发生突变。有些突变在后代中扩散开来,就成为新的特征编码片段。Y染色体大约每4代约100年一次突变。】

 

解释这个现象的学术名词叫“Y染色体瓶颈”(Y Chromosome Bottleneck)。


男人的Y染色体只能从父亲那继承来,和母亲无关,只有继承和变异,没有混血。同时代一伙男人里,父辈祖辈是谁可以分得一清二楚。往前数几代,男性祖先要么是同一个人,要么不同,可以清楚地分类,比如说上溯10代共有10个男性祖先。如果发生大灾祸,这伙男人死掉十分之九,那么剩下男人的10代以前男性祖先可能就只剩两个了。即使经过一段时间男人数量又恢复了,男性直系先祖却仍然只会是两人。


也就是说,经过人口剧降再恢复的过程,一伙人的男性祖先数目会降低不少。而这种人口剧降、恢复的过程,在长达数十万年的历史上,会发生多次。也许就在75000年前多峇火山爆发这次,所有非洲以外智人的男性祖先变成了M168突变男这一个人。

 

在智人与尼安德特人的混杂过程中,肯定有个别尼人男性留下了子孙,还跟着智人一起活动了。但是这个尼人的男性子孙需要历代一直生男孩,才能把Y染色体基因留到现在,还要面对人口剧降大灾的考验。时间一长,这个概率就不大了,所以现代男人没有尼人的Y染色体基因。但是,个别尼人的后代通过一会生男一会生女,一直有后代传下来,这少量基因还扩散进入了所有非洲外人类的DNA之中。丹尼索瓦人也同样,和智人混血,有个别基因传到现在容易,特定的Y染色体基因传下来的机会小到为零。

 

上古男人的Y染色体基因,面对双重的灭亡压力,很容易绝嗣(没有男性直系后代,但可能有女性后代,不是绝后)。一是直系男性后代在灾难中全体团灭,被瓶颈效应消灭。二是在长期的生男生女的概率过程中,运气不好,本就极少的男性后代没有子女或者只有女儿。在这种作用原理下,越往前数,有Y染色体传下来的男人越少。


所以,上古男人的Y染色体基因,传到今天可以说是“难比登天”,在非洲以外甚至就只有M168突变男这一个幸运者。

 

三.新的“Y染色体瓶颈”来自人类自己:从二叉树扩张到星簇扩张


上古人类的“Y染色体瓶颈”,可以说是天灾不可避;但从7000年前开始,人类的Y染色体分布又发生了一件怪事,看起来令人难以理解:在接下来的2000年中,男人的Y染色体多样性迅速缩减,越来越多男人拥有同样或者非常接近的Y染色体,说明他们有同样的近期男性先祖。


把男人按Y染色体聚类,女人按母女间遗传的MtDNA聚类,几乎相当于1个男人聚类要对应17个不同女人聚类。也就是说,同时期女人却没有这种多样性缩减现象,而且这段时间人口总数还在大幅增长中。


【注:MtDNA,即线粒体DNA,由于精子的线粒体没法进入卵子,每个人的线粒体DNA都是从母亲传来的,与父亲无关。】


国际权威期刊《基因组研究(Genome Research)》2015年3月的文章 A recent bottleneck of Y chromosome diversity coincides with a global change in culture 报告了这个现象,意思是说,这个现象发生的原因不是自然灾害人口缩减,而是人类的文化有变。


这篇文章通过分析多人的DNA序列,再次验证了之前的理论,非洲以外的智人群体在大约5万年前遭遇了一次基因瓶颈,基因多样性大幅缩减。不仅是Y染色体基因,人群反复的剧降、恢复过程,会让所有基因的流传都面对考验,很多基因的多样性都大幅降低。只在女性之间继承的线粒体MtDNA类型也在大量减少。


但是7000年前人类纷纷进入农业社会时,怪事发生了,男性的Y染色体多样性就像又遭遇了一次“瓶颈”一样显著缩减,但同期女性的MtDNA多样性却没有瓶颈现象。

男性的Y chr多样性在7000年之前开始剧降,同期女性的MtDNA多样性却没有剧降

 

这就说明,这次Y染色体的“瓶颈”现象,并非像此前一样出于天灾,而是有新的机制。很自然的猜想是,人类社会组织发生了变化,少数在农业时代财富或者权势占优的男人,占有了更多女人,传下了许多Y染色体相似度很高的男性直系后代,大多数男人却没有男性后代而绝嗣了。


复旦大学严实等人的文章《Y chromosomes of 40% Chinese are Descendants of Three Neolithic Super-Grandfathers》(《40%的中国人的Y染色体来自三个新石器时代的超级祖先》),也有类似的观察。严实等人的文章质量其实相当高,结论影响力也不小,2011年底就出来了。但是投到《自然》、《科学》、《自然遗传学》、《美国科学院院报(PNAS)》等西方高档杂志,却遭到学术歧视,拒稿与来回修改耽误了不少时间,成果失去新鲜性,最后2014年8月发在档次低得多的杂志《PLoS One》。

 

严实等人最重要的研究成果,是发现了Y染色体为O类的三个汉人超级祖先,学术上标记为Oα、Oβ和Oγ,俗称“泰皇”、“地皇”、“天皇”。这三人大约生存在五六千年前,共同的特征是:他们众多后代的Y染色体类型是星簇形的扩张。


【注:海量人群中重复出现的DNA编码特征,可以通俗地理解为“单倍群”(haplogroup),男性Y染色体的叫Y-DNA单倍群,线粒体的叫mtDNA单倍群。Y染色体的变异,形成了不同的类别。学者研究得出截至目前的18个Y染色体大类(以A-R编号),当今世界上所有男人都可以归入18个大类的某一类里。其中O类成为中国男性的绝对主流。】 


什么叫“星簇形”扩张?从上面这张图可以看到,大多数时候,一个节点只有两个叉分出来的,也就是“二叉树”扩张。而再看看图中标出的Oα、Oβ、Oγ“三皇”,却完全不同,他们各自分出了5-7个分叉,这就是星(簇)形的扩张。


【注:星(簇)形扩张,比如“泰皇”有7个叉分出来,并不等于说他的7个儿子都变异出了不同的子类,只是代表他的子孙短期内变异出了7种不同的Y染色体子类,因为这个周期短且年代古老,很难具体分清这7种变异的先后。】


“三皇”的这些分支,都在现代人的身上检测到了,说明他们大量不同叉的子孙都有存活下来,把基因成功地传到现在,而且人数都不少。


一般的二叉树扩张,表明其先祖“存活至今”的“幸运分支”只有两支。其实他们的分支并不止这两个,其间有非常多的新叉,但是其他的都在历史中消失了,没有传到现在。而如果运气够好,时间久了之后,分支还可能再继续形成新的二叉。但从结果来看,每个祖先或分支的“分叉”极限就是两支,突破“二叉限制”几无可能,运气再好,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出现多支分叉。


那么,“三皇”为何能突破这个限制,短时间内有一大批子孙的新类型都传到了现在呢?


四. 今天8亿男人都是历史上11个帝王的后代?


人类进入到农业社会,在一些地区形成了农业定居社会分层,“三皇”这样的“超级祖先”及他们的子孙,可能是部落首领、军事领袖、贵族、富裕农民,有条件连续多代收拢“霸占”一堆女性。这种条件,在采集狩猎模式下几乎不可能达到。


这使得“超级祖先”及其分支能够持续迅速扩张子孙数目,加大以后社会波动中的Y染色体的存续概率。


同时,既然有少数男性“超级祖先”家族占据女性资源,那么不少其它男人就受到挤压绝嗣绝后了。而前者的后代数量又非常多,后代的Y染色体相差也不大,互相只有一点点小变异,处于一个聚类里,这就导致了新的这次“人类男性Y染色体多样性减少”。而进入农业时代,也正是母系氏族社会向父系转变的时期,可以推知,同期没有出现女性超级祖先现象,伴随着人口的持续增加,女性MtDNA多样性就没有减少。


进入有历史记载的时代,男性Y染色体的星簇扩张现象就更容易被发现了。同时,中国这样的国家有相对靠谱的历史与家谱记载,和Y染色体的聚类分析能相互映证,或者发现DNA分析中可能的差错。

C*(xC3c)类型Y染色体中的“星簇”


2003年3月,Tatiana Zerjal、薛雅莉等人在《美国人类遗传学杂志》发表了文章《The genetic legacy of the Mongols》(《蒙古人的基因遗迹》),挑选了从黑海到太平洋多个国家16个民族的2100多位男性的Y染色体样本进行聚类分析。其中有8%的人组成了一个Y染色体互相接近的聚类,中心接近蒙古人的Y染色体类型。聚类中心对应的时间点是700-1300年前,可能是成吉思汗活动的时代,这个聚类被称为“star cluster”(星簇)。再给合蒙古人13世纪起在北亚中亚扩张的历史,这个星簇确实非常可能是蒙古人到处入侵,Y染色体基因在多国多民族到处扩散造成的。星簇中心也被定成吉思汗本人的Y染色体类型。

“星簇”Y染色体类型在亚洲各民族的占比

图中的巴基斯坦哈扎拉人比较独特,历史传说有不少人的祖先是蒙古人,基因检测确认了传说是靠谱的。再根据采样区男性数量,以及8%的占比,论文粗略推断成吉思汗的子孙数是1600万人。这个结论成为热点新闻传播过一阵子,但是太过粗糙了。


“满族星簇”Y染色体在北方七个民族中有一定占比


2005年12月,薛雅莉、Tatiana Zerjal等人(两位都是女作者,交换了第一第二作者)还是在《美国人类遗传学杂志》发表了基本同样手法的文章《Recent Spread of a Y-Chromosomal Lineage in Northern China and Mongolia》。文章通过分析约1000个男性的Y染色体,画出了爱新觉罗家族的“满族星簇”,但是星簇中心被定成努尔哈赤的祖父觉昌安,时间点也定到对应历史时期。两篇文章都是只有Y染色体数据分析,都是统计结论,没有对应的历史记载。



复旦大学团队对爱新觉罗家族三个男性后代Y染色体的成功定位

 

严实等人在2014年12月公布文章《爱新觉罗皇族的Y染色体》,对爱新觉罗家族的Y染色体进行了精准得多的研究。英文版本《Y chromosome of Aisin Gioro, the imperial house of the Qing dynasty》2015年4月发表在《人类遗传学杂志》。他们直接找到了几个有家谱证明或家族传说是爱新觉罗后人的男性。图中的ABC三个人,AB两人有严格的家谱证明,根据家谱A是多铎的后人,B是皇太极儿子豪格的后人。C没有严格家谱证明,但家族传说是郎球后人,这个郎球和皇太极是一辈的,关系要扯到觉昌安的父亲福满了。

 


上图说明,ABC三人Y染色体的17个STR(Short Tandem Repeat,DNA片段重复的次数)特征高度相似,互相只有一个差异。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三人的家谱记载与家族传说是靠谱的,爱新觉罗家族的Y染色体特征应该与这三人接近。有趣的是,薛雅莉等人分析出来的“满族星簇”特征,倒是与这三人相差很多。合理的解释是,“满族星簇”确实存在,但是扩张的年代有误,要早于论文中定的清朝开创时期,对应的不是爱新觉罗家族。而由于种种原因,满清皇族的扩张反而不如“满族星簇”成功,在满族人中都是少见的类型。如扩张时间晚一些,爱新觉罗皇族被限制不能离开北京与沈阳。

 

同样,蒙古“星簇”对应的是不是成吉思汗也有可议之处。如果有直接的多个成吉思汗后人的Y染色体精准特征值,就能够确认或者否认。从历史与Y染色体分布看,蒙古人的扩张是真实存在的,但是星簇中心对应的年代误差过大,也可能是比成吉思汗更早期的人。蒙古人到处征战,也不只有成吉思汗的子孙,其它蒙古家族的人也有。由于成吉思汗的子孙分散得广一些,没有受到爱新觉罗家族的限制,星簇确实对应成吉思汗的可能性是有的,找到更确切的证据也不奇怪。


与“星簇”相关的不靠谱报导也有,如2015年的热点新闻:整个亚洲有8亿男人,都是历史上11个帝王的血脉。这个新闻也有学术论文背景,是Balaresque等人2015年发表在《欧洲人类学期刊》上的《Y-chromosome descent clusters and male differential reproductive success: young lineage expansions dominate Asian pastoral nomadic populations》(《Y染色体繁衍簇及男性差别化的繁殖成功:年轻的支系扩张占亚洲游牧人群的主要部分》)。继承前面两个论文对成吉思汗与觉昌安的“成功”定位,论文又找到了另外9个“descent cluster(繁衍簇)”,但是证据越来越弱了。新闻犯的最离谱错误是,论文说11个簇占了37%的样本,新闻报导就将亚洲44亿人中的22亿男人乘以37%,得到8亿男人都是11个帝王的后代。这11个簇是不是对应帝王先不说,论文中的5000多个样本是高度偏向的,如13亿汉族只有240个样本、7亿印度印欧语系人只有130个样本、1.2亿日本人是0个样本。而土耳其人(人口7千万)有521个样本,约旦人(人口510万)有253个,叙利亚人(人口2300万)有335个,吉尔吉斯人(人口400万)129个。样本与人口比例对应非常不均匀,是不能乘以亚洲所有男人总数的。


五. 总结:别小看了你“祖传的Y染色体”

 

非洲以外的男人,Y染色体DNA都是传自上古一个人。这个结论直接证明了“人类走出非洲”理论,虽然有些人感觉难以接受,但是科学证据的说服力是直接的。据说复旦大学金力教授一开始也不相信中国人都是非洲智人的后代,但是他检测的所有中国男性的Y染色体都有M168突变,只要有基本的科学素养,不管结论有多惊骇,也只能接受。

 

上古男人的Y染色体,只在男性子孙中传递,要传到现在,是一条非常艰难的道路。这条路的艰难超乎想象,以至于只有一个幸运的男人。理解这个现象,需要了解“Y染色体瓶颈”的概念,了解上古人类面对的生存危机有多么严重。

 

同时,象尼人、丹人这些智人之外的人种,虽然Y染色体没有传下来,少量基因却通过与智人混血成功传到了现在。Y染色体基因只能在男人中传递,传下来要困难得多。

 

人类进入农业社会,人口增长迎来了希望。但是却发生了Y染色体样本多样性缩减、少数人成为超级祖先星形扩张现象,原因是少数农业社会财富与权势占优的男人霸占了女性资源。这说明大多数古代男人的Y染色体仍然处境艰难,命运悲惨,传不到现在。

 

农业社会人口多到一定程度之后,人类历史有了记录。很长时间以来,人类社会仍然灾害与战争频发,人口经常大幅减少,社会惨剧很多。直到工业社会,世界人口增长率都不高。但是,这和上古时代还是有本质的区别,人类再也没有面对灭绝的危险,人口恢复比较迅速。女性数量足够多,少数男性垄断的程度总体来说日益减轻,人类越来越文明。

 

了解上古男人Y染色体的“悲惨”历史,也许现代人会对生育产生不一样的历史感:想把“祖传”的Y染色体传下去真是不容易,要珍惜机会啊!




背景简介:本文作者笔名陈经,中国科学技术大学计算机科学学士,香港科技大学计算机科学硕士,科技与战略风云学会会员,《中国的官办经济》作者,微博@风云学会陈经。文章2019年5月23日发表于瞭望智库

(https://media.weibo.cn/article?id=230940437517161925733),风云之声获授权转载。

责任编辑:项启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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