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助自助者——中国与全球防疫形势的大逆转 | 袁岚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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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
中国的历程表明，如果你隐瞒事实、掉以轻心，那么好事可以变成坏事；而如果你尊重科学、努力奋斗，那么坏事可以变成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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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3月5日，惊蛰这天，我们“科技袁人”节目发布了一个新型冠状病毒疫情时间线的影片，许多朋友们大概都看到了。其中，2月25日相当值得关注。（《新冠战疫，中国逆转的100天》https://www.ixigua.com/i6800619343903195656/）
从这一天开始，中国之外的新增确诊病例超过了中国（《746例！中国境外日新增确诊病例连续第2日超过中国》https://zx.sina.cn/hotweiboarticle/2020-02-28/detail-iimxyqvz6387895.d.html）。到了三月初，情况更加明显。中国每天的新增确诊数下降到了100多人，其中湖北之外只有10人左右，而中国之外的新增确诊数暴增到了千人以上。
可以相信，不少国家实际的情况比公开报道的更加严重，因为有许多地方压根就不给检测。例如美国西雅图一名女子在推特上说，自己表现出了新冠病毒的所有症状，而且她在一家诊所工作，经常接触老人，所以她决定本着对他人负责的精神，去做新冠病毒的检测（《美国社交媒体出现疫情求救帖，只希望她没感染新冠病毒……》https://3w.huanqiu.com/a/9eda3d/3xH6FcVRvJJ）。
但令人崩溃的是，她被美国的官僚机构像踢皮球一样踢来踢去，联系了很多地方，始终做不成。理由是：只有在过去14天里出过国，与确诊病例有过密切接触，才可以做检测。而如果她不符合这些条件，就只有等到病重垂危的时候才能检测……
看来许多政府都非常机智，坚信“没有检测就没有确诊”这条真理，要把鸵鸟政策进行到底。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大家都早已知道了。
在这种情况下，世界格局会发生怎样的变化？最近，我的朋友、风云学会会员陈经写了一篇《大逆转——防疫成功、恢复经济与全球疫情形势》，做了详细的分析。下面，我来跟大家分享一下。
首先要考虑的是，新冠病毒是个什么样的挑战？这个基本出发点搞错了，后面就会大错特错。
中国跟新冠病毒激战了一个多月，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对它终于有了一些深入的了解。这个病毒最大的特点，是具有很强的欺骗性。潜伏期比较长，很多人无症状，让人放松警惕，产生一种虚假的安全感。但在潜伏期就可以传染，等到传了很多人，突然大规模暴发，这简直是最高明的战术。《瘟疫公司》如果想通关，让瘟疫战胜所有的人类，就一定要用这样的战术。
最近我还知道了一件事，可以作为新冠病毒欺骗性的又一个例子。SARS病毒的检测是比较容易的，因为病情越重，病毒的含量就越高。但新冠病毒不是这样，它有点像流感，在感染者刚出现症状之时，甚至在发作之前，病毒含量是最高的。然后随着病情加重，病毒含量会下降，你反而更不容易检测到它了（快速诊断新冠病毒，究竟难在哪里？ | 药明康德线上论坛实录）。怪不得有那么多假阴性，甚至还有出院后又复发的！
特朗普提到新冠病毒的时候，总是竭力把它的威胁淡化。他有一句惊世骇俗的名言：你有很大的可能不会死！确实，如果像中国在湖北之外的省份那样以充分的医疗条件全力救治，那么病死率大概接近1%，你有99%以上的几率不会死。
你有很大的可能不会死
但需要注意的是，这还是比流感高一个量级。更需要注意的是，前提是以充分的医疗条件全力救治。如果检都检不过来，医疗系统被压垮，还能保持这个病死率吗？再说了，如果病死率达到10%，那么你还是有90%的几率不会死，你会为此感到安心吗？谈不死的几率，而不是死亡的几率，这本身就是……大家自己看着填空吧。
由此可见，新冠病毒的致死率虽然低于SARS，但对经济和社会的长期威胁远高于SARS。它甚至能伪装成流感，让人们在防控失败时自我安慰，许多政客正在这么做。如果说SARS攻击的是人类的身体弱点，那么新冠病毒还攻击了人类的心理弱点，而且极为成功。
真正令人吃惊的是，中国居然在极为不利的情况下，基本把新冠病毒控制住了。钟南山院士2月27日说，他们预估中国2月中下旬达到疫情高峰，当时确诊病例会是约6、7万人。但投到国外权威期刊被退了回来，因为外国学者普遍的预期要高得多，如认为2月初就有16万人感染。有人发消息给钟南山：“你的话几天之内就会被碾个粉碎。”但结果是，钟南山等人的预测才是正确的。
上海医疗救治专家组组长张文宏介绍了《柳叶刀》上一篇论文的预测，上海的感染人数如果没有干预是80万，如果防得比较好是8万（《专访张文宏：“关于零号病人，我只认证据”》https://view.inews.qq.com/k/20200229A0B9AO00）。但实际结果居然是337，这是超乎想象的成功，而且这个成功发生在全国所有30个外省市。
2月28日，上海市新冠肺炎医疗救治专家组组长、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感染科主任张文宏接受中新社、《中国新闻周刊》记者专访。中新社记者汤彦俊摄（https://view.inews.qq.com/k/20200229A0B9AO00）
中国为什么能取得超乎想象的成功呢？因为中国采取了超乎想象的防控措施。千万人口的大城市封闭，全国经济停摆，全民宅家，全民戴口罩，这都是史无前例的。
由于这样超高力度的防控，湖北以外的各省市很少有病毒社区传播的机会。在外省市确诊的1.3万病例中，绝大多数都可以追溯来源，这是前所未有的数据奇迹。
大家平时会关注少数的破坏防控的事件，如有些地方所谓一个人传了一座城，以及最近的武汉女子监狱患者进北京。但从人类历史的格局来看，其实严防死守的基本背景才是最惊人的。我们也不是谦虚，论政府和人民的行动力，中国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在我们疫情时间线的影片中可以看到，最大的确诊高峰出现在2月12日，那是因为湖北卫健委将“临床诊断病例数”纳入了统计。除了这一天以外，确诊高峰出现在2月3日和4日，原因是举全国之力的动员介入。而现在，终于变成了治愈的高峰。从整个疫情数据的走势，我们能感受到前期是天意，后期是人力。结论是：人定胜天！
现在，球转到其他国家那边了。令人忧虑的是，大部分国家都做不到中国这样的防疫程度，如果不是全部国家的话。
下面会怎么样？世界卫生组织的说法是，“还有机会控制住”。
如果控制不住，就是全球大流行，比如全球1/3甚至2/3的人被感染，有几十亿人。即使感染人数“仅仅是”上亿或者“仅仅是”上千万，也是非常可怕的前景。
在这种情况下，许多国家就没法防控了，因为密切接触者查不过来，查到了也隔离不了这么多人。到时只有政府放弃防御，个人自求多福，免疫力强就挺过去，挺不过去就完蛋。反正你有很大的可能不会死嘛！
现在还没有走到这种状况，各国都还在努力地防控，我们需要密切观察。如果有一个国家放弃了防守，全球的风险就非常高了。
对各国来说，像中国这样迅速控制住是一个极端，大流行是另一个极端。大多数国家可能会落在区间中，达不到中国这一端，但也能避免大流行，至少我们希望如此。
分国家来看。韩国和意大利的确诊人数和死亡人数在暴增，但它们毕竟是发达国家，国家能力是很强的，现在在积极检测，主动堵截隔离。
最危险的大概是伊朗，连副总统和卫生部副部长都中招了，也缺少技术力量和经济力量去大搞检测隔离。死亡人数已经国外最多了，还不清楚有多少患者，还有不少人搞宗教活动聚集在一起，这简直是……
最神奇的是美国，检测做得非常慢，而且试剂盒不久前还出错了（美国承认官方新冠检测试剂无效，核酸试剂到底有多复杂？ | 把科学带回家），一线医生大骂这是国家级的丑闻（《纽约一线医生抱怨新冠病毒检测机制：这是国家级丑闻！》https://v.douyin.com/tXPQxC/）。美国政府好像铁了心要把新冠混在流感中混过去，这个策略能不能成功，大家拭目以待吧。
特别有意思的是日本，因为它今年要办奥运会。日本的检测不积极，但基本的隔离防控还是有的，明确的密切接触者发病了会给检测。3月2日，日本说奥运会可以延期到年底举行，成冬奥会了。3月3日，国际奥委会说奥运会仍然会在7月24日召开。这个flag能不能立住，大家也充满兴趣。
美国和日本等国之所以采用拖延战术，最大的期望大概就是温度上升，病毒自动失活。SARS就是在夏天消失的。
这次会不会如此呢？现在不知道。
一方面，印尼、泰国等东南亚国家报出来的数字确实很低，还有神奇的印度，这也许就是温度的威力。当然了，他们的数字准确度有多高，恐怕他们自己的政府都不清楚。另一方面，南美洲已经有确诊了，别忘了南北半球的季节是相反的。以后也许会进入振荡模式，一边热的时候就在另一边传播，来回反复，永远清不干净。
如果连高温都不能清除新冠病毒，那这个对手就更上一层楼了，简直令人不能不佩服。比尔·盖茨最近说，新冠肺炎可能成为百年一遇的大流行病（比尔·盖茨：新冠肺炎可能成为百年不遇的大流行病），就像1918年的大流感一样。1918年的大流感不但成了终结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原因之一，而且它杀死的人比世界大战还多，大约是5千万至一亿人。
最后，我们来讨论一下疫情对世界经济政治格局的影响。
在疫情初起的时候，我们根本顾不上去关心经济，无论多大的经济损失都义无反顾地去做了。现在逐渐缓过劲来，虽然会见到一些差到爆的数据，如中国2月的采购经理指数PMI只有35.7%（《2月份PMI数据显示，我国制造业和非制造业运行明显放缓—— 经济指标有望恢复性增长》http://finance.sina.com.cn/roll/2020-03-04/doc-iimxxstf6215890.shtml），平时它是在50%左右波动的，但这些短期数据已经完全不会影响我们的信心了。
真正重要的是，中国疫情的规模已经基本固定下来了。最终可能会有8.2万确诊，其中湖北之外1.3万人。掌握了控制疫情的办法，复工复产就有了很好的基础。
可以预期，中国的经济和社会活动会逐渐恢复正常，比如说外省市在4月中，湖北省晚一两个月。在正常经营后，还会发生抢回损失的补偿效应，所以长期可以是谨慎乐观的。这也是一个倒逼体制改革和技术升级的机会。及时提升了能力的地区和企业，会在将来获得更大的好处，就像《三体》中说的，对没有提升的就是降维打击。
但许多其他国家刚刚进入病患暴增的阶段，后面会怎么样很难乐观。可以确定的是，国际贸易会大受打击，全球化倒退。
如果新冠病毒不像SARS那样嚣张了一次后就销声匿迹，而是长期存在下去，那全世界的生活方式和社会运作模式都不得不发生重大变化。以后的人，也许会把历史分为“瘟疫前纪元”和“瘟疫后纪元”。
对于中国而言，我们以前主要面对的是“危”，现在可能会迎来“机”。例如，各国在对比下认识到中国的超强能力，对中国的敬佩大幅上升。许多国家会紧缺医疗和防护器械，中国暴增的产能正好用上。无论是友情援助搞外交，还是按市场价正常交易，都是大好的机会。
2020年，中国面对了一个凶险万分的开局，但是通过全民的努力，实现了史诗性的大逆转。这场大逆转，必将成为人类历史上惊心动魄的重要一章。中国的历程表明，如果你隐瞒事实、掉以轻心，那么好事可以变成坏事；而如果你尊重科学、努力奋斗，那么坏事可以变成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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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本文作者袁岚峰，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化学博士，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合肥微尺度物质科学国家研究中心副研究员，科技与战略风云学会会长，“科技袁人”节目主讲人，安徽省科学技术协会常务委员，入选“典赞·2018科普中国”十大科学传播人物，微博@中科大胡不归，知乎@袁岚峰（https://www.zhihu.com/people/yuan-lan-feng-8）。 责任编辑：陈昕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