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放弃躺倒叫做群体免疫？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 袁岚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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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
如果有疫苗，然后要求所有能接种的人都接种，那么这是很好的做法，这就是群体免疫。现在没疫苗，居然扯什么群体免疫，实际意思就是放任不管，等待病毒感染大多数人。这叫什么鬼策略？注：风云之声内容可以通过语音播放啦！读者们可下载讯飞有声APP，听公众号，查找“风云之声”，即可在线收听~
最近，新型冠状病毒疫情在中国之外可以说是惊涛骇浪。重大新闻一个接一个，令人目不暇接。但在所有的新闻中，最令我震惊的是这一个：英国宣布进入抗疫的第二阶段——拖延（delay）阶段，目标是让大多数人感染，获得所谓“群体免疫”（herd immunity）。
群体免疫是什么意思？本来我也是不知道的，不过我在2018年做过一期关于疫苗的节目（视频https://www.bilibili.com/video/av28360713，文章理解疫苗：没有人是一座孤岛 | 袁岚峰），在调研的时候学到了这个概念。
人群中接种过疫苗的比例越高，病原体复制的几率就越低。如果人群中免疫的比例达到某个阈值以上，病原体复制的几率就会小于1。这样病原体就会越来越少，最终消失。在这种情况下，没有接种疫苗的人们也受到了保护，这就叫做群体免疫。
你可能会问，直接给所有人打疫苗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还需要群体免疫？
原因在于，有些人不能接种疫苗，这些人可能包括新生婴儿、老人、病人和天生免疫功能弱的人。他们获得保护的唯一手段，就是群体免疫。
动画片里经常有“防护罩”、“结界”之类的设定，一个罩子保护了所有人。群体免疫就好比这样的一个防护罩。这个防护罩，是能够接种疫苗的人们送给弱势群体的礼物。
《侠岚》第156集《牺牲》中，太极侠岚天净沙、弋痕夕、山鬼谣、云丹、浮丘张开结界，保护破阵统领（动图）
例如流行性脑脊髓膜炎（流脑），是脑膜炎球菌引起的化脓性脑膜炎。下图中的英国小宝宝名叫泰勒。2015年时，只有11个月大的小泰勒因为流脑导致的败血症而截肢，失去了腿、脚趾及手指。但他仍然微笑着面对命运的折磨，让医生和护士们都惊讶不已，并得到了许多网友的祝福（参见陶黎纳《流脑疫苗，我国与世界主流的差距在哪里？》，https://weibo.com/ttarticle/p/show?id=2310474103405017650794）。
由此可见，所有免疫功能正常的人，都应该主动接种疫苗。这是一个道德责任！对于群体免疫，每一个人都能够做出贡献，每一个人也都应该做出贡献！
了解了以上背景，你就能够明白，英国政府现在说的所谓群体免疫，纯属偷换概念。因为，新冠病毒目前并没有疫苗啊！
如果有疫苗，然后要求所有能接种的人都接种，那么这是很好的做法，这就是群体免疫。现在没疫苗，居然扯什么群体免疫，实际意思就是放任不管，等待病毒感染大多数人。这叫什么鬼策略？这就不是躺倒放弃吗？难道用群体免疫这个术语包装一下就变得高大上了？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躺倒放弃的还不只是英国政府，最近瑞典政府也宣布放弃了检测和统计。这实在极其不负责任，不过瑞典政府至少还没用什么群体免疫来给自己洗白。意大利人都知道，新冠病毒比两次世界大战更危险，因为病毒不接受投降！
许多专家都在抨击英国政府的做法。例如顶级医学期刊《柳叶刀》的主编Richard Horton说，英国政府是在拿公众的生命玩轮盘赌，完全忽略了其他国家的经验，这是重大的错误。
中国生物学家饶毅教授写了一篇文章，标题就叫做《英国首相的“群体免疫”谎言》（英国首相的“群体免疫”谎言）。
世界卫生组织发言人亚沙雷维奇说（疫情升级，多国进入紧急状态！英国、瑞典却决定…），任何国家都不应该放弃努力，自暴自弃。不能说已经这样了，那就等着感染病毒吧。
世界卫生组织发言人亚沙雷维奇说任何国家都不应该放弃努力
其实用不着专家，对此稍有了解的普通人都能看出所谓群体免疫战术的不靠谱。最近，英国的电视节目Channel 4 News请了两位嘉宾来对话（）。一位是政府顾问约翰·埃德蒙兹教授，另一位是网络作家托马斯·普约，他写了一篇被广泛传播的文章《冠状病毒：为什么你现在就必须行动起来》（Coronavirus: Why you must act now）（见视频的15分36秒）。
埃德蒙兹教授讲了一通群体免疫的道理，主持人将信将疑：真的不是拿老百姓当小白鼠吗？听埃德蒙兹讲的时候，普约不停地在摇头、摆手，简直快摇成拨浪鼓了。轮到他讲的时候，他讲的道理在中国人听来就很正常：应该尽快行动，学习中国的办法，因为每拖延一天都会多增加很多病例。
托马斯，你一直都在摇头
（https://weibo.com/1785330821/IyArjjnWj?type=comment）
我的朋友、公共卫生专家、微博大V“疫苗与科学”陶黎纳医生指出，英国的群体免疫策略并不新鲜，早就有反疫苗人士在实践了。例如有些美国人信不过水痘疫苗，希望让孩子跟患水痘的儿童在一块，来所谓“自然地”感染水痘。但是，找不到患水痘的儿童怎么办呢？有人就推出了水痘棒棒糖，即涂抹了水痘疱疹液的棒棒糖，售价50美元（50美元的水痘棒棒糖？美国人的脑洞不是一般的大）！
还有人举了一个澳大利亚野兔的例子，推算出英国人民只需要经过1200年，病死1000亿人，就可以实现群体免疫！
所以问题来了，这么荒唐的政策为什么会通过？实际上，我已经看了不少为英国政府辩护的理由。但恕我直言，看完以后我仍然认为，这些理由都是胡扯。
例如，英国公共卫生部国家传染病署副署长尼克·芬教授说，我们并不是什么都不做，而是劝有症状的人留在家里7天（https://weibo.com/1785330821/IyArjjnWj?type=comment）。因为根据评估，7天之后就没有传染性了。
抱歉，在中国人听来，这跟什么都不做也没差多少。中国报道了多少潜伏期传染的？你们居然还在信发病7天后就不传染？哪来的这么大勇气？更不要说中国采取的那么多全国动员的激烈措施了，英国政府是连考虑都没考虑啊。
有一个貌似合理的说法是，英国是在努力把发病的高峰变得平坦，以保证医疗体系不被压垮。英国卫生部有一个图，来解释这一点。
但这种思维的前提是，发病的总人数是固定的，然后你尽量把他们的时间分布拖得长一些。这个前提成立吗？难道你认为，管控和不管控，发病的总人数是一样的吗？
另一种貌似合理的说法是，中国的严控措施付出了巨大的经济代价，但在复工以后，尤其是在外国疫情传入后，仍然会防不住，会迎来第二波的高峰。既然如此，英国干脆不要付这个代价了，从一开始就躺倒得了。
我觉得这个说法有两个错误。一方面，它低估了中国防控的有效程度。要是让这些人来估计，中国第一阶段的成功他们就想象不到。
更重要的是，它忘记了疫苗是可以开发出来的。我们现在采取什么样的严控措施，都是有奔头的，因为我们是在尽量减少伤亡的情况下，等待着疫苗。英国政府居然直接就放弃了防守，等着大家用最原始的自然选择的方法获得群体免疫，这种愚蠢和不负责任实在令人震惊和愤怒。
如果死了几百万人之后，疫苗造出来了，那时人们会怎么想？这几百万人是不是白死了？死者的亲属能接受这样的政府吗？
此外，群体免疫战术的大前提是，得过一次病的人就不会再次得，这叫做获得性免疫。但这个前提就不可靠。如果获得性免疫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呢？如果病毒变异了呢？到时怎么办，让大家再来自然选择一遍吗？
所以，群体免疫战术令人想起那个关于《葵花宝典》的笑话，第一页写：“欲练神功，挥刀自宫。”下一页是：“若不自宫，也能成功。”再下一页是：“即使自宫，未必成功。”
说来说去，英国政府为什么会采取这个做法呢？我的理解是，只有两个理由。一个是富人的钱比穷人的命重要，另一个是所谓“四阶段战术”。
什么叫四阶段战术？这是英国政治讽刺神剧《是，大臣》里的一段。
第一阶段，我们说，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第二阶段，我们说，也许有事会发生，但我们不应该做任何事。
第三阶段，我们说，也许我们应该做点什么，但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第四阶段，我们说，也许当初我们能够做点什么，但现在已经太迟了。
解释完了四阶段战术，下面我们来讨论一下资本主义的本质：富人的钱比穷人的命重要。
在政府放任不管的情况下，谁会得到最好的医疗？显然是富人。穷人就死生有命去吧。至于穷的老人，那更是财政的负担，他们死掉对英国政府不是好事吗？也许英国政府正指望着这样解决养老金危机呢！
在中国疫情初起时，有一种说法是死亡者主要是老年人，对年轻人的威胁很低。有人也建议过我向民众这么讲，让大家宽心，但我没有同意。这种说法在价值观上就让人感觉很不舒服。老年人的命不是命吗？！
所以中国和英国选择的区别，归根结底就是是否愿意牺牲几个月的经济，拯救老人、穷人、体质弱的人。你愿不愿意？我愿意！
这些是人命，不是数字！
总而言之，英国政府的所谓群体免疫战术实在是糟糕透顶，在智力上是愚蠢的，在道义上是卑劣的。尤其令人失望的是，这居然发生在英国。
如果说瑞典太小，印度、印尼、菲律宾等许多穷国能力太差，这些国家没办法也就罢了，那么英国作为真正的世界大国、联合国五常之一，居然没打就直接跑了？这是人干的事？
看看其他国家的做法。中国就不用说了，我们可以理解你想学也学不来。那么韩国呢？在严控之下，新增确诊不是已经在下降了吗？新加坡呢？这么小的国家，尽力严防内部传播，得到了世界卫生组织的赞扬。意大利和伊朗的情况很严重，但他们至少在努力战斗，中国也在努力支援他们。意大利和丹麦都封闭了整个国家（丹麦首相宣布 明天起关闭国境 所有医院暂停非紧急手术！），德国至少在努力扣留瑞士、意大利和奥地利的口罩（奥地利开建“方舱医院”！政府提供40亿欧元援助！华人奋起自救！！），法国至少还没有打出白旗，美国至少在多次宣称下周要检测一百万人，而英国在干什么？
英国政府的不作为，不但给英国人带来了巨大的危险，而且给在英国的外国人带来了巨大的危险，给全世界人都带来了巨大的危险。想想看，世界各地和英国的联系有多少？这在全球的防疫网上撕开了一个巨大的漏洞。我有很多同学朋友在英国，我对他们深感担忧，也对英国扩散疫情到全世界的前景深感担忧。
如果你问，正确的做法是什么？那当然就是努力战斗，坚持住，等待疫苗和药物研发出来，等待其他国家的支援。
实际上，中国刚刚控制住了自己的疫情，就已经在努力支援其他各国。中国的顶级医疗专家正在逆行，去支援伊朗、伊拉克、意大利等国。在这种情况下，英国如此不负责任地放弃防守，你对得起谁？！
例如，中国向意大利派出了华西医院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主任梁宗安。知乎网友“云霄烟”指出（https://www.zhihu.com/question/378458788/answer/1072304576），梁医生从死神手上把他舅舅拖了出来，让他舅舅看到了孙女跳舞，看到了孙儿背诗，让他拉了四年二胡后，才心满意足的离世。能向天再借四年，这样的逆天手段和天大恩情，他们一家铭记终生。时光飞逝，现在他突然在新闻里又看到了梁医生的名字。
“意大利，你知道吗？我们不奢求你们能理解四川人民对华西人是有多宝贝，中国这次援助是有多仗义。更不奢求我们的英雄们能在亚平宁半岛上天神下凡、剑荡四方。我们只希望他们平平安安，能吃到辣椒，能睡个好觉，早日回川。因为我们送来的，不是夸夸其谈的政客和走走过场的使者。我们送来的，是那些一直守在四川人民鬼门关前，和阎罗殿对着干的人啊！你们地狱归撒旦管，我们不要他们管！”
对中国的雪中送炭，意大利人民确实是热烈感谢的（截止到3月14号意大利现状）。
意大利人民感谢中国
又如3月14日，科大附一院的两位专家分别从合肥和武汉出发，飞赴了伊朗（https://mp.weixin.qq.com/s/7h4Q-VSI3B0fMYrM9xPeGA）。
这条新闻最出人意料的是最后一段：
“据介绍，为助力抗疫、帮助两位专家更好地与伊朗当地同行沟通交流，科大讯飞公司专门为两人配备了翻译机并指导使用。”
你看，在高科技的帮助下，四处救人命于水火，才是中国的新形象。
最后，欢迎大家关注我们的账号“科技袁人”。让我们回到群体免疫的本意，它正是海明威在《丧钟为谁而鸣》里引用的英国诗人约翰·多恩（John Donne，1572 - 1631）的名作：
“没有人是一座孤岛，
可以自全。
……
任何人的死亡都是我的损失，
因为我是人类的一员。”
作者简介：本文作者袁岚峰，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化学博士，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合肥微尺度物质科学国家研究中心副研究员，科技与战略风云学会会长，“科技袁人”节目主讲人，安徽省科学技术协会常务委员，入选“典赞·2018科普中国”十大科学传播人物，微博@中科大胡不归，知乎@袁岚峰（https://www.zhihu.com/people/yuan-lan-feng-8）。 责任编辑：孙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