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頂or下山救人，他們的選擇是……
回到長沙後，范江濤向媒體介紹了他和隊友謝如祥在「生命禁區」救人的壯舉。范江濤是湖南登山隊領隊，他向記者透露，5月18日晚8點20分左右，他和當地夏爾巴嚮導攀登到了珠峰海拔8450米的位置，看到有一個人倒在那兒，被鎖在繩子上。當時，傷者整個人在顫抖，向右倒卧縮成了一團，連體服也破損得比較嚴重，登山者身邊的夏爾巴嚮導也不見蹤影。通過身上的名牌，范江濤發現該傷者劉姓女士，也是一位來自湖南的登山者。看當時的情形，該名攀登者的領隊和夏爾巴嚮導均已經放棄了對其救援。此時她的氧氣已經用完，臉部覆蓋了薄冰，手也凍傷了，生命體徵微弱。
「折返前確實猶豫了十多分鐘」
「8000米以上遇險，幾乎沒有任何挽救措施，只能依靠嚮導協助，但很難把人救回。就連遇難者屍體都沒辦法處理，因為花費代價太高。」范江濤表示。當時，夏爾巴嚮導開始催范江濤往上繼續攀登，並猜想那個女人已經死了，不用管她。「我當時確實猶豫了十多分鐘。」范江濤向記者表示，他猶猶豫豫地往上登了20多米。但隨後他克制住了登頂的誘惑，而是選擇拯救一條生命。范江濤的選擇遭到了夏爾巴嚮導的反對，但他依舊義無反顧地回頭向下走去。
范江濤下撤，再次來到劉女士身邊，給她換氧氣，餵她熱水、糖、巧克力，給她按摩手腳、做心臟復甦，並幫她解除被鎖定的下降器。劉女士清醒過來，經過補充有了一定體力後，范江濤和夏爾巴嚮導架着她向下走。下降了100-200米左右，劉女士再次昏迷，倒在路邊無法移動。「在那個海拔高度，拿瓶水都會覺得累。當時我和夏爾巴嚮導體力和資源有限，真的已經搬不動了。」范江濤說。他將劉女士安置下來，選擇往下求救。
「不救她，她就變成路標了」
22點左右，下撤了30米左右，范江濤遇到了晚出發的隊友謝如祥。「當時老范一見到我就哭了起來，向我說了他救人時自己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情形。」謝如祥說。「一條活生生的生命，你不救她，過兩個小時她就僵硬了，就變成路標了。」謝如祥向記者表示，「不管是認識還是不認識，這種悲憫之心肯定是有的。」
了解情況後，謝如祥加快腳步向上趕，發現她還有一些微弱的反應。「我看她還能喝水，就有希望。」謝如祥也與范江濤一樣，毫不猶豫選擇了放棄登頂，救人為先。謝如祥讓他的夏爾巴嚮導將劉女士背起來，並用繩索固定好位置。謝如祥和范江濤輪流在後方托舉，直到次日0點15分，他們才抵達營地。
范江濤介紹，劉女士當天晚上身體已恢復，隨後通知其參加的登山團隊將其接走，目前她狀態良好。據報道，劉女士在湖南接受採訪時表示，下撤途中遇到的這段插曲「屬實」。對於范江濤和謝如祥的善舉，劉女士表示，「救命之恩，應當感謝」。
珠峰登頂死亡率高達9%
尼泊爾旅遊局局長卡提瓦達曾向媒體透露，已有463名登山者申請到了2023年春季攀登珠峰的許可證，這些來自65個國家的367名男性和96名女性，將在最適合攀登的5月中旬挑戰世界第一高峰。這些挑戰者中，來自中國、美國的登山者居多。當時曾有專家表示擔憂，如果登山者全都集中在同一時段從大本營出發，或將重現2019年的「珠峰大堵車」。當時，有多達320人擠在「死亡區」排隊登頂，最後造成多名攀登者喪生。
商業化嚴重 管理較混亂
5月18日，又一名中國登山者倒在了登頂的路上，生命永遠定格在了珠穆朗瑪峰。據登山領域知名自媒體平台「喜馬拉雅山論壇」，截至5月19日，這個春季登山季，珠穆朗瑪峰已經有9人不幸遇難。有不少網友對如此多人攀登珠峰提出了質疑，認為這是「有錢人的遊戲」，「現在爬珠峰，只要培訓3個月，花30萬就能上去，所以現在珠峰爬上去沒什麼了不起的。」
一位從事登山運動多年並成功登頂珠峰的登山者表示，現在尼泊爾一側攀登珠峰的管理確實比較混亂，特別是今年遇到人類登頂珠峰70周年，攀登人數是歷史上最多的一年，「商業化比較嚴重，很多人沒有經過嚴格訓練，的確存在有錢就能去的情況。」資料顯示，截至2022年，總共有超過300人在攀登珠穆朗瑪峰時喪生，珠穆朗瑪峰登頂死亡率大約是8%-9%。
個人理想不可和生命相比
5月18日，范江濤、謝如祥體能狀態良好，有望衝頂成功。因為救人而留下未能登頂的遺憾，兩人都表示並不遺憾，「對於我而言，登珠峰是個人理想，但這沒法和生命相比。」謝如祥向媒體表示。
近日，湖南省體育總會向湖南省登山隊發出賀信，祝賀幾名隊員成功登頂珠峰，也對范江濤和謝如祥兩名隊員的救人義舉給予了高度讚揚。范江濤向記者介紹，自從2008年起，他就心存登頂珠峰的夢想，而且為了這個夢想做了不懈的努力。為了這次登頂，自去年11月以來，湖南省登山隊進行了包括多次山地攀登訓練、攀冰訓練、高海拔適應性訓練等在內的高強度訓練，非常辛苦。
但這次與珠峰登頂失之交臂，范江濤表示，「生命肯定更加重要。」他透露，對於登頂珠峰，他不會放棄，他準備爭取明年或者後年，從中國境內的珠峰北坡再度發起衝擊，以嘗多年的夙願。
雖處「生命禁區」 我們無法坦然路過
范江濤表示，登山者在海拔8000米以上的生命禁區，即便看到有人倒地，「坦然路過」是可以理解的。登山界有句俗話，「8000米以上沒有道德」。
范江濤對記者解釋，因為在極端的條件下，施救是非常危險的事情，攀登者自身安全都難以保證。而且因為得不到任何輔助，只能依靠人力幫助，施救是很難完成的。就連遇難者的屍體，一般都沒辦法處理，因為花費的代價太大。所以很多遇難者，都在高山之上凍成路標。「所以，在海拔8000米以上生命是沒有尊嚴的。要征服自然，就要隨時做好迎接死亡的挑戰。」范江濤表示。
和范江濤一起營救的登山隊員謝如祥表示，在珠峰的極端環境中，救一個人不容易，能救也是因為有資源，如果是下山途中碰到遇險者，僅剩資源可能只夠自己用，想救人也有心無力。
5月22日，謝如祥在加德滿都遇到了被救者，對方狀態和醉氧差不多，表達也不是特別清晰。但終歸，是活下來了。「一條生命的價值肯定是超過一次珠峰登頂的!」謝如祥笑着說，登山，放棄比堅持更難，但即使是要登月球，如果要救人，可能也得放棄登月。
內容來源：大公報A6版
報紙編輯：王旭
網絡編輯：津津
審校：京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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