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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天,生態災難來臨

大公報 大公文匯 2023-09-09



本文要點

12年前是天災,現在是人禍。

日本核排污事件愈演愈烈,岸田內閣不理國內外反對聲音,全力推進。當地時間22日,日本政府舉行相關閣僚會議後宣布,將從8月24日開始,將福島第一核電站核污染水排入海洋。

岸田文雄昨日與全國漁業協會聯合會負責人會面,說服對方同意向大海排放核污水,但漁業協會堅定表明反對核排污,岸田政府內外交困,不得民心。

「岸田內閣執迷不悟,非常錯誤!」日本「原子力資料情報室」負責人、著名核電專家伴英幸在東京接受《大公報》獨家訪問表示,福島排放核污水勢必引發生態災難,國際原子能機構(IAEA)的有關報告和東電的說法都是漏洞百出,無法釋除大眾疑慮。他認為處理核污水的方法有多種。「排海是最簡單粗暴的做法,應該予以糾正。」

大公報記者在東京直擊,日本民眾集會怒斥政府違反承諾,要求撤回排核污計劃。(大公報調查組攝)


日本國內反排污浪潮不斷擴大,大公報特派記者上周五(18日)在東京直擊日本民眾在首相官邸前聚集抗議,他們要求政府信守當初作出的不擅自處置核污水的承諾,撤回排海計劃


8月18日上午九時半,東京首相官邸已聚集數十名市民,他們手持海報和橫額並排在路邊,隨後愈來愈多民眾加入隊伍,至10時許已有近二百人出席,當中以長者居多。隨後主辦方宣讀請願信,市民隨即到參議院議員會館繼續集會。


在議員會館內有三張長枱,中間的一張正對着演講台,政府和東電的代表一行三人都在場。據知他們肯出席的其中一個要求是不許傳媒拍到其樣貌。這三人到場坐下後沒有任何表情,接收請願信後便馬上離開會館。


日本核電專家伴英幸對大公報記者表示,處理核污水有多種方法,排海是最簡單粗暴的做法。(大公報調查組攝)

未排核污 輻射已很嚴重

作為今次集會發起人的伴英幸教授在會上表示,日本政府試圖借助國際原子能機構(IAEA)的權威來壓制國際環境。然而,IAEA的報告根本沒有證明這種向海洋排放核污水的合理性和科學依據。如果真要排放,應該認真聽取不同意見,反覆認證,考慮各種風險。「但是,這個IAEA的報告沒有寫出這方面的內容,非常遺憾!民眾的憤怒是有道理的!」


伴英幸1975年畢業於日本早稻田大學,畢業後一直在從事反核研究工作。他在此次集會前接受《大公報》獨家訪問,認為福島核電站排放事件本來就不應該發生,雖然距事故發生已經十二年,他和其他人還是會發現那裏的污染水平仍然很高,從魚到貝類都有被污染。


這種核污染的影響一直持續到今天,而且還會持續下去。」他舉例說,去年一月份,位於福島以北約50公里處,就曾經發現一種叫做「黑鯛」的魚,其核輻射量比標準高出14倍,根本不能食用。他又說,早前亦發現福島附近海域有超標180倍的輻射魚,「這種情況是在沒有排核污水的情況下發現的,如果實施排放,後果可想而知。」

消息指日本無視國內外反對聲音,最快將在後日排放核污水。(大公報調查組攝)

處理核污水有四種更好方法

伴英幸認為,處理核污水應該有更好的方法。他透露說,日本專家對核污水處置曾提出過氫氣釋放、地層注入、地下掩埋、蒸汽釋放和海洋排放等五種選擇。前四種方案經濟成本較高,但對其他國家沒有影響,最經濟、最不好的做法就是向大海排放。


伴英幸強調,他曾向負責運營核電的東京電力提供更好的方案,即水泥法,將核污水用水泥硬化、凝固並儲存。這些固化物體將來可以作為儲存核廢物的建築物料。可惜,他的提議沒有得到重視和接納。


核污水無害?伴英幸強調那是無知的說法。他指出,對於核污水,現在東電大約評估了裏面的40種放射物質,但研究室測量到大約有69種放射性物質,為此他們曾與東京電力交涉,不過東京電力並未作出回應。


這個核污水將持續釋放至少30年,釷、銫、鈾、鈈這些放射性元素,也將被排放入海。因為人類吃魚,這是一個生態鏈的災難,包括海藻在內,我擔心對人類健康的影響。」他強調,面對質疑,東京電力和政府當局沒有科學評估,「這就是問題所在,他們根本不在乎。


軟管破裂洩核。

軟管破裂洩核

東京電力公司承認福島第一核電站儲存的核污染水近期發生洩漏。新聞畫面所見,核電站曾在6月將核污染水轉移到其他儲水罐,使用的軟管出現了4厘米左右的裂縫,在轉移過程中發生了洩漏,破裂的軟管後來在另一次核污染水轉移作業中被再次使用


特稿:「看不見的敵人」

日本福島核電站由於核反應堆在爆炸後,導致地下水和冷卻水直接接觸機芯,造成水污染情況十分嚴重。日本當局聲稱這些污染水已經淨化處理,可以排入大海,其實是謊言。


國際環保組織綠色和平於2021年5月發表的文章指出,一般核電廠運行的污水不會直接接觸機芯燃料棒,這就是福島核污水與一般核電廠污水的根本分別。據估算,現存福島核污水內放射性氚的輻射總量高達1000太貝克。


綠色和平則在2020年10月發表的報告中指出,福島現在的淨化處理無法過濾的還有碳14,並指責日本當局隱瞞真相。綠色和平文章警告,碳14的半衰期長達5730年,它能融入到蛋白質、核酸等細胞組成當中,導致細胞死亡或潛在的遺傳突變。在福島核污水中出現的鍶-90、碘-129和銫137,會殘留在人體骨骼、牙齒、甲狀腺與肌肉中。


這些核污水目前超過100萬噸,相當於500個奧運標準游泳池的水量,現在已經累積了1000多個儲罐。有人提議,如果真的安全,可用於工農業甚至生活用水,不過,日本當局心中有鬼,不敢這樣做。

民眾無奈:反對,但又能怎樣?

在福島,大公報記者近日與當地人交談,他們將核輻射稱為「看不見的敵人」,心有餘悸。記者接觸到的普通福島人,共同的反應就是:「與核敵為伍,我痛苦,我反對,但又能怎樣?


牧場主:這是又一場噩夢!

現年68歲的吉澤正巳在距離福島第一核電站14公里的浪江町經營「希望之牧場」多年,在他的牧場裏有許多牛隻,但因為核污染問題已失去經濟價值。

吉澤正巳向大公報記者表示,牧場的動物差點全部被安樂死,但吉澤正巳執意要與牛隻共存亡,留守家園!

吉澤正巳捨不得陪伴他多年的動物,更加捨不得自己的家鄉。「12年前那場災難,鄉親們要麼死去,要麼走光;現在政府又要向大海排放核污水,再來一次災難。首相,這是又一場噩夢,這次是坑害全人類!」他呼籲全世界團結起來,向岸田政府的排放計劃說不。

「如果向大海排放核污水,放射魚就會出現。髒了的魚最後還是福島人自己買來吃,我們頂多再活幾十年就去世,但兒孫輩還要經歷類似九州熊本水俁病(由有機水銀引發的汞中毒性中樞神經疾患)的困擾。國家和東電會對此負責嗎?」吉澤正巳對當局的不負責任和一意孤行非常氣憤,回想當年,他不禁悲從中來。

大公報記者現場所見,福島浪江町「希望之牧場」有二三百頭牛,因核污染問題已失去經濟價值。(大公報調查組攝)

當年核災 東電人員率先撤退

2011年3月11日下午2點半,突然大地震,隨後海嘯,吉澤正巳說,上百人立即消失在海嘯中。隨後核電站失控,開始融毀。「我從核電站周圍二十公里的路障封鎖中被趕出來,牛豬全部被處理掉,那是一場戰爭,我在精神上也受到了很大的創傷。」

人們一邊看新聞,一邊避難,逃到山的另一邊。」吉澤正巳憶述,當時一片混亂,信息很難傳達,民眾聯繫不上官方;國道被海嘯破壞,體育館聚集很多人,沒有食物,也沒有廁所。

68歲的吉澤正巳對大公報記者表示,留守在浪江町是因為不捨牛群,他多年來繼續堅持反核立場。(大公報調查組攝)

隨後,自衛隊和消防隊趕來,就像切爾諾貝爾核電事故那樣,「我本以為他們會誓死守護我們,然而東京電力的人卻第一時間撤退,我很生氣,他們應該留下來戰鬥,這是他們的職責。」

「海嘯發生以後,浪江町的人們都急於逃離,然而這些動物卻很難帶走。」吉澤正巳憶述,當時來不及撤離的動物好多都餓死、渴死了,而大量寵物也因此死亡,當然更悲傷的是很多親人在這次災難中喪命。「福島只有大約1500人留守,都跑了,人不回來,這個地區是不會復興的,有錢也沒用。

問及為何留守,吉澤正巳表示,當時國家以安全為由,要對核電廠方圓20公里以內的動物下令屠殺。為此,吉澤正巳出於同情極力反對,遂要求留下來照顧牛隻。這一照顧便是12年。

「希望之牧場」現今有三百隻牛,有些是災後出生。這些牛隻膘肥體壯、肉質均勻,但沒有人願意將牠們端上餐桌,牠們只能在牧場機械地進食、排洩,在這裏捱過一生。

「希望之牧場」內有牛隻受輻射影響,表皮出現變異。(大公報調查組攝)

政府偏幫東電 隱瞞很多醜聞

「日本在核輻射這件事上歧視福島,把討厭、危險的東西給福島。」吉澤正巳說,如果排核污水,放射魚就會出現。福島的魚便因超過安全基準而難以出售,本地漁業大受打擊。「我們頂多再活幾十年就去世,但兒孫輩還要經歷類似九州熊本水俁病的困擾呀!」他說,他自己很難相信政府和東電,因為東電以前隱瞞了很多醜聞,但國家對東電還是很支持,「因為停電了就麻煩了,所以國家偏幫東電。國家擅自強力推動核排污,我們氣憤,但沒辦法。

熱愛釣魚的吉澤正巳一直監察東電的一舉一動,因此他除了在牧場放着一支望遠鏡外,偶爾遙距監視,還在核電廠6公里外的海邊搭建帳篷,並插上帶有抗議字眼的旗幟。吉澤正巳感嘆,這片海域的比目魚肉質是最好的,但被核污染後,相信再沒有這麼好的肉質了。「將來?這樣做,沒有將來,無法想像的將來!」他無奈地搖搖頭。

魚市場檔主:

衝擊旅遊業影響生計

大公報記者近日走訪福島小名濱魚市場,無論是賣魚的商戶還是當地的市民,對日本政府排放核污水入海均十分反感,擔心影響漁民生計,衝擊旅遊業,導致民不聊生,市民計劃一旦情況惡化,只好遠走他鄉,另謀生路

在小名濱魚市場經營數十年的和尺先生無奈地說,核事故發生後生意一落千丈,難以維持生計,好多同業靠救濟過活,「漁民生存困難,如果再排核污水入海,以後的生活只能是民不聊生!

另一名檔主馬上先生表示,政府要把核污水排入海,漁業界雖然反對但成效不大,作為小市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在福島居住了40年的Priscilla說,12年前是天災,現在是人禍,福島人影稀疏,下一步不排除遠走他鄉,另謀生路。

譴責排放|多個團體聲討 擬全球連線抗議

與吉澤正巳一起在請戶漁港搭帳篷抗議的韓籍友人韓先生,35年前來到日本做罐頭食物研究,去年底認識吉澤後便一同行動,抗議東電的排放計劃。

「如果真的進行這樣的排放,全球都會譴責。這將導致海洋污染,不僅是日本,對全球都會造成嚴重損害。因此,我堅決反對排放核污水,抵制這種行為!」

韓先生說,從8月11日開始,多個團體的代表在東京和大阪聚集,而他亦加入其中。他透露,抗議者計劃在全球行動,也會通過YouTube在韓國廣泛宣傳。

福島縣浪江町議員高野武亦對大公報記者表示,希望政府能負起責任。「日本政府不顧當地漁民和周邊國家的反對,一意孤行排放核污水,影響漁業生計,令漁民對政府失去信心。」他說:「可能會有人覺得不受支持,但站在漁業者角度想,應該獲得相應的補貼,使我們能夠安全作業,使生活恢復到地震前水平。」

高野武透露,核事故發生後,福島當地的海產被禁售,市場上幾乎沒有銷售紀錄,如果核污水排放入海,漁民的生計更是雪上加霜。

無奈不安|福島居民:反對聲音 政府聽不入耳

位於福島浪江町旁的南相馬,同屬2011年的海嘯重災區,經過災後重新建設。現今的南相馬市充滿歐陸色彩,可是已成為一條老人村。大公報記者在南相馬市中心的大型購物中心訪問了58歲的千代田女士和73歲的石橋先生,他們都異口同聲表示,不支持政府排核污水到大海,可悲的是小市民的發聲日本政府根本無聽入耳。

58歲的千代田女士原就住在南相馬市,在核電廠洩漏輻射後,在生活各方面都感到擔心,對於日本政府堅持排核污水的做法更表不滿。她認為雖然日本政府聲稱核污水稀釋到安全水平,但不代表沒有輻射,對於國家提出的標準還是會感到不安,「我想大家都不會同意政府的說法」

至於被問及會不會繼續留在此地生活下去,千代田覺得難以決定,但還是要繼續過日子,先保障好自身安全。

73歲的石橋先生出生在福島,在這裏住了幾十年。311大地震後,他出走他鄉,後來回來,但身邊的人都在災難中死去了,令他感到很寂寞。石橋說前面富岡町的輻射水平非常高,不能居住,他認為核電廠應謹慎處理問題,不要令輻射向外擴散,希望日本政府是在盡了最大努力評估過、思考過才行動,將影響降至最低。他現在更憂心的問題是如何處理留下的核燃料和核電廠設施,未來如何防止再發生事故。

大阪文員田中智和表示,如果他是福島居民,會全力反對排污計劃,許多日本人距離福島比較遠,不太關心。所謂的處理核污水標準,只是一部分人制定的,能否讓人安心,誰也不知道!「我們會接受懲罰,這是自食其果。現在我們都很無奈。」

社評|日本排放的不是核污水而是國家信譽


據報道,日本當局最快於今日定出排放核污水的具體時間。兩天前,日本首相岸田文雄視察福島第一核電站時稱,為推進核反應堆退役和福島重建工作,「核處理水」排放是「絕不能拖延的課題」。顯而易見,在美國撐腰之下,日本甘冒破壞全人類健康之大不韙,選擇一條「最低成本」也是「最不負責任」的方法,執意要將130萬噸核污水排放入海。如此極端自私的行為,讓世人看清所謂「負責任國家」的真面目。事實上,日本排放的不只是核污水,更是整個國家的信譽。


為了達到目的,日本當局以一個又一個謊言掩飾真相。就在不久前,日本當局還向外媒放風稱,曾就排核污水方案和中國接觸,「但根本不獲理會」云云。意圖將自己扮成一個積極解說的「負責任」形象,並抹黑中國「不聽意見」。但真相又如何呢?昨日有日本媒體報道,中俄兩國曾向日本提出要求,將經過處理的核污水通過蒸發排入大氣。這是最科學也是最符合各方利益的做法,但日本當局相關人士接受訪問時卻稱「不可能接受」。到底誰「不聽意見」,已是一目了然。


處理核污水難道只有海洋排放一種方法嗎?日本著名核電專家伴英幸在接受《大公報》訪問時透露,曾向當局提出多種建議,包括氫氣釋放、地層注入、地下掩埋、蒸汽釋放等,但均未獲接受。而媒體揭露,2016年日本含氚廢水特別工作組曾發表一份報告,認為海洋排放的「優勢」最為顯著:在時間上,核污水排入海洋的時間或持續91個月,而蒸汽釋放需要120個月;在經濟成本方面,海洋排放僅需34億日圓,而蒸汽釋放所需資金是海洋排放的10倍多,約需349億日圓。正是因此之故,岸田才會一意孤行到底。


顯而易見,日本當局早已確定了最直接、最粗暴、最惡劣的核污水排放計劃,以最低成本、最快速度、最大範圍的方式推卸責任,至於全人類的健康,海洋生態安全,根本不在其考慮的範圍之內。其所作所為,延續了自2011年核洩漏事故以來的慣常做法:說謊、掩飾、再說謊、再掩飾。


日本當局的錯誤決定,不僅遭到國際社會的強烈質疑和反對,也遭到國內民眾的激烈反對。昨日岸田與全國漁業協會聯合會會長坂本雅信會面,意圖爭取漁業代表對排核污水的支持。但據報道,日本全漁聯並沒有改變立場,繼續反對核污水排海計劃,強調當局的做法將損害福島及附近地區海產的聲譽。


另一方面,日本共同社19日至20日實施的日本全國電話輿論調查結果顯示,88.1%的受訪者「很大程度」和「一定程度」擔憂核污水排海導致形象受損。岸田內閣的不支持率也升至50%,支持率僅為33.6%。這一民調數據,正如伴英幸所說:「民眾的憤怒是有道理的。」


按日本當局的計劃,總共130萬噸核污水,將持續排放至少30年。核污水釋放出的不僅僅是氚,還將包括釷、銫、鈾、鈈等放射性元素,將對整個海洋生態造成怎樣的破壞,令人無比憂慮。核污水一旦排放入海,就會「覆水難收」,現在懸崖勒馬還來得及。正如中國外交部發言人所指出:日本當局必須正視國內民眾和國際社會的正當合理關切,不要做出錯誤決定,應立即叫停核污染水排海計劃!




內容來源:大公報A1、A2、A3版
記者:苑向芹、蘇荣、黃山、 大公報調查組
報紙編輯:程進、徐樹雅、杜樂民、達芬尼
網絡編輯:輕雲
審校:蘇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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