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温情：第十六章
（拍于2016年4月13日，中央民族大学。）
“嗨，你们知道是谁做咱们学院这次庆‘十·一’文艺晚会的男主持人吗？”郑万香也不知道从那里听来的小道消息，此刻，正和自己寝室里的姐妹们得意洋洋地买弄呢。
“管他是谁呢，又不关咱们什么事！”刘春颖正在削苹果，搭茬说道。
“就是，你呀，还是老实的学你的习吧，争取这一次把我们家那口子给超过去！”林杰茹在旁边附和着说，她现在张口闭口黄志刚，那种痴迷的程度不亚于当年犯“间歇性高氏臆想综合症”的时候。
“我说，你们怎么连点政治敏感性都没有呢？这可是关系到咱们学院在整个大学里的声誉的大事呀！”她想尽可能的突出这个消息的价值和分量，以证明自己是多么“敏感”。她本来想说是关系到澳门回归祖国的大事，但是怎么说也实在有点靠不上，就只好委屈了自己丰富的想象力，“是孙名辉！你们说说，这个小子怎么这么走运，不管谁去搞晚会，都要他当主持人！以前咱们寝室的郭晓岚在的时候，也是叫的他……”
林杰茹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不做声了。现在，郭晓岚退学已经快半年了，可是连点消息也没有。倒是高风驰还时常打来电话问候一下。唉，物是人非，这种感觉还真不好受啊！
那面，郑万香还振振有辞地说着：“……他是咱们上届的学生，就住在15号宿舍楼，那天，我还看见他和咱们班的班长打招呼呢！他这个人倒是很随和的，你想想，那么大一学生会副主席，主动和咱们班长……”
“喂，我说你还有完没完？你要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呢，你就抓紧时间去追，老是和我们磨叨这些事情，什么用也没有，我们又不是孙名辉肚里的蛔虫！”刘春颖一看自己的大半个苹果已经消灭掉了，可是这个郑万香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地说着，就给了她一句。
“我我……你，你怎么这样看问题呀，真狭隘。”让人家戳穿了自己的心思，她还真有点害羞，就极力掩饰着。
“行了，别管她了，咱们上图书馆吧。”半天没发话的林杰茹叫了刘春颖一声，看她没什么反映，就自顾自的拿起书包，从寝室走了出去。她和黄志刚约好了今天下午一起去图书馆买过刊的，都是一些很不错的杂志，什么《读者》、《演讲与口才》、《海外星云》、《世界博览》……减价幅度超过三分之一呢，机会难得呀。
黄志刚已经在图书馆的大厅里面等着她了。他们一起进到一楼阅览室里。只见一大圈的桌子上面，放满了各式各样的报刊杂志。他们随着拥挤的人流，一点一点的转着，挑选自己喜欢的杂志。不一会儿，他们的手里已经各拿了一大摞了。他们在阅览室门口交了钱，便喜气洋洋地走廊出来。
“嗨，哥们儿，咱们这下可省了不少的钱呀！”年轻人的思维就是不一样，明明是掏了不少钱买这些东西，到头来却说省钱。
“就是嘛！还是小林同志精明能干，嗯，好，好……”黄志刚学着官僚的模样，一面摸着林杰茹的头发，一面这样说着。
“哼，快放下你腐败分子的官架子吧，小心哪天一不小心让人家反贪局的给‘喀嚓’了！”林杰茹边说，手里边做了一个麻利地戴手铐的动作。
“哦，这个嘛，没有问题理！我和他们的人，很熟的，呵呵……”越说他还越来劲，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会顺水推舟，见风使舵。
“好了，不和你贫了，说，咱们省下这么一大笔钱，怎么花？”
“我是舍命陪君子，就看娘子是怎么安排的了。”
“去去去，一点正经的都没有。要不，咱俩去吃肯德鸡，行吗？”
“好的。咱们把书先放回去，一会儿，我在你楼下等你。”
“行，哥们儿，那咱就说好了。今天我请客！”林杰茹豪爽地说着，这个女孩有时候还真像个男人头，她管黄志刚叫哥们儿，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两个人的感情一直非常好，黄志刚甚至已经去过林杰茹她家见过了未来的岳父岳母，看来，他们是当真要相伴一生了。
他们吃过了饭，又跑到学院礼堂的舞厅去跳了会儿舞。舞厅里的人实在拥挤，他们跳得磕磕碰碰的，也没什么意思，索性就相搀着在操场上溜达起来。这个时间，操场整个就成了大学里的恋人们最理想的幽会地点，又省钱又没什么光线。在围绕操场的看台上，每隔不到十米远，就有一对恋人在那里谈情说爱，要是天气好，人还会更多一些。他们俩找了个人相对少点的地方坐了下来，林杰茹看水泥台儿上很凉，干脆就侧身坐到了黄志刚的腿上。他们一人一首歌的小声唱了起来，不时还对唱他两句。林杰茹唱着唱着，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停了下来，不做声了。
“怎么了，亲爱的小林同志？”
“我……我想起了郭晓岚。今天下午我们寝室的人又提到了她。”林杰茹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啊。她后来和你联系过了吗？”
“没。”
“挺可惜的呀。其实她和高老师的事情想开了也没有什么的，谁和谁都有可能相爱，咱们学院对这件事情的处理也有点太过分了。”黄志刚把头靠在林杰茹的怀里，双手抱住她的腰，“他们之间的爱情太真挚了，他们本来应该在一起的。可是，我们身处的这个环境不能允许他们的爱情。这个环境说来可笑，它可以容忍这里的学生之间三角恋爱非法同居甚至流产生孩子，容忍下水道经常被避孕套堵住男同学在女生寝室留宿，容忍老师课讲得狗屁不通讲义翻成泛黄色土得掉喳还在课堂上抽烟，容忍老师酒后打骂学生辅导员收受学生干部的礼物来帮助学生入党，可是，偏偏不能容忍发生在老师和学生之间的真挚的爱情！真可悲呀……”
“我现在脑子里时常会出现那次高老师来这里找郭晓岚的情景。你没有看到他，他已经被折磨成什么样了！”林杰茹眼睛里已经泪光闪动了。
“是啊，他们为了爱情付出了常人无法想象的代价，而且，他们的结局也因此而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你觉得，他们还能在一起吗？”
“不知道啊，反正我希望如此。经过了这番风浪的洗礼，他们是没有理由分开的。……可是，现在的事实却是，他们天各一方。”
“和他们相比，我们是幸运的。”黄志刚动情地抱紧了林杰茹，好像生怕她在自己的腿上消失掉一样。
“是的。所以我们要珍惜。我们没有理由让它受到伤害，你说呢？”
“当然。”
他们紧紧拥抱着对方。黄志刚略微抬起了头，闭上眼睛，深情地吻着林杰茹的双唇，林杰茹放低了身体，轻倚在自己爱人的肩头，迎接着这炽热的亲吻。黄志刚把手伸进了林杰茹的裙角，林杰茹则在黄志刚的胸膛摩挲着。一轮皎洁的明月在天空中悬浮着，默默注视着这尘世中的浪漫与温馨。
……
第二天中午，林杰茹下课回宿舍，放下书包和椅垫，正要去食堂吃饭，突然发现自己的床上放着一封淡绿色的信。她伸手把信拿下来看了一下，发现信封下面写着的是一个陌生的地址，那清秀的字迹似曾相识，难道是？
她飞快地拆开了信封，是挺厚的一沓。她把信翻到最后一页，只见那上面赫然写着：“想念你的郭晓岚”。
离开学院之后，郭晓岚坐在火车上，心里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她看着窗外熟悉的灰色草原——正值四月下旬，新草还没有生长。这苍凉而广袤的草原，是她所熟识的。她的家就在草深处的一座中型城市里。她已经想好了，应该怎样对自己的父母说。是的，一旦她做了最充分的准备，就没有什么事情会让她焦虑不安了。
下车后，她把随车发来的行李从货运处取了出来，叫了一辆出租车，就踏上了回家的路。这个城市还和她两个月前离开时相仿佛，一切是那么亲切而熟悉。她在自己家楼下让司机帮助把行李卸下了车，放在了一楼的地下室里，付了车费，便上楼去了。
开门的是自己的母亲。她上完课之后通常都是一个人在家里休息。看到自己的女儿回来，她自然又惊又喜，先帮晓岚把背包放在她自己的房间，便开始询问起来。女儿在两个月里面居然瘦成了这样，她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郭晓岚先不忙着告诉母亲事情的经过，只是说自己退学了。问她父亲什么时候回来，到时候她一起解释给他们听。母亲自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但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坚持要等父亲回来一块说，就只好给她冲了一杯奶粉，叫她喝过了进屋休息。晚上，父亲下班回来了，她才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经过叙述了一遍。中间她哭了两次，一次是说到高风驰是如何把这件事情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再一次是学院对高风驰的处理方式。父母自然无话可说，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女儿也已经用自己的方式处理完了这件事情，他们做父母的除了安慰她想开些之外，还真就没有什么办法。
郭晓岚在家里仅仅呆了两天。她不希望父母看着自己犯愁。她在地二天晚饭的时候就把自己以后的想法说给了父母：她想去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重新开始。父母了解这个孩子，只要她决定的事情是谁劝也没有用的，就暗自哭了几回鼻子，给女儿打点了行装，带上宽裕的钱。他们告诉女儿，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这个家永远都是她坚强后盾。他们永远支持自己女儿。于是，郭晓岚就只身离开了自己的家乡，她去了大连。
她在大连找了一家价钱便宜、条件简陋的招待所先安顿下来。之后，买了一张大连的交通路线图，开始熟悉起这个城市来。她一直希望自己去一个海滨城市，那里有湿润的空气、迷人的海滩、还有高度发达的经济。现在，她来到了这样的一座城市。她在地图上找到了几个大的经济技术开发区，还去那里切身感受了一下。这里很多企业那种高速高效的集约化运作模式，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是的，这中环境适合她的个性——充满竞争、富有挑战、强调合作、效率至上。
于是，她开始收集信息，打算进入其中的一家企业中去工作。她先来到一家在这个城市很有影响的外资企业——苏康国际贸易有限公司(美国)，公司人事部因为她缺少出口贸易方面的实际工作经验而把她打发掉了。她又去了几家差不多的企业，遇到的问题也是一样的：她还只是一个没有丝毫实际工作经验的学生，而且，就连这个学也没有上完。公司对她的能力缺乏信心。
但是她没有灰心，她回到招待所，开始总结经验。她利用白天的时间出去收集资料，晚上，她时常坐在一只小木凳上面，把这些登载着招聘广告和介绍当地企业的报纸铺了一床，趴在那里仔细分析、研读。这个招待所不知是出于怎样的考虑，总是一到十点就把电给掐了，她只好买了一只小手电。可是手电拿在手里又总是耽误她翻阅这些资料，索性就把手电咬在嘴里。她经常一咬就是两个小时，流出的口水弄得她衣服前襟总是湿湿的，吃东西的时候舌头木木的，品不出食物的滋味。后来，她的牙齿只要接触到这个小铁筒，就像酸的东西吃多了会倒牙那样，难受得要死。好在她已经有了几个适中的目标，而且，准备也已经很充分了，估计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
一转眼，郭晓岚来大连已经快一个月了，这期间她给父母打电话的时候得知高风驰曾经风尘仆仆地来找过她，之后郁郁寡欢地离去，也难过了好几天。她知道这个人还是非常爱自己的，她也一样。但是她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她知道，她的爱人是会理解自己的，他一定会重新振作起来，最终走出阴霾，重新开始，就像她自己那样。
她又去应聘了。这次，她把自己的目标定在了一些中小规模、但发展势头强劲的企业，她知道，这样处于上升阶段的企业，是比较欣赏像她这样富有热情、积极肯干的年轻人的。她这次选择的是一家叫做丽山海外企业集团有限公司下属三大子公司中设在这里的一个——丽山对外贸易股份有限公司。她淡淡地化了一下妆，穿了一身素雅的职业套装，把头发服服帖帖地盘在头上，手挎一只小巧的皮夹就出发了。她知道自己一定可以得到这份工作。
她按照约定的时间准时来到了人力资源部经理的办公室。秘书让她稍候，就拨通了里面经理的电话。放下电话，就让她进去了。
她坐在这个能够决定她今天应聘成败的男人的面前。面带微笑的等待对方的发问。
“你为什么选择这里呀，小姐。”那个男人淡淡地说。
“因为我知道这里适合我，贵公司有能力为我提供个人发展的广阔空间，而且，我希望自己可以为公司效力。”
“哦。但是你凭什么认为，这里就会接受你呢？”那个男人对她刚才的回答显得不屑一顾，也许，对于这样的对话他早已腻烦了。
“我具备贵公司所需人才的一般特征，除此之外，我还拥有自己独到的专长。”
“说来听听。”
“据我所知，贵公司是丽山海外企业集团有限公司设在这里的实力最强、业务范围最广的一家子公司。总公司利润的70%都是贵公司创造的。贵公司由丽山国际贸易有限公司、丽山海外集团服装有限公司、丽山海外集团轻工纺织品有限公司、丽山海外集团物资技术有限公司等境内外全资、控股及参股的紧密层、半紧密层的二十八家企业共同构成。这意味着贵公司在对各下属公司的管理中投入的成本会很高，而要想降低成本，就必须有一批具备杰出的组织管理能力的高素质管理队伍，我具备这种能力。我曾经用不到二十天的时间把近五百名演员参加演出的一台大型主题文艺晚会组织的条分缕析，这在北方大学经济学院的历史上是第一次。
“贵公司的经营范围涉及进出口贸易、投资、融资、国内贸易、对外经济技术合作、国际、国内招投标、房地产、旅游、保险、国际运输等领域，与世界上90多个国家和地区建立了稳定、良好的经贸合作关系。这就意味着贵公司需要的人才必须具有很强的市场宏观分析和微观解读能力，幸好，我在大学里学习的是国际经济与贸易专业，具备这样的能力。这一点可以在我发表在文都商报副刊《经济评论》上的那篇总结论文‘我国市场体系发展现状’中得到很好的验证。
“而且，在去年我国进出口额最大的500家企业中，贵公司列第60位；在出口额最大的200家企业中，贵公司列第85位。这说明公司的业绩非常突出，事业正在蓬勃发展，像贵公司这样处于上升阶段的公司，肯定是比较欣赏富有热情、积极肯干的年轻人的。我，就是这样的人。
“还有，贵公司的业务范围决定了，公司经常是要和国外的企业家、商人打交道，需要具备极强的外语口语表达能力和应变能力。我，今年年初已经拿到了国家英语六级考试和合格证书。此外，我在文艺方面有自己的专长。我曾经担任北方大学经济学院文艺部长。这样的经历使我在应对一些比较正式的迎宾场合可以无伤大雅的表演一些节目，比如唱歌。”
在郭晓岚侃侃而谈的时候，那个男人一直都在注视着她。他显然对这个可以对自己公司了如指掌的女孩产生了兴趣。说实在的，他对自己公司去年进出口额在国内的排名也并不清楚。等郭晓岚说完了，他也被深深折服了。可是，为了不让自己表现得太糗，低头看了看郭晓岚放在自己桌子上的履历表，就接着问道：“那么，你为什么没有大学毕业呢？”
“其实我觉得，在一个缺乏真正进取精神、内耗严重、整日尔虞我诈、乌烟瘴气的环境中浪费时间去获得那一纸文凭，远不如去一个比如贵公司这样积极进取、精诚团结、富于创新精神、开拓意识的环境，更能锻炼一个人，发展一个人的潜能。”
那个男人几乎要为她鼓掌了。他欣赏的微笑着，那是对胜利者表示祝贺的微笑。
这样，她就在这家公司里工作了起来。公司给她安排了单身宿舍，每月补助三百元的伙食费，还有一百元的交通费。她没有被派到下面的公司去，而是直接留在了子公司。这样的机会并不是每个应聘者都有，确切地说，到目前为止，还只有她一个人做到了这一点。后来，那个人力资源部经理告诉她，他自己也是在下面“锻炼”了两年半以后才来到这里的，所以，郭晓岚对这样的机会格外珍惜，她被分到商务代理部工作，负责协助外商办理在他们公司设立合资投资企业及各地外商投资企业在此设立分支机构的登记手续；为公司的外籍工作人员办理邀请函，协助外籍工作人员申请常期居留手续；协助总公司与省市各职能部门的沟通；协助安排各类业务洽谈并邀请有关人士；等等。
一转眼，她在这里已经工作了将近四个月了。她非常想念自己的父母，时常打电话回去，父母看到女儿能够挣钱养活自己了，心情也开朗起来了，自然非常高兴；她又写了封信给林杰茹寄去，等待那面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