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佛往事

胡佛（Herbert Clark Hoover）是个比较倒霉的美国总统。他在1929年就任美国第31任总统前，已经在联邦政府干了两届商务部长，第二届商务部长任期还经历了“柯立芝繁荣”。但他接手联邦政府时，已经是一个长债务周期的末端。

1920年代，是美国一个繁荣时期的高点。1920年时，平均每三个美国家庭拥有一辆汽车；而1929年时，全美1.23亿人，汽车数量达到2,300万辆。基本实现了每个家庭都拥有汽车的梦想。那个时候钢铁是美国第一大产业，汽车是第二大产业。

促进大规模消费的原因，除了给员工提高薪酬福利从而促其消费的福特主义外，还有金融的宽松。信贷消费已经普遍化，分期付款购买汽车等大额消费品已经流行。这个时候的华尔街，还没有《1934年证券交易法》的约束，操纵股市、内幕交易是常态。1929年夏天，华尔街的头狼们已经察觉危机，开始撤出股市，五年后会担任SEC主席的老肯尼迪那时讲：“只有傻瓜才会手持股票，等待价格冲顶。”（Whalen,1964）从9月开始，作为大萧条（Great Depression）先导的大股灾（Big Crash）开始了。此时的胡佛总统，还处于繁荣幻境中。

接下来的经济局势都成了历史：到1929年11月中旬，美股市值蒸发了1/3以上；股市的巨大波动使民众产生了恐慌预期，信贷消费大幅下降，1930年耐用品消费额下降了20%。工厂开始停业，银行开始倒闭。

作为一名“著名的”共和党总统，胡佛的政策在今天看起来特别“带感”，他主要做了以下工作：

1、1930年胡佛签署生效了《斯姆特—霍利关税法》，大幅提高美国进口税率。此后引发了全球范围的“以邻为壑”，各国纷纷提高关税，最终导致全球贸易总量大幅下降。

2、1930年3月10日的《纽约时报》报道，胡佛认为联邦政府可以采取的行动，是可能会削减资本利得税率，以便投资者保有从贸易中获得的利润。

3、胡佛还公开表示美国总统是美国企业的啦啦队长，而不是美国的裁判员、运动员，因此拒绝由联邦政府直接救助企业、银行和个人。这直接导致两院改选时共和党的失势。1931年，纽约州州长罗斯福（Franklin Delano Roosevelt）通过州议会制定了紧急救助计划，为超过30万家庭提供了救助，各州眼看指望不上联邦政府，纷纷仿效。

4、1931年经济颓势依旧时，胡佛签署了移民限制令，阻止将近十万名外国人移民美国。

在川普开始执政后，国内高呼川普是里根继承人的文章四处可见。但根据上述看起来，川普仿佛更像是胡佛的继承人。对内减税、对外提高关税、限制移民、孤立主义，哪个不是呢？就像川普直接借用里根Make America Great Again的口号一样，他也直接说出了胡佛曾经说过的话：

（图片来源：央视报道）

但以右翼民粹为基本盘的川普，并未犯下当年胡佛所犯最严重的错误——川普没有选择不救助银行、企业和个人。在大股灾九十年之后，尤其是在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美国精英已充分了解提供流动性的重要。而以右翼民粹主义为基本盘的川普，当然更要牢牢控住白人中下层的选票。川普政府直接针对美国银行、企业，尤其是针对个人的救助，快而有力。这意味着，尽管今天川普仍像当年的胡佛一样，将疫情中很多责任以联邦政府有限权力为名甩给州政府，而纽约州州长科莫也像当年罗斯福一样通过州权去实现了对本州的组织和救助，并借此反复不断的攻击川普领导下的联邦政府救助不利，但本轮换届之时与川普对峙的民主党候选人却是远远无法与罗斯福相媲美的拜登，而在疫情期间表现“神勇”的科莫也无法做到像川普那样直接将印有自己签名的支票送到美国的千家万户。所以，接下来的选举，还会有多少意外呢？

至于民主党是如何从罗斯福“新政联盟”（New Deal Coalition）之后开始失势，经历了克林顿和奥巴马时代的短暂恢复后，曾经辉煌的进步主义为何最终被右翼民粹所击败，多元主义又最终如何再次让位于孤立主义，这是今后我们要讲的另一个故事了。

以上。

参考资料：

1、《大萧条与罗斯福新政》， [美]埃里克·劳赫威著，陶郁、黄观宇译，译林出版社2018年版。

2、The Founding Father: Story of Joseph P. Kennedy，Richard J. Whalen, 19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