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仑：全世界的赌场都是他的ATM
封面图片｜《澳门风云3》
作为一个创业者，通常需要有好奇心、有愿景、有价值观、有专业知识、有很好的沟通能力……但是这样还不够，还要能永远笑对人生，在处理事情的过程中发现转机，找到下一条通往成功的道路——这些似乎都是“鸡汤”式的道理，但当我再一次见到A先生之后，我坚信鸡汤还是有营养的。
A先生是我一个特别好的朋友，不久前在国外，我们约了见面聊聊天。我非常好奇地问他，“这五六年你一直都在国外，做什么？”我知道他之前是因为一个无法抗拒的原因，才不得不留在国外。这一留，就脱离了国内的各种浮华、各种饭局，也脱离了和我们其他人的联系。
发问之前，我预期他会跟我诉说在国外的生活如何艰苦。毕竟在外面漂着的这五六年里，他没办法做生意，也没办法干别的事，一个人孤苦无依，完全有理由叹气、抱怨、骂娘。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带我去了他的酒店套房，然后把我带到一个很大的柜子面前。他说，“我每天都在‘上班’，这就是我‘上班’的成绩。”
我打开柜子，哇塞，差点被眼前的景象晃晕过去：整个柜子里，全是码得整整齐齐的现金！“这么多银子！”我说，“你上班是去搬钱的吗？还是在做什么现金生意？”
他说，“你再看看下面。”
我一看，还有好多各式各样的手表，于是我问，“你这是在收集手表吗？”
他说，“我一会再告诉你为什么。”
我说“你这个故事深了，我实在是想伸出大拇指夸你，可是我还不知道从哪儿夸起。”
他说，“你再看这边。”
我看了看，那都是全世界各地的赌场的T恤、帽子和其他各种小用品，上面还印着各个赌场的名字。我突然一下子明白过来。
我说，“哥们，这都是你在赌场玩的战利品？”
他说，“靠谱。”
我说，“你这么多年赢了多少钱？真能耍。”
“我慢慢告诉你吧。”他说。
A先生告诉我说，“其实我每天生活得非常充实，也非常规律。每天下午，我会去一个赌场，静静地在那里待玩三个小时，进出最多二三十万美金。我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玩。全世界有这么多赌场，我每个都会去，我觉得自己已经把和赌场相关的游戏规则全部研究清楚了。哪天中国要开放赌场，你老兄买一个，我来给你经营，绝对牛逼。”
我说，“我去拉斯维加斯也偶尔玩玩，听人说，可以以赌为乐，但不能靠赌为生，不能像办企业一样每天在赌场里待着，来创造你每天的利润。而且，如果每天待在赌场里都有钱赚，那谁还办企业呢？”
他说，“确实没有人能在赌场里待成一个伟大的企业家，但如果你耐下心来研究一下，其实靠这个维持生活还是没有问题的，而且可以让你生活得很开心。你可以享受它的规则，也可以在这个过程中自我管理，其实是很有乐趣的。”
我说，“这我真是有所不知了，今天开了眼了，你给我慢慢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他说，“其实也不复杂。你知道我刚出国的时候，也没想待这么久，所以也没带什么钱。我是个本分人，在海外又没有什么资产。在这种情况下，我好说歹说从朋友那儿借了三十几万美金来生活。但是我也不知道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结束，未来每天还得花多少钱，所以我必须要找到一个能维持我生活所需的赚钱方式。
“于是我想到了赌场。我年轻的时候，对博弈、计算，说白了也就是打牌、赌博这些，真的是有爱好的。但是那会儿太忙，没时间坐下来认真琢磨这个事。这下子有时间了，我就想我怎么可以在赌场赢钱，每天能够小有斩获、维持我的生活就行。而且我每天有大把的时间，我可以待在这里慢慢研究。
“所以我就开始每天在那里玩，同时研究赌场的规则。我特别谨慎，不敢玩命赌，因为这是我的吃饭钱。如果我押大了，冒了险，最后玩没了，那我可就惨了。所以在资源有限、充满危机感的时候，我会做一些相对谨慎的决策。
“而且那时候没人管我也没人找我，更没人催我，不像你们在赌场，一会电话响了，一会要去见人了，一会又准备开会了。我什么事都没有，我的心就特别静，全神贯注地看牌、记算、察言观色地看庄家，一天就琢磨这一点事。
“最后我发现，赌场的规则跟任何一家百货公司或者酒店的规则，都类似。也就是说，你给它带来越多的生意，它就会给你越多的奖励，也就是“回佣”。我发现这样的规则以后，喜出望外，这意味着即使我赌钱输了，也有可能赚钱。
“比如说我一把押20万美金，我自己输了5万，但是我给赌场创造了营业额，这样进进出出，一天可能给他创造了200万的营业额，按照有的赌场给2%的回佣算，我就能拿到4万，也就是说我才输了1万。所以，只要每次输掉的钱少于回佣所得，我就是赚的。
“如果是一个新的赌场，为了招揽客人，回佣的比例会更高。而且，新赌场会照顾我们这些老客人，所以我就经常去新赌场。
“而且我跟别的赌客不一样。别的赌客是想在短时间内赢一把大的，而我的主要目的是为赌场创造营业额，通过拿回佣来平衡我每一局的输赢。”
我说，“还真有道理。结果怎么样呢？”
他说，“不瞒你说，现在玩10把，8把我都能赢。每一局的小赢，加上回佣，我就是准赢的。所以，我现在就把这当成上班。我在一家东南亚新赌场开张的头一年，给他们创造了差不多1亿4千万当地货币的营业额，我就拿到了将近300万的回佣。我抽出来一部分押箱底，第二年可能拿100万再去玩，每一局玩得稍微比原来大一点。这五六年下来，全世界每个地方的赌场我都去，都这么玩。
“现在，每个地方新开赌场，要通过比赛来吆喝客人，我必被邀请，而且像种子选手一样免外围赛，直接参加决赛。有一次我因为没空，就没接受一家赌场的邀约，人家急了，非要派专机、给套房，再送几百万筹码，一定要让我去。除此以外，这些赌场都有酒店，全部都有套房、专车、专门的管家和助理照顾我。
“哥们，这回你明白了吧，放在柜子里的，就是我每天赢的钱。本来计账不需要现金，有筹码，但是我希望有现金的感觉，摸一摸、搬一搬、挪一搬、看一看，以此来提醒我在上班。如果你今天不来，我今天就要干活，下午就让人来帮我把这些钱换成筹码，玩完了再换成现金拿回来。
“这五六年，你哥我就是这么活过来的。活得怎么样？虽然寂寞，但是挺爽，我依然充满激情，觉得每一天都特有意义、特实在。而且我回来把现金往桌子上一码，看看是多了少了还是平了，就知道明天应该怎么努力。”
我问，“那表是怎么回事呢？跟赌场有关吗？”
他说，“我每次赢了高兴，但又没人奖励我，所以我就自己奖励我自己，买块表做纪念。所以时间长了，就攒了不少。”
我说，“那衣服呢？”
他说，“我去过的所有的赌场的衣服，在这儿都有。世界上的赌场大部分地方都是在热带，所以都是T恤、裤衩、短裤、帽子。有一次我问赌场，我说你们怎么只有衣服没有内裤啊？那个经理笑了，说，先生，我们这些衣服是为了推广做广告，如果我们把LOGO印到内裤上，只有你的女朋友能看到，这个广告效果太差了。我一想，还真是，所有人都在用心生活着，每件事背后，其实都有讲究和道理。”
后来，我又有机会见了几次 A先生，就和他一起总结，为什么多数人在赌场上输钱，而A先生却能够稳赚不赔，甚至能靠这个养活自己五六年之久。我们发现了几条特别有趣的、在赌场上的规律：
第一，多数人去赌场，心里总还在想别的事情，注意力不集中。而A先生的心是静的，所以他能超级专注地去算这些牌，把握时机、察言观色，这是博弈成功最重要的一个保证。
第二，控制风险。因为在一开始，A先生没有别的办法补充粮草，所以他必须保证自己在每一个牌局中都能活下去，所以他不会冒险，也就是说，他是在控制风险，做的是一种风险决策。但是更多的人是有后备粮草的，就算输了，也只是九牛一毛，因此，他很有可能会选择一些风险比较大的决策，最后就可能连底裤都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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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就是心性。A先生进赌场的动机不是为了获取暴利，一开始是为了活下来，后来是为了打发时间，所以他的心性是正常、善良、和平的。在全世界的赌场当中，恐怕只有A先生是这个动机，而其他人都是以获取暴利为目的的，而且输了以后不服气，因此暴露人性中最原始的本能。
第四，他发现了一个风险对冲的模型。他会通过营业额的回佣来对冲每一个牌局输赢的风险。A先生真是聪明，他是双线作战，在两条战线上获取利益。而很多进赌场的人并不知道这种机制，他们是一局定胜负，而且赌完了就走了。
第五，如果当天有其他事要办，就不进赌场。A先生偶尔也会失手，但他最后找到了失手的原因。他说，“我琢磨了半天，回想了一下我输的这几次，大半是因为当天你要过来。这么多年没人找我，我已经习惯了孤独，突然有一个人找我，这就像小孩子听说第二天早上有集体活动要去公园一样，兴奋得晚上睡不着觉。所以你一来找我，我就特兴奋，老觉得今天有事，时不时地就去看表，老想着一会你来了去哪儿吃饭、去干什么。这样一分神，我就容易输。所以，再有人找我的时候，我就给自己放一天假，不玩了。
再后来我约A先生出来聊天的时候，他说他已经熟练到在赌场赢钱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了，就像我们在ATM机取钱一样。
有一次在纽约，我说没带现金，他说，“给我两个小时。”结果他就跑进边上的一个小赌场，回来之后“啪”丢给我一捆美元。我说，“你不是也没带钱吗？”他说，“我刚去取了点。”又有一次，他来接我的机，但是飞机晚点了两个多小时。我下了飞机之后对他说，“哥们，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他说，“没事，挺好，你给我两个小时时间在那边取点钱而已。”
不仅如此，A先生对于赌场的研究已经延伸到赌场的服务体系了。后来我再去的时候，他问我，“你住哪个酒店？有司机吗？”我说，“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他说，“你下次来的时候提前告诉我。这个赌场提供的服务比我们公司的办公室公关、酒店的服务还好，因为这也是酒店的竞争力之一。他们给我配了一个助理，而且这个助理比我过去任何一个助理都专业。你下次来，我让我的赌场助理统统安排好。”后来我又去了几次，果然流程、态度、设施和服务体验都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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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A先生已经开始正常地经营企业了。但是，他把公司的会议全部安排到赌场来开，让赌场的服务团队代替他的团队，来接待他所有的客人。
A先生在他的人生困境中，他非常仔细地去研究了每一个生存机会。也许没人能想到，他向别人借了二三十万美金，居然能活这么长时间，而且活得很好，不仅成为博彩业最好的客户，还成了这些规则的最资深的研究者，最后在海外收购了一个赌场，自己经营和管理，开始了他的新事业。
A先生展现出的个人智慧和自我反省的精神，在我看来是非常好的企业家素质。企业家就应该这样：永远把丧事当喜事办，走背运的时候，能够坦然、积极地应对，用微笑迎击扑面而来的厄运；永远能够在生活的每一个场景中，找到发展自己事业的机会，用自信和智慧走出一片新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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