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连载 | 树下光影，斑斓流年(一)
编辑按：
《树下光影，斑斓流年》是作者顾承帆精心力作，本短篇作品分为四个章节，分别由10月5-6日两天为大家呈现。
顾晓溪，女，17岁，很坏。
周二下午三点，上课一个小时后，一头红发的顾晓溪才晃晃悠悠的走进教室，连一句报告都没有，就直接推门坐在了位置上，所有人都一脸活见鬼的表情盯着这个坐在教室最后面靠窗的女孩，而她则一脸不屑的嚼着口香糖。
“顾晓溪！不想读书就回去，别在这里影响同学！”讲台上年过四十的数学老师一脸铁青的盯着她，眼睛里怒火熊熊燃烧。顾晓溪看着老师的手颤抖拿着的粉笔，知道她这一刻肯定恨不得一粉笔扔到自己脸上，可她也知道，老师不敢。
“哦。”顾晓溪不冷不热的答了一个字，然后事不关己的低头滑开了白色iPhone 6S plus的屏幕开始玩手机。老师一脸铁青的哼了一声，接着说，同学们不要被某些不务正业的同学影响，接下来我们先看到这道方程题的解法。教室里因为这个另类的到来泛起了一阵叽叽喳喳的小声碎语，顾晓溪知道他们肯定在议论自己，而她只是一副不想搭理的神情给耳朵塞上了耳机，顾晓溪手机里的第一首歌是Altan乐团的《Daily Growing》，苍凉的英伦腔调回荡在耳际，让她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正当顾晓溪看着手机屏幕神飞万里时，突然看见了一对修长的手指敲了敲玻璃窗，她略微不爽的摘下一只耳机抬头望去，看见的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年轻女老师。
“晓溪，下课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女老师沉吟着说，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顾晓溪一愣，默默盯着那个远去的熟悉背影，而旁边的同学也都一脸诧异的看着刚刚发生的这一幕，他们吃惊的不是顾晓溪上课敢玩手机，而是居然有老师敢这么管她还叫她去办公室，顾晓溪回头扫了一眼看着她的同学，他们都被吓得马上低头装着看的是课本。
“没出息！”她在心里自顾自嘀咕了一句，然后又抬头看向窗外发呆。顾晓溪认识那个女老师，她姓林，叫做林矜汐，在她不是老师还是个女孩时顾晓溪就认识她了，顾晓溪突然忍不住又开始回忆以前的事情，想着想着脑子又变成了一片空白，她感觉头疼，便又开始低头玩手机。
同学都只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看着顾晓溪，因为大家都知道，无论顾晓溪在学校里再怎么嚣张校长都不会开除她，原因很简单，这里是A市最好的高中，两个月前顾晓溪的一个亲人为了让她能入学在建在市中心寸土寸金的新校区捐了一栋图书馆，一千两百万。
下课铃声“叮叮咚咚”的在教室里回响起来，顾晓溪收起手机，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敲着桌子心想到底要不要那么听话的去办公室，她看见数学老师离开教室时一脸中年毒妇的表情看着自己，而她只是下意识的笑了笑。在抬头发了会愣之后，教室里越来越嘈杂了起来，顾晓溪听着有些烦，便趴在桌子上，居然就睡着了。
在睡梦当中，顾晓溪突然感觉有人敲了敲自己的桌子，她疲惫的抬起头，心想自己在这个班里从来没和谁搭过话有谁会来找自己，便抬头看见了一个眉目清秀的男孩。
“有事吗？”顾晓溪下意识的说，并没有意识到此刻自己的语气很凶。
“嗯，那个。”男孩一愣，顿了顿才挠头说:“我是学校文学社的，听说你画画很不错，最近文学社有一期版画任务，你有没有兴趣加入进来？”
顾晓溪抬头看着男孩，她知道自己在班里的名声并不好，这是第一次有人来找自己搭话，还带了个什么莫名其妙的版画任务。
“那个，你知道我的名字吗？”男孩的瞳孔在窗外的阳光下折射出一种十分好看的颜色，他清澈一笑，接着说：“我叫鹿铭，驯鹿的鹿，铭刻的铭，那个，请问你有兴趣没有？”
顾晓溪一愣，鹿铭，真的是个很奇怪的名字，鹿这个姓本来就少见，更何况还是叫鹿鸣，一般这种名字在班级里都是十分惹人注意的，可是自己真的对这个名字一点印象都没有，难道自己真的对班里这么不上心了，顾晓溪在心里对自己吐槽说。
“没兴趣。”顾晓溪打了个哈欠，想了想感觉自己好像很没礼貌，就又接着说了句：“你还是叫别人吧！”
“这样啊。”鹿铭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哎呦，不愧是千金小姐，这一天到晚架子摆的可真是。”一阵十分违和的声音从鹿铭身后传来，一个长相还算漂亮梳着马尾的女孩从鹿铭后面跳出来，然后眉飞色舞的拉着鹿铭的手臂说：“鹿铭你也真是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敢往文学社里拉，不就是个版画吗？我画画也不错，她不去我去，我可不像某些人，有几个钱没事就爱摆臭架子！”
“我摆架子关你屁事，我不想去就不去，你爱去就去，我是碍着你还是怎么啦！”顾晓溪也不是什么善茬，听见女孩这么说话她只是这样冷笑着反击说。
女孩瞟了顾晓溪一眼，冷哼了一声说：“嚣张什么啊！不就是家里有几个臭钱么，别以为大家都不知道你家那些钱是怎么来的。”
“你再敢说一句试试看！”顾晓溪这次真的爆发了。
女孩被吓的扯了扯鹿铭白色衬衫的衣角，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看着鹿铭。
“筱欣，够了，顾晓溪本来也没什么恶意。”鹿铭低声对那个女孩说，然后又转头对顾晓溪说：“抱歉啊！她总是这样口无遮拦的，那个，我们先走了，文学社的事情你再考虑考虑。”
说完，他就不由分说的拉着筱欣的手走出了教室。
顾晓溪看着鹿铭远去的背影迟疑了片刻，然后又接着趴在桌子上低头睡觉。
她看得出鹿铭的诚恳，知道他并不是在逗自己玩，她也没有摆架子，只是自己真的对这些什么社团活动甚至交际活动都已经提不起什么兴趣了。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放学的时候，当顾晓溪醒来时教室里早已空无一人，她突然看见自己的桌子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用钢笔画着一个少年张着双手拥抱着个比自己还大的礼物盒，下面还写着一行俊隽的小字：我替筱欣给你道个歉，千万别生气啊！
她一愣，然后下意识的笑了笑。
顾晓溪一个人走在空旷的走廊上，一头红发分外刺眼，秋天已经到了，空气微凉，校园中的枫树也都染上一丝丝日落的昏黄，轻风一吹便会摇下了许多落叶。
她没想到在走廊转角处又遇见了矜汐，她刚好从一楼上来，看见顾晓溪后她一愣，然后对着顾晓溪笑了笑，笑得很好看。
“晓溪，好久不见了。”林矜汐柔声说。
“是很久不见了，”顾晓溪自己也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语气是冷是热，只是然后她又接着说了句：“林老师。”
林矜汐呆了呆，原本热切的眼神忽然冷了几分，她尴尬一笑，接着憋了半天才说了句：“晓溪，你本来是个很有潜力的学生，只是现在真的要好好端正下学习态度了。”
“哦。”不知道为什么，顾晓溪突然感觉有些失望，接着说了句：“老师我还有事要先走了。”便转身下楼。
“等等，”林矜汐突然有些着急的对顾晓溪伸了伸手。
“有事吗？林老师。”顾晓溪转头目光复杂的盯着林矜汐。
“那个，你，最近还好吗？”林矜汐有些吞吞吐吐的看着顾晓溪，而顾晓溪也只是看着她，并没有回答。林矜汐尴尬了半天，又低声接着说：“还有你哥哥，最近好吗？”
“很好。”顾晓溪对着林矜汐笑了笑，这个笑容连她自己都感觉有点假，她笑着说：“要什么有什么，怎么会不好。如果你还不放心他，难道不会自己去找他吗？”
“这样啊。”林矜汐听出了顾晓溪语气中的不愉快，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林老师，我要回家了，再见！”顾晓溪感觉胸口有点闷，她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林矜汐，时光荏苒，似乎她还是没有一点改变，在那一刻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突然一点都不想再看见这个熟悉的矜汐，说完便转头急匆匆走下了楼梯。
林矜汐看着她有些仓惶的背影，瞳孔在无力的阳光下反射出了一种复杂的光芒，秋风拂过她的裙摆，掠出了一种好看的圆幅。
顾晓溪走出校门，径直走到校门外一辆停了许久的黑色奔驰车前，然后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
奔驰车的引擎缓缓启动，然后往外开去，途径栽满了一行枫树的主行道，引擎喷出的灰色雾霾卷起了几片树叶。
顾晓溪坐在后排，眼睛盯着手机，一言不发。驾驶座上坐的是一个英俊的年轻男人，只是男人的眉宇间总是让人感觉透着一股十分严肃的气场，他眼睛的余光透过后视镜默默看着顾晓溪，同样也没有说一句话。
在沉默了半响后，男人才看着顾晓溪的头发说了一句：“红色头发在学校里太另类了，什么时候染回去。”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气势。
顾晓溪本来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打字的手指顿了一下，她并没有抬头看男人一眼，只是低声回了一句：“噢！”手指便又开始在手机屏幕上开始打字。
男人也只是透着后视镜又看了顾晓溪一眼，然后就沉默不语的伸手晃了晃方向盘，目光集中在玻璃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中。
“哎，顾恒，今天我在学校里遇见了一个人。”顾晓溪突然冒了一句话出来，只是她还是没有抬头，目光依旧在手机屏幕上。
“林矜汐对吗？”顾恒也没有回头，只是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
“嗯。”顾晓溪没想到顾恒这么快就直接猜了出来，突然感觉有些无聊，她关上手机屏幕，扭头看向窗外，她在心里默默又回忆了几次刚刚顾恒说的那句“林矜汐对吗？”想从里面捕捉到一点不一样的情绪，可惜结果却让她自己有些失望，因为无论她这么去体会顾恒刚刚说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
“她问过我你现在怎么样了？”顾晓溪没有去看顾恒，她只是伸着手指在玻璃窗上画了画去。如果是冬天的话，空气寒冷，玻璃窗上会生出一小层薄薄的水渍，那样的话根据顾晓溪手指在车窗上的活动痕迹或许还可以知道她在画些什么，可惜现在还不够冷，车窗上只是干巴巴的一片，所以也没人看的出顾晓溪在画什么。可能我们每一个就会成为一个这样的人，只是因为自己比这个世界先一步的寒冷，所以无论自己做什么，这个世界都不会去理解，只能在自己的中，画出一个个隐形而孤悼的图案。
顾恒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顾晓溪在车窗上活动的修长手指，并没有说一句话。
“我和她说你现在很好，要什么有什么，叫她别整天还想着你没法自拔了。”顾晓溪突然抬头对顾恒笑了，就和不久之前和林矜汐的笑容一样，让顾晓溪自己都感觉好假。
“无法自拔的不是她，是你，对吗？”顾恒叹了一口气。从顾晓溪上车到现在，这是顾恒的语气中第一次带上了一点情绪感。
顾晓溪的笑容僵住了，她扭过头对着车窗哈了一口气，沉默着没有对顾恒再说一句话。
顾恒也沉默了，车厢只剩下了音乐播放器中郑淳元演唱的《겨울사랑》倾情而怆然的旋律，冷清的就像是结上一层薄冰的湖面。
许久之后，顾恒才打破了这种沉默，他调转车头，轻声对顾晓溪说：“今天晚点回家，晚自习也不用去，我已经给你请假了。今天是你嫂子生日，她在酒店办了一个聚会，让我们一起去。”
“不去。”顾晓溪把头扭到一边，接着说：“那个女人生日关我什么事。”
“必须去，”顾恒的声音不容置疑，他接着说：“那是你嫂子。”
顾晓溪抬头透过后视镜看着顾恒皱起的眉毛冷笑了一声，接着说：“她不是我嫂子，她是个大金库，为了这个大金库，你连矜汐姐都不要了，顾恒，我见过那么多男人就你最他妈没出息！”
“你够了！”顾恒透过后视镜看着一脸嘲笑的女孩，可她依旧没有收敛，顾恒用他都快结冰的声音接着说：“她是你嫂子我是你哥哥，对亲人要有最起码的尊重。”
“不去。”顾晓溪倔强的扭着头，接着说：“我要下车，反正我不想多见那个女人一眼。”
“不行。”顾恒双手掌握着方向盘，声音十分严肃，并没有去看顾晓溪的表情。
顾晓溪在微信里给朋友发送了一条信息，然后抬头对顾恒咬牙切齿说：“我和朋友约好了，必须要下车。”
这次顾恒理都没搭理顾晓溪一句，而顾晓溪却突然又冷笑了一声，她突然双手扑到驾驶座上，手指熟练的按了一个开关，然后退回来猛的推开车门。顾晓溪顺势从车门里跌落到了外面，恰好外面有一个骑着摩托车的少年接住了顾晓溪。
不要命啊！顾恒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然后马上双手急刹车，车轮在马路上擦出了一阵难听刹车声和几条白色的痕迹。他停下车打开玻璃窗看向顾晓溪，可是此时顾晓溪早已和骑摩托车的少年一起骑远了，只剩下了在风中满街飘落的枯老枫叶。
“随便你咯。”楚彦笑着说，声音很好听，耳钉在风中叮叮响动。
“陪我去海边吧！就我们两个人。”顾晓溪低声说，让人听不清她此刻心中的情绪。
“没问题！”楚彦嚣张一笑，随后加快车速，引擎在日落时的冷风中轰轰作响。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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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编辑：刘欣悦 houshidaiwen@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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