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为什么留在广州的原因。
晚上好,欢迎回到北辰青年,我是PP。
最近我有个发现,毕业之后,朋友圈里大学同学的画风越来越分裂了——
去了深圳的,天天都在转发金融行情;
去了上海的,隔三差五就是一条探店Plog;
去了北京的,爱上了溯溪露营和Ctiywalk......
四散天涯后,大家都在各自的城市有了越来越精彩的新生活。
单单是我们这些留守广州的老油条,下了班也不想去蒲,也懒得搞副业,倒是天天在大排档、走鬼摊这种地方“自甘堕落”。
“都是一线城市打工仔,怎么就你们广州人的画风最清奇啊?”
不过说真的,就像编辑塔希提感慨:
在广州工作,每周不去一次大排档撸两串烧烤、喝两杯生啤,算什么休息,算什么“活在当下”呢?
对于大排档,广州年轻人是有些痴迷在身上的。
不是潮到让人风湿的东山口,不是哪家装修精美的网红店,更不是琶醍或CBD里哪家夜店。
而是大排档。
集脏乱差于一身的大排档,居然在小红书这样人人“精致”的app里,占据了足足50多万条笔记。
别误会,真的不是广州年轻人追求太低。
恰恰相反,是大排档它真的太香了,尤其是价格——
巴掌大的生蚝3块一只;有肉有蛋的炒米粉最贵20;打包30块炒田螺回家,一家三口能叹上一晚......
上次编辑蛋蛋生日,编辑部去一家港式边炉大排档聚餐。
我们点了两个锅底,把海参、鲍鱼、罗氏虾、走地鸡这些“贵价”新鲜食材都上了一遍,结果10个大胃王吃了两个小时才勉强解决90%,撑到差点连蛋糕都吃不下。
第二天群收款A钱,你猜怎么着?
人均85,真香。
如果你说你不是广东胃,也大可放心。
据本人的不完全统计,单在我住的那条城中村,就几乎集齐了全国各地风味的大排档——
湘西小串、东北烧烤、新疆大盆鸡、湖南麻辣烫、潮汕打冷、化州糖水应有尽有,而且味道一点都不比外面餐厅差。
来来往往的食客,普通话、广东话、潮汕话、湖南话......口音也是五花八门天南海北。
在广州漂泊太久,要是想家了,就去家乡风味大排档找老板唠唠嗑,相信他也会和你有同感。
所以我时常在想,“要留住一个人的心先留住一个人的胃”这句话是很有道理的。
不然你看,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广州一待就不走了?
除了高性价比和菜色丰富,广州大排档的“烟火气”也必须有名字。
具体表现为:
坐在室外比坐在室内好;胶凳比软椅好;露天炉灶比封闭式厨房好;自选食材比盲点盲选好......
但这些也都只是形式,真实接地气、对各阶层的平等包容,才是大排档烟火气的重要内核。
记得去年的《披荆斩棘的哥哥》吗,里面大湾区五人组(陈小春、张智霖、谢天华、林晓峰、梁汉文)再次大火。
这边厢忙完唱跳,五位哥哥紧接着就来广州拍《大湾仔的夜》,内容是他们开大排档的烟火气故事。
哥哥们一开始还有模有样,也是露天营业,也是胶凳折叠桌,煲老火汤、卖碟头饭,忙得不亦乐乎。
但节目开播没多久口碑就直线下滑——
“几个香港人开大排档居然不讲粤语、不卖干炒牛河?!”
“定价这么贵,谁吃得起啊?”
“剧本痕迹太明显。”
......
把大排档的烟火气当噱头,却只拍出了连锁茶餐厅的效果。
别说老广不能接受,每个去过大排档的人都会觉得虚假悬浮。
真正让广州的年轻人“上瘾”的原因是:
在大排档闹闹哄哄的氛围里,吃着不入流的“街边嘢”,我们似乎能更轻易地放下面具,不对人设防。
有些穿西装打tie的金领白领,看着人五人六,结果一坐下来就开始骂领导:
“我们老大都不知道有什么问题,天天逮人陪他加班,钱又不多给”;
“我们部门又好到哪里去,屁大点事天天开会开会开会”
毕竟是一起“骂”过人的交情,今晚喝完了聊完了,我不会怕你明天一早就跟我老板泄密。
因为我们见过彼此最面红耳赤的样子,你也有“把柄”在我手里;更因为我信得过你。
再看看平日里斯斯文文的同事,在大排档两杯酒下肚也丧失理智,妆掉了、油滴到衣服上了也不管。
玩起大话骰来,“五个五”“六个六”一个喊得比一个大声,时不时还夹杂两句冒犯祖宗的粗口。
总而言之,无论你在白天再光鲜亮丽,踏入了大排档的结界都得现原形。
所以,每当有朋友来广州玩,大排档都是我们的首选。
不用提前化妆、不用翻箱倒柜看要穿什么,踢着一双人字拖就能出门,大大减少了时间成本和脑细胞的死亡率。
而且也只有在大排档里,没有高消费的压力,也没有服务员过度的热情,就着两杯啤酒,我们能真的好好聊聊近况。
聊聊你那不如意的工作,和我那不如意的感情。
但无论如何,桌上必须有一个人保持清醒,好在谁交心到崩溃时、谁喝得酩酊大醉时把ta扛上车、送回家。
写到这里,我又不由得想起以前在天河念大学,和男朋友没钱去约会,就常常转完地铁转公交,跑到龙洞堕落街觅食。
那时才真叫“有情饮水饱”啊,两人在大排档里吃同一份牛河,笑得却比5块一杯的香精勾兑奶茶还甜。
老板娘看我们“可怜”,总要给我们送两碗当天没卖完的绿豆沙。
现在工作了,人均200的店也吃得起了,和当时的男朋友却早已分道扬镳。
每次路过龙洞,我都会再回那家店寻味,还是坐过去的位置,还是吃炒牛河,但绿豆沙我自己点。
有不少在附近上学的学生情侣牵着手进来,两个人不要面对面坐,非要肩贴肩,就像以前的我和他。
老板娘看我“偷窥”得入神,打趣问:“做咩今日一支公嘅(今天怎么一个人)?”
我看着她笑笑,说声“八卦”,她也就不再多问。
唉,有时候啊,大排档老板比我的大学室友还了解我的感情走势呢。
人类学家项飙曾提到一个观点:
我们的「附近」正在消失,它被大数据和信息化承载“转化掉了”
尤其是在广州这样的一线城市里,多得是“阡陌交通”,却少有“鸡犬相闻”。
年轻人用「工作」来分割日夜,元气在8小时被掏空,下了班只想深深窝进沙发,用碎片化信息把无聊填满。
我们熟知哪个明星塌了房,却没有力气去关心在隔壁住了一年的邻居叫什么名字。
《十三邀》到广州采访五条人乐队时,曾邀请一群五条人的歌迷到大排档吃饭闲聊。
这群人来自不同地方、不同领域,在这顿饭前,他们互不相识,互不关心。
觥筹交错间,许知远问,你们都在经历着些什么问题?
有即将踏入社会的大学生,迷茫“我该从事喜欢的行业,还是高薪的?”
有工作多年的社畜,吐槽公司不合理的制度:“早下班,说你工作不饱和;加班了,说你工作效率太低。”
而上有老下有小、高不成低不就的大龄青年,感慨“最容易被压榨的是我们”......
大排档昏黄暧昧的灯光,消弭了人与人之间的「遥远」,在喧闹里,他们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讨论着不同阶段的困窘。
这一刻,他们之间没有比较、没有猜忌,有的只是抱团取暖与最原始的口腹之欲。
上个周末,我和朋友去了一趟深圳。
我们走在街头,无数次感叹这里城市建设之先进,一座座公园与商场间隔开高楼大厦,道路开阔又干净。
比起广州的优哉游哉,深圳的出租车司机开车也像开了1.5倍速。
这两天里,我们去了美国涂鸦艺术家的展览;看了来自上海的脱口秀演员演出;逛了华南地区唯一一家马丁·马吉拉线下店。
可能是“大乡里出城”心理作祟,见识到太多广州少有的东西,离开深圳前,我们明显都有点不舍得。
但当回到广州,下车呼吸到熟悉的闷热空气,看到大排档仍然熙熙攘攘,我忽然很安心,因为我知道:
我到家了。
这种安全感和松弛感,在一线城市中,或许只有广州能给予——
就算天天吐槽东山口“潮到风湿”,放眼望去,生活里大家还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我可以丢掉我的社交焦虑,就算穿西装逛菜市场,或是穿背心拖鞋逛珠江新城,也不担心有人向我投来奇怪眼光;
我可以只花一千多,就在通勤半小时的地方租到带阳台的大房间,即便它位于城中村,环境不算太好。
即使疫情当前,广州也不会忽视任何一个普通人,无论做核酸还是看医生,也最大限度保证老弱病残孕先行。
我没法否认,比起北上深,广州似乎真的没那么“繁华”、没那么“潮流”。
但这座城市,是温度最接近“家”的。
正如印度作家阿米塔夫·高希在小说《烟河》中所说:
“这座拥挤、肮脏、喧闹、性感的地方,我们叫它广州。”
最后。
“一座城市的形体,有着比人心还要快的变化。”
在一线城市打拼,我们常常会在高楼林立的假象中迷失自己;
活在随时“过期”的恐慌中,让口罩和手机构筑起我们生活的防护罩,和他人非必要不来往。
而广州有点不同,它用它的“市井气”,打破了我们与城市之间的第四堵墙,告诉我们:
没事的,在这座城市有某个电视媒体上看不到的角落,大排档、菜市场,又或是哪条过街隧道......
那里有一群比我们“好”不了多少的人:
可能是996社畜、外卖小哥、或者就是你大学同学,他们和我们一样,没有太多钱,也没有太多文化,更没有什么背景。
而这些角落,没有“出片”的装潢,没有精致的菜色,没有值得打卡发到朋友圈的地方。
但至少,如果被裁员了、失恋了、加班加到崩溃了,我们还可以在那儿大哭大笑、大快朵颐。
更重要的是,它你会知道:
这座城市虽大,但你并不孤独,也并不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