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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星时评 | 别了,自媒体?

2017-06-18 隽姝 港大寒星时闻

终待来应允了要到来的《六月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管理规定》,而其降临前的铺垫是为“在党的新闻舆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其语词严厉程度未免教人心惊肉跳,综述一切可归纳成为四个“不得”,三个“坚决防止”,和两个“不要”,尾随其后的内容都是料得的妨害社会风化之物,目空一切的肆行言论,西方腐败之气或是烂俗之风。


若是局外人适逢阅读此数句,产生的印象大约是中国网络独立媒体已腐坏败滥至无可拯救的地步,不止如此,中国网络社会的环境亦是一潭坏水,舆论推波助澜着恶俗奇闻散布。《管理规定》的措施恰是立足于此的:他们责令自媒体中的乱象,而由此衍生的解决措施是,官方媒体全权取代个体运行的网络独立媒体。然而,我们的社会果真正因为自媒体的出现而愈发滑向负面数轴的尾端么?是不是,一旦首当其冲铲除恶俗不堪的娱乐账号,社会风气便能因眼不见而奇迹般扭转?

 

因管理规定方才出台施行,过早便言出定论是莽撞而欠失考虑的,然而《管理规定》似乎承诺了这样一种网络媒体的未来,既不闻品味低劣的风言风语,亦没有了独立的、官方正统以外的声音。自媒体对于意旨掌管全局的政府监管形同灾难,因为自媒体向政府预示了一种他们恐惧的未来景象,即是自由的媒体环境的粗略模样。他们感到了放任生长的管制困难,

 

一律令后复归前清。这是措辞夸张的悲观主义者。置之个人的生活,不过是一觉甦醒过来少了几条聊以娱乐的寄托罢了,生活还是要自娱自乐;再者中国大众习惯了受壅塞时另寻出路,总是有新的寄托横空出世的;信息流通口的钳制总是滴水穿石的历程,先是失却了我们不以为然的国际网络入口,我们代以汉化复制版本,而后电视节目受删节、电影斩肢截指,中国的票房依然大赚荷包,我们也很满足评分不过半的电影水准。舆论反应由愠怒流向淡然,再后来不是无人反对,而是反对的声音都教审查制度的漏斗洗滤去了。



一个社会的民众木然地任其政府一而再地跨越公众与私人领域的结界,依凭政府的头脑代为之思考,作道德、审美的决策,虽大有人美其名曰政府是为保护民众、净化社会风气而取其策略,然而民众的麻木实则是对他们自身的蔑视:他们不相信自己拥有独立判断力与决策力,反以政府的言论净化措施感激流涕。而政府则顺势将自己置于权力至高点,居高临下地侍候臣服——这种不平等关系中,携带着一种君臣父子伦理关系的无条件服从意味。

 

到头来孔孟说教没有白费两千年口水,不过君王被颠覆换成共和国政府,一人成了一党,家长式权威仍然顽固地矫饰着政府的龙座,政府就是高远得触不可及的父权威风,大吼声停步,立时所有人畏畏缩缩止步不前,问为何便沦为龟孙、大逆不道的不孝子——这是座谈会讲话中号令式口气所传递的讯息。

 

父权式政府对其权威的假定只错在,政府之于民众,不是父亲之于黄发小儿有一种年龄差距造就的优越感(可能这种优越也只是一种虚假的幻象,因为经验大多并不意味智慧),政府连这样的倨傲也是无权据有的,所以说政府以为它取信某一种特定的价值取向,便可不需历经民众的认可,进而以这一价值判断标准强加于民众的话,就大错特错了。

 

另言之,政府之所谓正面价值观究竟指代何物?为什么为寻求正确的价值观,社会便要以牺牲触碰负面消息的勇气为代价?当民众成长于一种论调的舆论下,不受鼓励、亦匮乏机会独立思考,以机械的方式铸造成如出一辙的价值观,一个健康,多元化的社会则业已远去。

 

媒体的反应与民众似乎一唱一和,媒体人惊惧的不是自己的工作是否遵从了新闻媒体行业的职业操守,反是有无唯唯诺诺阅读政党纲领,以遵循其导向。如果各行业的中心不再是其本职,而围绕政党,因而不分青红皂白政治化了原本无关政治的行业,可否称其为一种本末倒置?新闻行业从业者,不是质问自己能否无惧与外界压力,遵循媒体的操守道德,而是发问:究竟多少程度上该臣服政党发布的讲话内容,这是否是新闻行业迫于政治压力扼腕叹息之际的可耻倒退?

 

媒体绝非政府言听计从的附庸,而需有自己的独立文化和职业道德。政府立法确然可作为最基础的导向,然而媒体更需要通过践行自由式的新闻环境以历经市场、社会筛选淘汰。多元的媒体环境下熏陶的民众不会是缺失判断力,而转向政府求助的乳儿;但若是政府坚持代民众作决策,指称何谓高尚何谓低俗,民众将成为麻木而无意识的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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隽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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