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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了,香港 —— 一位德國人被迫離港的經歷

大公文匯全媒體 香港连线 2020-09-04
 

別了,香港


【11·27香港連線】一位德國人被迫離港的經歷:起初我們認為,我們只要遠離就好了——遠離香港記憶中的烏托邦式的繁華、熱鬧與生機,以及令人不安地置身上環一棟高樓的17層,望出最後一眼。


我在待在香港的最後一天內寫下這些文字。事實上,我和家人原本想待到12月再離開。但當前的情況已經嚴重惡化。(我身後的)背景音是不斷播報的最新新聞消息:燃燒的磚塊(譯者注:原文應該想表達磚塊和燃燒彈)、水炮車、手持弓箭的蒙面者、防毒面具、忍者般的裝束、雨傘……

香港持續的暴亂,令大量外國人被迫離開香港(資料圖片)
 
我的妻子和女兒已經離開了這座城市。由於還有最後一點工作,我比她們多待了一天。在過去的兩個半月中,我的妻子在香港大學擔任了一學期的客座教授,在此期間我也舉辦了一些講座和朗讀會。長期以來,最暴力的騷亂正是發生在這些大學裏。大多數抗議者是大學生。他們中的一些人給我們看了他們新寫的遺囑。他們決心為「事業」獻出生命。
 
我希望抵達機場的路線能保持暢通。當我聽到警報聲時,我正看著窗外。我們的公寓位於一棟摩天大樓的17層(譯者注:按內地算法應為18層),周圍環繞著其他的「混凝土巨人」。這些建築裏燈火萬家,明顯多於平時——因為人們更多選擇待在家裏。這種(燈火通明)的情形,我在過去10個星期裏都沒見過,即便是在周日晚上也未曾經歷過。在我們的建築前是一個售賣魚乾的市場。那裏總會很熱鬧。賣家在極力稱讚那些壓扁的海龜乾和海馬乾。有軌電車是香港最迷人的交通公具,電車用響亮的鈴鐺聲和轟隆聲宣告著自己的存在。即使住在17樓,我也無法擺脫這種噪音。我是說往常。如今只有令人感到沮喪的沉默。
 
似乎沒有人介意
 
非常抱歉,我不得不離開這座城市。就在幾周前,情況還似乎相對穩定。我和妻子在抵達香港的那一刻就想好了——只要我們遠離抗議中心,不看新聞,這座城市就還算祥和。我向遠方的家人和朋友報了平安。生活就這樣繼續前行,我們也開始熟悉香港。
 

每當周末,成千上萬的菲律賓女性會在香港地鐵站、樓梯口等地方聚會(網絡圖片)

我的很大一部分時間都花在了這座城市的眾多遊樂場中。在那裏,作為孩子父親,我總是少數。遊樂場的孩子很多是由菲律賓保姆陪同的。特別到了周末,就更能感受到有成千上萬的菲律賓女性居住在這裏。她們在街邊練習跳舞,帶著有電冰箱那麼大的音箱唱卡拉OK,在地鐵站、樓梯口或者紀念碑下鋪開毯子坐下來野餐——沒有人似乎對此感到介意。和那些赤膊在維多利亞灣跑步的男子、不遵守交通規則的快遞員一樣,她們也是屬於這座城市的一道風景。
 
殖民開發的姊妹城市
 
儘管有如此寬容的態度,但香港並非沒有種族主義。作為白人男子,我經常覺得(在這裏生活)要容易得多。但是如果我妻子帶著女兒去遊樂場,別的家長就會經常忽視她的存在或者根本不搭理她。只是因為她的深色膚色會被人認作保姆。超市里的多數商品不是從英國進口就是從美國進口,價錢自然也貴得多。即便是6片便宜的吐司麵包,也要花掉將近3歐元。人們對來自中國內地的商品存在根本的不信任感。這裏的人總是一遍一遍地講,只有外國的商品才能保證真正的品質。
 

香港超市里的多數商品不是從英國進口就是從美國進口(中新社)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香港作為國際貿易城市的財富和重要性,實際上追溯於英國的毒品交易。在為新小說積累素材的研究過程中,我大量研究了殖民主義的鼎盛時期。在19世紀,英國在印度各省生產了大量鴉片,主要供應給中國人口。數以百萬計的中國人陷入毒癮——這是一個英國人圖利的市場。當中國政府試圖阻止鴉片進口時,英國向他們宣戰——英國人把自己視作世界自由貿易的擁護者。短短幾周之內,中國就被英國艦隊打敗。戰敗的結果,是英國人將如今稱為香港的地區收入囊中。此後,印度孟買和香港之間的鴉片貿易蓬勃發展。這裏從最初微不足道的定居點開始,變成了大都會——殖民城市(孟買)的姊妹城市。
 
來自世界各地的兒童
 
自然地,貿易讓香港變成一個國際化的地區。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們在這裏都可以找到家的感覺。在游泳池裏既可以看到穿比基尼的遊客又可以看到穿布基尼的穆斯林女性。在一幢英國殖民時期的地標性建築前,一名玻利維亞人正用排簫演奏邁克爾·傑克遜的經典歌曲。我還親眼看到過一個逆行的印度小哥被一個美國人攔下訓斥。可以說,這就是香港的傳統——來自世界各個角落的人們仍在這裏搶地盤,還有他們推崇的價值。
 

來自世界各地的男孩女孩們在幼稚園裏結為朋友(網絡圖片)

我在女兒的幼稚園裏經歷的另一種可能,給我留下了尤其深刻的印象。幼稚園裏的老師來自4個不同的大洲。我們的女兒參加合唱,演繹了一首簡短的中文歌,在此期間就和那些來自世界各地的男孩女孩們結為了朋友。觀看這場演出真是令人滿足。這些孩子沒有一個在乎其他孩子的國籍、外表、語言。在這樣的日子裏,香港像烏托邦一樣充滿希望。
 
但是,我再一次接到一位原香港記者朋友打來的電話。他建議我:「快回家,警員使用了催淚瓦斯,風向正把它帶向你在的地方。」
 
一個未來,他們仍然擁有機會的未來
 
局勢不斷惡化,暴力數量激增,旁觀者成為犧牲品。每次出遊前,我都會瀏覽一個網站,抗議者在上面記錄著最近與警方發生衝突的地點。(網頁地圖上)紅色的感嘆號、咆哮的狗頭和警車等標誌,並不是好兆頭。如果這些符號特別多,我們就選擇待在家裏。當我們遇到身著黑衣的抗議活動支持者,我們總是保持警惕。與此同時,我們也會盡可能地少穿白色的衣服。我們不想被視為政府的擁護者。20多輛警車在遊樂場周邊鳴笛飛馳。孩子們對此感到興奮,讚歎不已。成年人則是互相交遞一個擔憂的眼神。在市中心的混凝土柱子上,有人噴了「支那」和「我們永不停止!」中國(內地)一家銀行分行的玻璃幕牆外用塑膠裹住——他們希望節省每天清除此類標語的時間。
 
這是一種多麼可怕的經歷去體會到,公民的權利如何受到限制,市民的生活狀況不斷惡化。特別是香港年輕人對未來充滿憂慮。他們擔心的不只是失去法治和文件中所規定的「高度自治」。這只是把問題簡單化。很多人希望香港首先是一座不會讓人最終債台高築的城市。過高的租金和房屋的短缺,造成一些學生不但要和其他人共用一個房間,有時候甚至需要共用一張床。這些被忽視的孩子極度渴求一個至少讓他們還擁有一線機會的未來。香港上環一位上歲數的出租司機說:「過去的香港已不復存在。現在該說再見了。」
 
(作者為德國作家,長期居住在柏林和新德里。2020年2月將發行他的新小說《世界博物館》。原文刊於德國《法蘭克福彙報》周日版副刊,略有刪節)

香港大公文匯傳媒集團

克里斯托弗.克略博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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