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海棠｜砧木的复苏

湖北海棠（Malus hupehensis (Pamp.) Rehder），蔷薇科苹果属植物。

2012年4月11日

到上海上学的头几年，心情和天气同好的时候，会想起去马路对面园区的食堂吃饭，但是因为往返路上要多花一刻钟，并不是常去。某次，碰巧遇到路上的这一树白花，印象之深刻，以至于现在还能记得那天相伴而行的人大概都有谁。那会的手机好像还不善于拍照，我专门翻出来了大学时代的数码相机，跑过去拍了一张。

我不认得这是个什么，用大学看的那点植物学，连科都判断不出，不过也没有太上心。时间飞逝，一晃又过了2年，时间忽然“多”了起来，我也有了单反相机。院子里大大小小的植物成了我珍视的对象，哪里有点什么，不管认不认识，都一清二楚。

2014年7月26日

再次走到这棵树前的时候，它的树枝上挂满了绿色的果实，顶上一个浅红褐色的斑点，好看得狠！

2014年8月28日

那时开始着急想知道拍的植物都叫些什么名字，论坛，微博，果壳，知乎，豆瓣……凡是有机会求助的途径我都尝试了一圈。功夫不负有心人，砸下去的时间总能有所收获，通过QQ群，我认识了一窝植物爱好者、植物专业人员。

2014年10月24日

幸好留有花期的照片，加上果实，叶片，树形信息，有人提示这是“湖北海棠”，蔷薇科苹果属。

我上大学的时候接触过植物分类检索表。当时的深刻体会是这东西一点点用没有，一来很难搞懂检索上使用的名词具体定义是什么，二来发现检索完全不是左、右转弯那样干脆，相反往往是模棱两可似是而非，完全走不下去。

2014年12月2日

后面慢慢接触发现，检索表可以作为观察方法的提示。比如，我就认定这是湖北海棠了，从1开始，到湖北海棠的每个岔道口，要怎么过去呢？慢慢对着实物（或者照片）观察，这种练习好像对如何观察帮助很大。

12月，天气开始冷起来，它的果实开始变红变软，很容易就会掉下来。因为在检索表中湖北海棠和垂丝海棠是隔壁对隔壁，我仔细观察了一下两种海棠的果实。

上图中，垂丝海棠（上）的果梗粗长，大于4厘米，果实较小，直径不足1厘米；湖北海棠（下）的果梗细短，约3厘米，果实较大，直径大于1厘米。

一个细节是，湖北海棠（左）的果梗是直接干脆的“陷入”果实中，而垂丝海棠的果梗与果实有一个较为平缓的增粗过渡。

叶片边缘的锯齿形态是植物志检索表区分这俩街坊的方法，湖北海棠的叶缘有“细锐锯齿”。湖北海棠的叶片有记载可以当做茶叶的替代品，命名人Rehder在著作中记载到，当他在标本馆中看到Pampanini 1910年命名的Pirus hupehensis的模式标本时，意识到这种植物和他自己1915年命名的Malus theifera就是一种植物，因此得到了现在使用的学名Malus hupehensis (Pamp.) Rehder。种加词“theifera”应该正是指这种植物的叶片可以做茶叶用。

Rehder也命名了一种变种f. rosea，威尔逊在湖北房山采集到一种粉红色的湖北海棠（Wilson NO.2980）。

2014年12月2日

湖北海棠的果实多4室，对应4个柱头。

2015年4月1日

2015年4月9日

2015年春天，我盯着它的花期一天天到来，仔细观察了一下它的花朵形态。

有趣的是，这种密集的踩点让我发现，原来我一直觉得是一棵树的湖北海棠左右两侧，竟然还各有一棵重瓣垂丝海棠！因为垂丝海棠花期比湖北海棠早很多，两者之间在盛花期几乎没有重叠，只是湖北海棠花苞明显的时候会碰到垂丝海棠的末花期。加上重瓣垂丝海棠几乎不会结果，到果期时，却又只有湖北海棠的果实最为突出。

我顺着三棵海棠的主干往下找，它们基部慢慢靠近，最终合并到一起。这是什么现象？我开始在院子里更加仔细的观察其他垂丝海棠，巧了的是，竟然在另一处也发现一棵这样的情况。那棵树并不大，但是主干上伸出的一个枝条显得和其他枝条很不一样，也是湖北海棠配重瓣垂丝海棠。

砧木！嫁接是重瓣垂丝海棠繁育的重要途径，而湖北海棠就是主要的砧木来源之一。哈哈，要不是这些砧木“复苏”，恐怕我在那些“闲暇”的时间里，无缘观察到湖北海棠了。

2015年4月29日

花萼的萼齿是重要的性状。湖北海棠的萼齿尖，顶端渐尖/急尖。萼齿的长度也是一个很重要的特征，植物志是将萼齿和萼筒比较，湖北海棠的萼齿和萼筒近等长或略短。但是“萼筒”是那一截呢？

南京林业大学的汤庚国教授课题组对海棠有深刻研究，拜读陈曦博士的论文《湖北海棠不同居群体变异式样及遗传多样性的研究》，我只能泛泛浅浅的理解（却深感编写植物志检索表的不易），发现毛山荆子和湖北海棠才是更加难以区分的相似物种。。文中采用子房膨大的部分作为“萼托筒”（而区别于花萼筒）与萼齿进行长度比较，湖北海棠的萼齿：萼托筒在1.5以内，而毛山荆子要大得多。并且，毛山荆子的花梗/果梗也比湖北海棠长。

值得一提的是，湖北海棠多为三倍体！因为减数分裂异常，三倍体是无法产生正常配子的，因此95%的种子来自于无融合生殖：不需要精子和卵细胞，体细胞直接脱分化形成种子。可以想象，这种无性繁殖形成的克隆之间，遗传物质倾向于高度一致，多样性是很低的，这一点在自然群落中得到体现。但是，湖北海棠又是一个分布较广的物种，不同地区之间的群落却有高度的遗传多样性。

2018年02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