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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新闻，人物关系可以简化下吗？太多了，看着头晕”
9月10日，某媒体旗下微博账号因9月9日发布的一则消息——“上海一男子出租屋住了两周在床底发现尸体”，存在新闻事实表述不清晰、逻辑混乱的问题，让网友费解，登上微博热搜。
为便于理解，有热心网友在留言区当起了课代表，给大家“翻译”了这篇报道：“褚老伯因为女儿和外孙女都过世了，认唐某的女儿为干女儿，并把房子送给了唐某的女儿。同时，褚老伯答应房子有原女婿老余的一份，但唐某把房子卖了之后只给老余5万，老余上门要钱被唐某杀害，藏尸于床下，后被唐某的朋友发现。”
一则200多字的报道，为何网友看不懂？这篇“悬疑小说”如何写成让人看得懂的新闻？9月10日，带着这两个问题，《传媒茶话会》对话人民日报社地方部副主任费伟伟，法治日报社党委委员、副总编辑陈建国，中国经济传媒协会副会长官建文，健康时报副总编辑王君平，中国政法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张森，中央广播电视总台资深记者杜昌华，某通讯社资深记者。
美国著名语言哲学家格拉斯曾提出“合作原则”，认为公众在谈话中应遵守四个准则：量的准则、质的准则、关系准则、方式准则。具体而言，量的准则即说话应满足但不应超过交流所需的信息量；质的准则即不要说虚假或缺乏足够证据的话；关系准则即说话要相关；方式准则要求说话清楚、明了，具体则要求说话避免晦涩、避免歧义、简洁明了、井井有条。格莱斯认为，交流的双方违反了其中任何一条都可能会引发误导性效果。“合作原则”的四条准则与新闻专业主义的要求是相通的——全面、均衡，真实、客观，简单、明了。通过留言可以看出，网友诟病这则新闻的主要原因是人物关系交代不清，新闻事实介绍逻辑混乱。明明很简单的消息报道，硬被整成了悬疑推理小说。法治日报社党委委员、副总编辑陈建国也谈道，“这条新闻内容混乱是因为出现的人物多、人物关系复杂、头绪多，编辑没有抓住、厘清其中主要的人物关系。文中主要人物其实就是犯罪嫌疑人唐某、死者老余和老余的丈人褚老伯，其余人都是次要关系，起修饰、说明作用的。”中国经济传媒协会副会长官建文告诉《传媒茶话会》，这里有多个人物：涉嫌杀人的唐某，上海奉贤人；死者，男性，老余；禇老伯，唐某的远房表叔，老余的老丈人；唐某的朋友，帮唐某照看房子，尸体发现者，报案人；唐某的女儿，禇老伯的干女儿。人物关系乱如麻，让人如坠雾里。
捋清这个关系，得画个关系表。或者，至少要把文章读N遍。中国政法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张森认为，这篇报道之所以被广泛“吐槽”，是因为违背新闻报道的基本原则和专业精神，叙事逻辑混乱、人物关系冗杂、语序不通，达到了让公众难以承受的程度。“如果是因为疏漏犯错，有必要深刻反思自身的专业性。如果是为了‘圈粉’的有意为之，就要深刻反思自身作为媒体的社会责任和在文化层面的示范责任。”张森补充道。健康时报副总编王君平谈道，这则新闻引发争议原因有三：
一是事件的复杂性。这桩凶杀案是因卖房而起，因租房败露。
二是涉及人物多。在卖房财产分配产生的纠纷，涉及唐某、唐某女儿、唐某朋友 、死者老余、褚老伯以及他的女儿和外孙女。
三是人物关系复杂。唐某的女儿过继给褚老伯做干女儿，老伯是唐某的远房表叔，也是老余的丈人，人物间关系不易搞清。
人民日报社地方部副主任费伟伟告诉《传媒茶话会》：“这篇微博推文让读者费解，主要原因是叙事逻辑乱了，突然由唐某跳开。次要原因是不分段，句式长，妨碍清晰理解。”中央广播电视总台资深记者杜昌华谈道，“我猜测作者本想用讲故事的手法‘娓娓道来’‘引人入胜’，结果，没有抓住驱动故事的主线，没找到表达重点，掺杂一些无用信息，让文章显得云山雾罩，让读者步入迷阵”。“一堆人和事，都不是读者要关心的核心信息。”杜昌华提醒，新闻报道还是要以读者为中心，尊重读者，满足读者需求。过于“炫技”，效果可能适得其反。“‘出租屋住了两周在床底发现尸体’标题还是很吸引眼球，抓住了几个关键词：出租屋、床底、尸体。”某通讯社资深记者认为，但开头“入戏”太慢了。开头3句话，47个字，都没介绍到重点。前段时间，著名时评人曹林写了一篇文章《重视频轻文字已造成灾难性恶果》，批评当下的图像视频崇拜对公众语文能力带来的冲击，文字阅读和写作水平发生明显的退化，话题引发广泛共鸣和讨论。过硬的笔头功夫是媒体人的看家本领，驾驭文字、提炼观点、表达思想是笔头功夫的体现。虽不一定要有如椽之笔，妙笔生花，但至少能将新闻事实讲清楚，文章让读者看得懂。
张森认为，首先，改进思路是新闻的专业性问题，即让新闻成为新闻，几大新闻核心要素（包括时间、地点、人物、原因等）都把握好，真正围绕“奉贤一出租屋床底发现男尸体”这个核心事件展开叙述。
其次，要遵循这类事件（刑事案件）报道的规范和常规，比如介绍清楚涉及的法律和伦理问题。
与此同时，兼顾新媒体平台传播规律（比如字数限制）等，来完成符合自己媒体定位的新闻报道。
王君平提醒，人物关系交待不清、叙述中指代不清、叙事逻辑不清，容易造成信息混乱，误导读者。改变混乱的表述，需要理清事实主线，围绕主线写新闻。同时，报道新闻一定要去掉旁杂，以免影响阅读。
费伟伟、陈建国、某通讯社资深记者对这条报道进行了改写：
费伟伟 标题：奉贤本地人唐某住所发现男尸案告破 今年3月，唐某和3岁的女儿出门旅游，把住所和宠物狗交朋友照看。两周后，朋友到床下找东西时发现一具男尸。此前，因宠物狗气味大，未察觉异味。
唐某有个远房表叔褚老伯，女儿和外孙女都已去世，想过继唐某的女儿，并把房产送给唐某，同时答应女婿余某，房产他也有份。唐某将房卖掉后只给了老余5万元，老余还索要房款时，唐某便起了杀心。唐某屋里发现的男尸，便是49岁的老余。
唐某已在湖南落网。
陈建国
标题：上海一出租屋内惊现男尸
奉贤本地人唐某带着3岁的女儿租住在本市一出租屋内，今年3月他带女儿出门旅游，把房子交给朋友照看。两周后，朋友找东西时在床底下发现一具男尸。
经调查，死者是49岁男子老余。老余的丈人褚老伯，是唐某的远房表叔，女儿和外孙女都已去世，他便想过继唐某的女儿给自己，同时把房子送给她。
原先说好女婿老余也有份儿，但唐某卖掉房产后，只付给了老余五万。当老余索要剩余房款时，唐某便起了杀心并将其杀害。
最终，唐某在湖南落网。
官建文
标题：出租屋床下发现男尸，嫌疑人湖南落网
近日，奉贤人唐某涉嫌杀人，在湖南落网。
今年3月，唐某就带着3岁女儿外出旅游，将出租屋交给朋友照看。两周后，朋友找东西时发现床下有具男尸。经调查，死者老余，49岁。因为唐某家的狗气味很大，他此前未曾发觉屋里有异味。
老余的丈人是禇老伯，他也是唐某的远房表叔。禇老伯的女儿和外孙女都已去世，他想过继唐某的女儿，并将房子送给干女儿，同时说好，这房子他的女婿老余也有份。
唐某把禇老伯的房子卖了，只付给老余5万元。老余向唐某索要房款。唐某遂起杀意。
某通讯社资深记者 标题：上海一男子出租屋住了两周在床底发现男尸 今年3月，在上海一出租屋内的床底下惊现一具尸体。经调查，死者姓余，男性，49岁，他向唐某索要房款时，被杀害。 余某的丈人褚老伯，也是唐某的远房表叔。老伯的女儿和外孙女都去世后，他过继了唐某的女儿为干女儿，并赠送一套房子。起初，允诺房子也将分给余某一份儿。 但唐某卖掉房产后，只付给了余某5万。当老余索要房款时，唐某便起了杀心。 两周前，唐某带着3岁的女儿出门旅游，把出租屋交给朋友照看。朋友在找东西时，在床底发现一具男尸。由于唐某的宠物狗气味大，此前他未曾发觉。 最终，唐某在湖南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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