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闰六月六,说一说“六”的来源

2017-07-26 任继昉 章黄国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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闰六月六,说一说“六”的来源

文/任继昉




今年公历7月28号,是农历闰六月的初六,我们有幸再度六月六。连过两个六月六,有心之人也许好奇了:一二三四五六七……这些数词又是怎么来的?那好,既然今年恰逢双倍的六月,应了“六六大顺”的吉祥语,我们也就探讨一下“六”的来历。


汉字“六”,甲骨文作,金文作。章太炎先生指出:


“六”象六达之庄,其地穹隆,故上作覆之,下作者象甬道下丌也。孳乳为“坴”(lù),土凷坴坴也;又为陆,高平地也。(《文始》)


章太炎的意思是说:“六”的古文字像是楼房之间的通道,其字形上像棚顶,下像柱基;“坴、陸”等字都是由“六”孳乳。


在章太炎研究的基础上,后世学者继续对“六”的字源进行探讨。如徐中舒先生主编的《甲骨文字典》就说:


象两壁架有一极两宇之棚舍正视形,此为田野中临时寄居之处,其结构简易,暴露于野,即古之所谓庐。《说文·广部》:“庐,寄也。秋冬去,春夏居。”(四川辞书出版社,第1529页)


庐,是古代平民一家在郊野所占的房地。引申为指季节性临时寄居或休憩所用的简易房舍。《诗·小雅·信南山》:“中田有庐,疆埸有瓜。”郑玄注:“中田,田中也。农人作庐焉,以便其田事。”即使在近3000年来的现代,瓜农、果农也会在瓜地、果园里搭个茅庵,用以看瓜、守果,方便劳动。



谢光辉主编《汉语字源字典》


李乐毅《汉字演变五百例》也说:“从甲骨文的字形看,这是一间简陋的房屋,也就是‘庐’,由于音近,借以表示数目‘六’。”


李乐毅《汉字演变五百例》

 

谷衍奎《汉字源流字典》也说:“六”字的“甲骨文和金文基本象原始圆形简易茅庐形。是‘廬(庐)’的本字。篆文讹变得不像了。隶变后写作‘六’。……由于‘六’为借义所专用,茅屋之义便另造了‘廬’来表示,如今简化作‘庐’。”


根据以上专家的论述,“六”的甲骨文、金文为茅庐形,字的本义为茅庐。后来,人们借原本表示茅庐的“六”,来表示数目“6”。“6”就是“六”(茅庐)这个字形的借义。


以上是探讨“六”这个字的字形来源,下面再探讨“六”这个词(字)的语音来源。


“六”,现在还有一个读音为lù,本是古代的一个国名。六地在尧舜禹时期,是偃姓皋陶部族活动和聚居地。《帝王世纪》说:“皋陶卒,葬之于六(lù),禹封其少子于六(lù),以奉其祀。”《春秋·文公五年(公元前622年)》:“秋,楚人灭六(lù)。”杜预注:“六国,今庐江六县。”庐江六县即今安徽省六安县。另外,“六”的大写是“陆”(“陆”的字形、字音也与“六”有关)。从这些材料可以看出,“六(lù)”与“庐”的读音极为接近。正如徐中舒先生主编的《甲骨文字典》所说:“庐、六古音近,故得借为数词六。”


说到“六”又读lù,那位读者问了:没骗我们吧?我在《新华字典》、《现代汉语词典》里怎么查不到?对此疑问,笔者要回答的是:那不怪字典、词典,怪你没找对字典、词典。清代国学大师段玉裁指出:“小学有形、有音、有义,三者互相求,举一可得其二。有古形、有今形,有古音,有今音,有古义,有今义,六者互相求,举一可得其五。”(《〈广雅疏证〉序》)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字的古代形、音、义,在研究型字典辞书如《汉语大字典》、《汉语大词典》中必须反映,这是由它们“古今兼收,源流并重”的历史性原则决定的,其篇幅又不受限制,因而它们的部头都很大。而学习用字典辞书如《新华字典》、《现代汉语词典》,一为规范化,二为部头小,故而录今不收古。两者各有分工,并行不悖。


言归正传。对于语源学(词源学)研究来说,仅有异读(指一个字具有两个或几个不同的读法)、异写材料以及“音近”的笼统说法是不够的,还需要从上古音(指周秦两汉时代的汉语语音系统)的角度来详加分析,进行证明。王力先生《汉语语音史》、《同源字典》所定周秦古韵3类及其拟音如下图:



同类同横行者为旁转。这是元音相近,韵尾相同(或无韵尾);同类同直行者为对转,这是元音相同而韵尾的发音部位也相同;旁转而后对转者为旁对转。


“庐”的上古音,声母属于“来”母,韵部属于“鱼”部。“六”的上古音,声母也属于“来”母,韵部则属于“屋”部。“鱼”部与“屋”部,属于旁对转的关系。如下图:



说完了“六”的字形、字音(语音),最后再说其词义(字义)的来源。


窦文宇、窦勇《汉字字源:当代新说文解字》认为:


甲骨文中“六”字是房子的象形。房子有前后、左右、上下六个方面,由此产生“六个”的含义。以后字形是其变体。(吉林文史出版社,2005年,第112页)


综上所述,无论是字形、字音还是字义,“六”都与“廬(庐)”有着密切的关系。由此我们可以判定:抽象的数词“六”,来源于具体的“廬(庐)”。


当然,词语探源如同探案,是一种依据大量语言文字事实进行推论,以复原语言原始面貌的科学研究。推论的过程是否靠谱,复原的结果是否准确,还有待各种检验。本文只是抛出的一块“砖”,若能引出更靠谱的“玉”来,则幸甚至哉。


(相关链接:六六大顺,你知道“六顺”的典故吗?



任继昉,中南大学教授,师从蒋礼鸿先生,主要从事训诂学、词源学研究。(照片摄影:魏颖)


董京尘,北京师范大学文学博士,章黄国学主编。

特别鸣谢

书院中国文化发展基金会

敦和基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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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师范大学汉字研究与现代应用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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