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生
limusheng
作者简介：李木生 1952年生于山东济宁农村，1968年当兵，1983年转业到山东一家报社当副刊编辑。童年失恃，孤梦飞依星月；少年挨饿，生吞西游红楼；青年国乱，缘遇马列鲁迅，荒漠之心，遂萌诗歌芽苗；中年新闻，发思索之声，醒忌喉舌；八九之秋，寒凝横眉，发配副刊，却得自由笔墨。垦荒散文之僻壤，又操诗歌之杂音，忧愤仍不得抒解，遂偶犁小说之贫地。不觉进入生命初冬，不惧不怠，惟垦荒不止。期待于真相中觅真理，于黑夜里举烛台，于奴役中发战叫，以心血炼文字，以生命荐轩辕。
午夜烛台||清晨，花开花落
2017-11-17
济宁看点
编者按：
李木生，中国著名作家。李木生老师在《济宁看点》开设《午夜烛台》专栏，以飨读者 。
清晨，花开花落
□李木生
无名的花开
花开是女儿家后门外一株无名野树的花开，花落是邻居门前那棵樱花的花落。
想不到花落会有如此的气象。昨天清晨，一开外门就被门前地上如雪的落花所吸引。水泥的人行道上星星点点着，草坪里的则探头探脑着，人行道与草坪相接处，更是拥挤着白白的樱花，就如造访的客人，几乎就要踏上近门的台阶了。
晨风习习，花落飘飘（想用款款，犹豫再三，还是飘飘更能传神）。风缓时，一小片一小片的樱花，轻轻地飞离枝头，好似早起的小蝴蝶，东张西望地好奇着，又蹑手蹑脚地落在邻居的草坪上、停在人行道上的我们的车上。
新泽西的风多，还不匀溜，时缓时疾。晨风更是自在得没有定性，疾时，眼见得这棵高达八九米的樱花树上，就有成群的花，孩子一样争相跃入在晴空里，热闹得似乎可以听到他们的嘻笑声。还不是一群，而是一群群地，打着滚，闪着明丽的阳光，越过道与车，翻着一连串的斤斗，远远地飞在我家的草丛里。捉迷藏一样，由热闹一下子变得寂静。我就屏息静气，等待着下一拨群花的飞舞。曾有一瞬，会让我误认为是家乡的榆钱——在那不堪回首的饥饿的年代里，被蒸或被搋进瓜干面窝窝里的亲亲的榆钱——细看却比榆钱白，比榆钱薄。突然一股强风，呼呼地就将樱花外面长的花枝拉成平直，纷扬的樱花真如漫天大雪了，百米赛跑一般飞奔而去。
寻着落花的脚踵，便是我的那株无名的野树了（人家是有称谓的，只是我的孤陋寡闻，不知道罢了），已经是满树的红花骨朵。红花骨朵的繁华里，却有三四朵娇白的花正开着，只是在花的背后隐隐约约有一点两点的红没有褪净。原本让人眼里映火的树，这几点娇嫩的白就在心上蕴起着静柔的水了。
半个多月前来时那会，这棵树就在路旁的小树林边待着，不起眼的。树身细而曲，枝条虽茂却也柔弱得很。不注意，会让人一辈子也看不到她。那天我停下来系鞋带，等直起腰，她就在眼前了，细小长圆的小叶支棱着一圈不易觉察的浅齿，满有信心的样子。不忍走开，就看到绿叶间竟有了比小米粒大一点的花蕾，露着丁点儿胭脂样的红意，有着尖的花萼就在周遭黄绿着。
真是让我心动。我知道，这株树是花树，而且从那挤挤挨挨的花蕾，似乎就已经看到了她盛花时节的妩媚。
也就一天一天地期待着。这露点胭脂味的花蕾当然就渐渐地大了，唇边的胭脂也成了腮边桃红，饱满着，真带劲。等到一大批花蕾忍不住绽出了微微的笑容的时候，我就想到了那一树的火红。哪知等到开开，竟然是如此晶莹的纯白。她是怎样由红的蕾变成白的花？还是只有这变异的几朵早开着？
有心事就会早醒，今天不到五点我就站在窗前。等到曙色一旦清亮起来，我就迎着醍醐般的晨风，悄悄地来到她的身边。嗨！红蕾间竟有一半的白花在开着。每一朵白花的中间，有二三十根银针顶着嫩黄的花蕊，怯生生的又泼辣辣的。原来就是要开白花的树。树小，花又是单瓣，但是大自然的奇妙，就这样在这株甚至有些卑微的小花树上体现着。
红白相间的树冠，被一片绿油油的如云的细碎的叶子隔开着。再仔细寻察，原来有一根藤正伸着数条神经样的软条缠绕着。再看花树背后的几棵大树，也早已被同样的藤蔓紧紧地捆绑着，从树身根部几乎直至大树的梢部。不止是缠绕，有的已经深深地勒入大树身子的肉里，吸取了大树几乎全部的营养。有一棵二十多米高的大树，周身就扎煞着李逵胡须一样的藤的条蔓在晴空里。而这么粗壮的一棵参天大树却被捆缚得没有了枝节，只在树梢处艰难地举着一点点绿里带黄的颜色。
这株曲而细的花树，却不在乎藤的捆缚，就在稍粗的根部硬生生地逸出着两股新的枝桠，重新长出了与这些与藤的枝叶并驾齐驱的花的枝叶。而且，还快乐而从容地向着这个世界展现着不能遏制的花期。
该是回家的时候了。一阵风里，邻居高大的樱花树上，又跑来一群活蹦乱跳的花的天使。我看到，那样因花显着臃肿的树冠的上部，已经如我的额顶显出着稀疏。原来树的梢部在风中摇晃得厉害，花们也就显得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
环视四周，只有静谧淹没在红红黄黄的朝阳里。我郑重地举起右手，向花开花落的她们敬礼。
2012-4-8/10：42于新泽西
一个星期之后,已经是满树白花了。她什么也不说，却将一种纯洁的美大大方方地展示于世间。仔细品品，最美的花当是白色了，不妖不艳，却又是第一等的高贵与妩媚。（2012、4、15补记）
花树与藤蔓
根部长出的新枝桠
樱花落满我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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