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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宁文学||感恩生命禁区(Ⅲ)--魏朝凯

2017-12-01 魏朝凯 济宁看点

《济宁文学》栏目

由济宁市作家协会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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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生命禁区

□魏朝凯

3

生命禁区腹地纵深的昼夜温差之大,完全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正午时分还穿着短袖衬衫,躲避着阳光的燎烤,到了傍晚就要毛衣、外套加身了,如果后半夜走出帐篷,穿棉大衣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虽然在家时,我就以抗冻而出了点小名,也没有把“向导”反复叮嘱的多带些衣服的话当回事儿,但经过几番真刀真枪的“较量”之后,就不得不心服口服地败下阵来,在大家满含嘲笑意味的斜视下,向刘处长讨借了一件棉夹袄就迫不及待地穿上了。冰天雪地像慢牛一样的寒冷能忍,数小时骤降十几度的寒冷那才是贼拉拉的冷,简直让人无法忍受。不知内地那些“美丽冻人”的倩男靓女,“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自信,在这千里荒原还能不能坚守得住?事实证明,“早穿皮袄午穿纱,抱着火炉吃西瓜”的高原民谣,的确不是空穴来风。

按照事先规划好的行程,我们包括两名司机在内的一行七人,酒足饭饱、粮草补给之后,在刘处长和驻地工作人员依依不舍的目送之下离开了盐田,踏上了向世界管辖地盘最大的城市——格尔木进发的征程。在这里,我们见过、哭过、感动过,近距离体验了高原居民原汁原味的自然本真,亲耳聆听了寂静的极致神韵,也亲手抚摸过欲与我们交朋友的世外小精灵一样的小野鸭,虽然,我们将近一周的时间没有洗过一次澡,浑身上下都沾满了盐土,皮肤也晒得由红变黑直至蜕皮,但我们的灵魂却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度洗礼,受益终生。

收拾回程行囊的时候,我偷偷地把刘处长的棉夹袄藏在了帐篷里的被子下面,还附上了一封热情洋溢的感谢信,并言明不是嫌弃刘处长的衣服破旧,而是他太需要这件衣服了。

第二天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走在前面的生活车突然停下了,司机老程下了车挥手示意我们停下来。放眼望去,生活车前面的路边停着一辆中型双排货车,一位身穿军大衣的中年人正抄着手、缩着头站在路边发呆发愣呢,虽然其看到我们的到来,两眼发光,有些激动,但不难看出,他已经身心疲惫,我们连忙下车。大家七手八脚,有递矿泉水的,有递面包肉食的,有上前问候的。原来,这位牛姓司机一个人长途跋涉,汽车发动机不幸爆了缸,已经被困一天一夜了,早就用光了随车携带的食品和饮用水。

牛师傅吃饱喝足之后立马就精神多了,委托老程回格尔木时捎信给家人,租一辆救援拖车来,他的妻子是一位小学的代课老师,老程接过牛师傅歪歪扭扭写下的妻子姓名、学校和手机号码的小纸条,留下一箱矿泉水和一大袋子面包肉食继续赶路时,东方的太阳已经完整地露出了笑脸。   

离开牛师傅,我们一直都是“急行军”,在第二天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已经能见到断断续续的游牧民帐篷和小规模的牛羊群了,虽然数十公里也难得见上一处,但足以让我们很兴奋,有种重回人间的强烈感受。

在一座红锈颜色的山脚下,我们遇到了一位十几岁的背着小书包的藏族小破孩,说他“破”,绝对没有丝毫侮辱和贬低他的意思,而是因为他浑身上下包括鞋袜衣帽、书包和手脸的皮肤都是“破”的,这是我们走出生命禁区遇上的第一个人,倍感亲切,便叫住他攀谈起来。毕竟已经上了几年的学,自己民族的语言和汉语他都会说,虽然其也有人烟稀少地区游牧民特有的单纯和孤独色彩,但相互交流起来还不是太费劲。

小破孩指着手腕上的一只破手表说,再有一个小时的路程就到家了。我们问他离学校有多少里路,他说不知道,只知道有八个小时的路程,他每个星期六都步行回家,第二天再走回学校,虽然只能在家里匆匆忙忙地待上一夜,但每个星期都如此。我们送给他一件崭新的军大衣、两个厚厚的笔记本和两袋面包,他很高兴地收下了。分手时,小家伙又在汽车的倒车镜前照了照脸,用手指梳理了几下头发,害羞似地看了我们几眼,突然转身而去,跑得飞快、飞快。

很难说清是高海拔的缘故,还是先入为主的心理作用在作祟,总感觉青藏高原的天空离我们很近,满眼都是那种内地没有的浓蓝浓蓝的天色,偶尔从远处飘过来的几朵白云,很低,给人一种触手可及的冲动和幻想。高原的群山也与内地的不同,大都是五颜六色的,富含各种矿物质,我们中途挑选了一处古铜色的山脚平地用餐,正巧赶上大片的白云也来凑热闹,抬头望去,云在山中间盘旋,颜色深暗的石头山就像被祥云分割开来,人间和仙境变得没有了距离,我们最终禁不住诱惑,冒着被野兽攻击的危险,拿着防身用的木棒钢管就要结伴上山探险、赏景。

这时,我们突然发现从路对面走来了一群野骆驼,共八只,最大的骆驼在前面领队,最近时离我们不足两米远,老程嘱咐我们站在原地不要走动,也不要弄出任何的动静,只要不激怒它们,野骆驼不躲人也不会主动攻击人。骆驼的行进速度很慢,像悠闲散步的一家人,有几只骆驼似停非停地对着我们愣了愣神,有几只骆驼干脆视而不见,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神态,傲慢地与我们擦肩而过。

在骆驼群离我们有十几米远的时候,一向风趣活跃的赵书记冷不丁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嗷……”,把我们几个正绷紧着神经的同伴吓了一大跳,等回过神来再看骆驼群时,已经飞奔在五十米开外了。第一次近距离感受飞速奔跑的野骆驼群,心中有些说不出来的激动,特别是野骆驼的两条后腿,与牛、马、驴的后腿位置往前弯曲不同,而是与屁股平齐,就像竖放在其身子后面的两根棍子一样,显得滑稽而又让人过目不忘。很快,骆驼群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但我们心跳加速的感觉却久久都没有散去。

真是看山累死马啊,兴奋地疾步走了二十多分钟,我们才走到山根处,号称千里眼的赵书记忽然又一惊一乍地打着卧倒的手势,轻声地招呼大家“趴下”,我们趴下身子,顺着他的指向,远远望去,发现有六七只野驴在无忧无虑地啃着草,还有一只趴在地上休息呢,虽然有些视线模糊,看它们的长相和内地的驴也差不了多少,都是清一色浓缩版的娇小身材,给人的感觉就是——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么小的驴。赵书记指挥着我们哈腰走进一旁的山沟里,迂回着向野驴群靠近,但野驴很不给面子,警觉性比骆驼强多了,离我们大约一百米距离的时候,就已经结伴飞速逃离了,快得连头都不回一下,转眼间就脱离了我们的视线。

虽然怀着未能靠近野驴群的些许遗憾,意犹未尽,但还是激起了大家浓厚的猎奇兴趣,三步并作两步走,没过多久,我们就爬上了半山腰,和云层同处一个高度了。人在云中看云,没有了先前的轮廓,变得虚无缥缈,就像内地的薄雾天,水汽总往脸上扑。往上看,也已经没有了上山的路径,全是常年不化的厚厚积雪,这就是白云长年累月“爱抚”大山的杰作——西北高原特有的“云雪山”,抓一把攥在手上,有些硬,像冰渣,比老家的雪明显凉多了。往下看,遍地青草鲜花,隐约可见成群结队的牦牛绵羊运动着在吃草。山上山下两重天,严冬和盛夏的距离竟然近到视线之内,那种感觉真的很奇妙。赵书记一连打了几个喷嚏之后,才恍然大悟似的喊着冷,意犹未尽似地带领大家下山去了。

一路之上,我们紧追慢赶,终于在夕阳西下时踏进了期盼已久的格尔木,车马安顿之后,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位等待救援的牛师傅。这时,老程才想起了那封求救信,放在了送给小破孩的那件大衣兜里,还特意系上了扣子,但信上的内容已经记不清了,甚至连哪个学校都没有了印象。老程在当地生活了二十多年,非常清楚此事的严重性,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

事不宜迟,老程顾不上吃饭和休息,说了些让我们宽慰的话,就急急忙忙地摸着黑出去寻找牛师傅的妻子去了。所有的学校都已经放学了,门口值守人员也大都是些临时雇来的老年人,找人的难度可想而知,但老程没有放弃,一整夜都在打听寻找,终于在第二天中午时分才找到了牛师傅的妻子,帮助她租了一辆熟人的救援车并反复交代了牛师傅的位置,牛师傅的妻子放心不下,打电话向学校请了假,跟车搭救丈夫去了。老程还与牛师傅的妻子约定,回格尔木时一定要向他报平安。

老程坚守了自己的承诺,却耽误了一份挣大钱的运输生意,按约定还要搭上一万元钱的保证金,但雇主听说了此事以后,不但主动全额归还了老程,还承诺以后有活一定优先让老程干,并且再也不用交保证金了。

到格尔木吃牦牛肉是我们谋划多日的梦想了,第一顿饭由赵书记亲自点餐。老板说,酒店的优选肉食都是原生态的本地产品,就是价格高点,从每斤60元至100元不等,但绝对保证都是一等一的好肉,味道好得很,赵书记就点了一盆中等价位的肉食。

赵书记说,生怕人家笑话咱们不识货,没好意思多问,也不知道刚才点的什么肉,先尝尝再说吧。

时间不长,服务员就端上来一大盆热气腾腾的大块肉,三下五除二,就被我们这一帮大男人分而食之了,有人说,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肉,一定就是牦牛肉了,还透着浓浓的野草和高原雪水的味道呢!我们也深有同感,都说确实太好吃了。

第二天,我们又点了一盆“昨天那种肉”,还特意多要了二斤,大家仍然喊着“牦牛肉真好吃”,此后的一连五天都是清一色儿吃得大盆子见底,吃了还想吃。

在格尔木游玩、逗留的第六天中午,我们照例点了一大盆“昨天那种肉”,赵书记自言自语地说道,十年九不遇的来趟青藏高原,有这回没那回的,真想尝尝那种100块钱一斤的牦牛肉和70块钱一斤的牦牛肉有啥区别……

这时,服务员又照例端着一大盆肉送进房间来了,赵书记实在忍不住,就问了一句,你们酒店的这些牦牛肉怎么价格不一样?服务员回答说,您点的这种便宜些,是马肉,100块钱一斤的那种肉才是纯正的牦牛肉,大家听后都霎时间愣住了。

一顿颇具喜剧意味的午餐就这样郁郁寡欢地结束了,一大盆货真价实的马肉也几乎全都剩下了。细想、细品之后才觉得,大西北的马肉和内地的马肉一样质柴、塞牙,也缺乏牛羊肉特有的细腻香味。

“昨天那种肉”,有种让人说不出来的滋味,甚至让大家感到有些郁闷,于是,有人提议去格尔木郊外散散心。

驱车顺着进藏的大道,毫无目标地狂奔了三十多公里,猛然发现路边有一位磕着头赶路的中年男性藏民,大家都很好奇,便停下车想看个究竟。

中年人的胸前和手掌都戴着特制的皮护具,每次磕头都是标准的五体投地,我们步行跟上去走了大约一百多米,才来到一个大大的行李卷前,他用土块在地上认真地划了一道线,背上行李就往前方走去,我们也跟着走,还是一百米左右,他放下行李就往回走了,步伐显得有些乏力,一直走到刚才划线的地方,中年藏民才用脚尖靠上线,生怕多量了或少量了似的,反复调整了好几次方位,又开始磕头了,还是一直磕到行李卷前,再划上记号,再重复刚才的动作,其间没有左顾右盼,也不理会我们的搭话,但我们都知道,绝大多数年龄稍长的藏民都不会说汉语。

磕了几百米的距离之后,中年藏民终于该停下来吃饭休息了。他用碗盛了一些炒面,撩了一些小河沟里的水,用手搅拌着抓着吃了起来。我们主动上前试着和他说话,他仍然不予理睬,甚至也不看上我们一眼,好像我们压根儿就不存在似的……

早就听说过,有朝圣者磕着头去一次布达拉宫,来回要用一年半的时间,不分昼夜,困了累了就睡进羊皮缝制的睡袋里,饿了就用小河里的水泡些炒面吃,现在终于亲眼目睹了这样的景象,心中依然五味杂陈。

一步一叩首,往返数千里,这是意志和信仰的巅峰,世俗常人难以企及。我们目送着渐行渐远的朝圣者,“昨天那种肉”的小烦恼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突然,赵书记的手机铃声打破了现场的宁静,是生活车司机老程打来的。原来,“小破孩”一周后才发现了军大衣中的小纸条,便交给了学校的老师,老师不明就里,情急之下就联系了抛锚车司机牛师傅的妻子,牛师傅的妻子颇为感动,又把此事告诉了老程,老程又郑重其事地告诉了我们。

这些话,听起来绕口,但丝毫也不绕心……

(本文曾获国务院新闻局签发的国家级温馨感人征文最高奖)



     魏朝凯  

weichaokai

作者简介:魏朝凯 ,笔名唯有,山东汶上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都文艺》杂志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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