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


苏联死掉了,他的有些歌却还活着,比如《山楂树》。抒情,忧伤,还讲述着爱的故事。喜欢听,最好是常石磊唱的,好似傍晚的炊烟一般,淡淡地飘来。也喜欢一个人哼唱,似乎不是自己而是另外的一个人在倾诉着什么,如一条荒野中的小溪。

后来,就与山楂树真的有了实际的联系。是在有了肾结石之后,女儿从美国打来电话,嘱咐我可以吃点山楂,比如泡水喝。也就时断时续地买些山楂来,只是季节性强,又不好存放,一年里就那月把,而且好山楂几乎买不到。有位摄影的朋友,在山东临沂的山里有两间小石头房,说那里的山楂好,没有污染,又大又红,要约我去一趟采购些来,却一直未能成行。

今年三月里来美国,想不到竟然遇到了从精神到物质都与我发生着关系的山楂树。刚来不几天,遇到51号邻居王青的妈妈许苏妹,苏州人,比我们早来美国一个星期。热情,直爽,我的夫人喜欢她,说其有着北方人的性情。一起散步,她就向我们介绍说离我们住的这条街几十米处,有六七棵山楂树,秋天可以随意地摘下些来食用。见我兴趣大,又介绍说去年他们采摘时,好多大雁就在树下与人争着抢着,山楂多得不得了,人也乐得不得了。

这一说,也就让我期待更殷了。

虽然知道从春到秋还要熬过两个季节,我还是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造访了它们。离家真近,就是几十步路,也就是我后来写大雁的那块小盆地。盆地里是绿绿的草,六七棵山楂树就长在盆沿上,与山梨松柏为伍。已有七八年的树龄了吧?伞样地撑开着树冠,青红光亮的枝上,已经萌着绿紫的芽苞了。

我就想象着晴空下一树结满山楂的样子。尤其是盆地东沿上的那棵,最大,树型也端庄,有着君子的模样。

知道急不得,却还是三天两头地走过去,左看右看,有时还会停下来,钻到树下拍拍摸摸。

去得最勤的,是山楂树开始开花的时候。虽是眼看着,却是不觉间就开了,夫人惊喜,我也惊喜。先是零星着开,犹似傍晚的星星,这里一颗那里一颗,紫白着。几天的工夫,就有些数不胜数了。等到每一片叶旁都绽开了一嘟噜朵,好似树突然胖了起来一样,真叫花团锦簇,新娘一般地秀丽。花的样子,真是喜人,八九朵或六七朵,挤在一起亲亲密密地开着,就像一群笑着的孩子的小脸,会逗得人禁不住笑。我就会想等到花隐果显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近一个月的花期里,盛期,也有半个月的时间。盛期的花,每一片花瓣都充满着活力,呈着优雅的弧线,还放着青春的光亮。我好在一天里早早地去看这些花们,朝日的辉覆着,紫白里就羼着些红黄,娇柔可亲的样子。怕娇不可触,就背着手近前去,慢慢地靠拢点轻轻地嗅。似有似无的浅香,就会清透在心里。也有中午探问的时候,连靠近的十号公路上车也稀少下来,我就会坐在树的一边的草地上,静静地看。紫白的树冠,如同着了火一般,每一朵花的上边都冒着炽白的光,跃动着。


那场雨来得有些疾,我随手抓了把伞就疾行在雨里,花们没有丝毫的败馁之意,默然地却又欣喜地承接着。第二天一早再去,花瓣的劲道才似乎有了点绵软的意态。我知道,花的盛期满了,也就一天天看见,一瓣瓣一朵朵一簇簇地见了萎意。

于是,参差着花落,也便参差着结果了。

我讶异于自然界的神奇。花的盛期才去,就又酝酿果的盛期了。是红红的果,如红小豆的模样却又比红小豆小,绿豆粒般大小。一粒粒红灿灿的,连有些墨绿的浓密的叶子也不能尽掩。风来吧,雨来吧,小小的山楂就会一点点长大了。谁说死是最终的?生才是最终的呀!因为,每一次看似死的过程,生早已在孕生了。爱也是这样的吧?爱的花枯萎的时候,难道不正是爱的果萌生的时候?等到爱的果也熟了摘了,爱的根还会在地下伸展着。当然,根也有枯死的一天。没关系,阳光里月色里空气里,早已弥散开爱的种子,生生不息。

山楂果的长大是慢的。尤其是当我有了食用的功利之时,它长得似乎更缓慢了。知道了慢,也就有了耐心,看得也不勤了,隔三差五地。它反而快了,七月中旬就长得杏核般大小了。忍不住,想试试,挑了个大点的,就咬了一口。知道要涩要酸,却想不到如此涩如此酸,真是心急吃不了生山楂。我不知道我是什么表情,只是看见夫人笑得如风中的树梢,并且我好似听见每一颗山楂都在嘿嘿地笑我。

山楂不管我的急缓,不紧不慢地长大着成熟着。我也就一个一个地尝着,感受着它们的成长。尝到八月下旬,就有了真正的山楂的味道,也就试着摘下十颗八颗,洗净切开来煮成通红的山楂水,饮上半杯,惬意得很。有时是夫人学苏妹大姐的做法,只是将蜜换成了冰糖,也是吃得一家人把其当成了稀罕物。

另一种享受,当然是观赏。满树缀满着滴流八挂的红山楂,一颗颗,红宝石一般放着莹莹晶晶的光亮,一眼望去,染得心腔都晶莹光亮起来。

美国人不大好理解,这样饱满干净漂亮的山楂,他们竟然不知道食用,甚至连看看的意兴也不大。也许到处的风景让他们有了审美的疲劳?这样也好,我们倒是可以安心享用了。我与夫人商定好,零星的摘食也不要采摘这棵最大的山楂树,是许苏妹大姐告诉我们的,我们要将这棵树留给苏妹大姐,并商定抽个机会告诉大姐山楂可以摘用了。还没等告诉,我们就收到了苏妹大姐送来的一盒自制的蜜制山楂,而且这条街上几户中国邻居都收到了大姐类似的礼物。

九月初的一个星期天上午,我怀着稍稍的激动,终于进行了一次“大规模”采摘。从每一棵山楂树上,都摘下一点熟得正好的山楂,只是那些常见的大雁们,没来与我争享,它们也休大礼拜?不到四十分钟,就已收获了七八斤的样子。回来,洗好了,一部分分切成片,放在阳台上晾晒,一旦成干,就可以带回国内当成茶叶慢慢享用了。留下一部分放在冰箱里冷藏起来,每天切开十几枚煮水喝。通红的山楂着实耐瞧,切开来时,更是好看,内里的肉比表皮还要红润,且闪烁着红红的汁水,就连亮亮的小小的籽,也是红润润的射着光芒,会让人想起表里如一的君子。

只是,明年的山楂,谁来采摘?

2012-9-10晚上九时零六分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