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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9-13
小码哥
有马体育
“10岁的时候我被父母送到南通盲校，独立生活。刚进学校的时候老师天天对我们说：‘你们要学好推拿，这是你们唯一的出路。’”……“VOY！VOY！……”巴西男人的嗓音高低起伏。西班牙语里，这代表着“我来了”，这也是盲人足球的规则，以便进攻一方知道防守球员的位置。话音未落，他们强壮的身躯就朝前方红色的身影冲了过去…… 足球王国的子民是这样骄傲，甚至不需要眼睛就要在足球上跳起桑巴。 但是他们的对手似乎并不欣赏这些舞步，是啊，他们所有人都戴着相同的眼罩呢。巴西人的冲抢没有奏效，那红色风一样从他身边抹过，又在试图夹击的两名后卫身前使一个马赛回旋。 “叮铃叮铃！”球胆里铁皮和钢珠碰撞的声音无比清脆。 “砰！”比正常足球更重且弹力小的盲人用球被脚打出后的声音格外闷沉。 中国足球在奥运会决赛上一球领先巴西！他们飞驰的身影在很多时间里让你忘记了这是盲人足球。但这一次，汗水不敌血脉。最后两分钟连续失球，中国队拿到残奥会亚军。赛后队员们都哭了。 其中一个人后来说：“遗憾和喜悦参半。” 他叫陈山勇，2007年进入中国盲人足球队。到现在，这支球队经历过的所有历史性时刻，他都亲身亲历过：残奥会亚军，世界杯季军，亚残运会冠军……中国盲人足球队于2006年建队，时间不长却成绩不凡。 北京残奥会亚军，2010世锦赛季军，2010年亚残运会冠军，2012年在伦敦残奥会第五名，2013年亚锦赛冠军，2014世界杯第四名，2015年亚锦赛亚军……说中国是盲足界的顶级强队，实至名归。去年在一档电视节目上，陈山勇被请去讲述自己的故事。台上他的神态是那样平静，平静到说起训练时头被撞破，自己的鼻梁骨曾断过两次也不以为意。 “我很幸福，因为我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他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十八年前那个老师告诉他的人生出路，被他用行动改变了。 “我讨厌人生刚刚开始就被人定下了结局。”1988年1月，陈山勇在如皋市桃园镇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里诞生，源于母亲的遗传，他天生全盲。8岁，陈山勇进入南通市盲哑学校，与足球相识。 陈山勇回忆，第一次接过同学递来的足球时，他把足球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又贴在脸上感受了一下温度。不冰，有点暖。 2005年8月，陈山勇入选由学校组队的江苏盲人足球队，两年后作为江苏队主力的他被国家队征召。
盲人足球的规则是五对五，场上的十名队员里只有守门员是正常人，其余八人均完全丧失视力且没有光感。虽然门将一切正常，但由于足球本身特殊的工艺，面对炮弹般飞来的射门，扑救难度大大增加。 而加重的球身也时常让队员训练射门后的脚趾甲掀起脱落。盲人足球留给陈山勇和他队友的伤疤，从头到脚遍及全身。首届全国盲人足球锦标赛上，对手的膝盖猛烈顶到了陈山勇裆部，他当场就被撞出去两米多远，疼得满地打滚，双手紧紧抓住草坪不放，后来还出现了休克。但只是经过医生的简单处理后，陈山勇忍着剧痛继续上场比赛。
对任何人来说，身体的伤痛似乎从来都无法真正和心理的压力相比。07年备战残奥会，中国盲足国家队重组。选拔出的16名队员从各地而来，但在来年能真正上场的仅有8人。 中国盲人足球的版图里，云南和福建是最重要的两块。两省的队员几乎占据了国家队所有的名额，而来自江苏的陈山勇，是如此孤独。 陈山勇怕了，他说队友都好强，怕自己被淘汰。母亲电话另一边的安抚起了多大作用我们不知道，但结局已经在你我眼前了。 在足球场上奔跑愈满十年的陈山勇于2015年退役了。他可以放心地离开，因为当年让他害怕的那些人还在队中，包括蜚声世界的中国梅西。不，不是梅西，是王亚峰。 不过梅西和他都是世界足球先生。王亚峰从没有一天看到过绿茵场，但他却为足球而生。八岁时进入福州盲校就读期间，在那里接触了足球，然而迈出的第一步却也同他人一样困难。 “一开始我感到球过来，就情不自禁地举手挡，鼓了多大勇气、试了多少回才纠正。” 因为看不见，所有的技术动作都由教练抬脚做分解动作，他只能用手一遍遍摸过教练的大腿、小腿再到脚背，然后自己感受。 一个动作一个多月才可能成形，场上运用则需要更长时间。上千上万次地磨练。 来自盲人足球发源地西班牙的教练多次请王亚峰去西班牙踢球，都被他拒绝了。他说自己一个人的进步代表不了整个国家盲人足球的进步。他留下，为了担起更多的责任。如果上帝想打篮球，他会化身迈克尔·乔丹，如果上帝想踢足球，他会化身马拉多纳，如果上帝想看足球，他会看罗纳尔迪尼奥，如果上帝想看盲人足球，那他一定会选择中国盲足队。 里约残奥会进行到今天，中国队已经先后战胜西班牙和墨西哥，锁定淘汰赛席位。08年决赛结束时有记者问队员，听着足球滚动的声音有什么感觉，他们的回答是如此动人： “就像，足球在笑……” 而王周彬的进球通过手机屏幕展现在我眼前时，我仿佛听到了足球在他们双脚下清脆的笑声。上帝留意一些人，就注定有另外一些人被遗忘。 林荣顺的不幸从四岁开始。因为一次高烧医生打错了针，他的双目永久失明。父母离异后，九岁举家从广东移居香港。 后来的故事出乎人们意料，他没有学习推拿按摩，而是发奋读书，由特殊学校转读名校圣保罗书院，继而考入香港城市大学。 林荣顺的存在似乎就是为了挑战不可能与创造历史的。加入香港盲人体育总会盲人足球队一年后，在泰国盲人足球邀请赛中他为香港盲足队打入历史性的一球，实现港队在国际盲人足球赛事中零的突破。 2014年底，香港盲人足球公开赛上，林荣顺打入球队唯一入球，这也成了他的最后一球。比赛日最后一天下午的颁奖礼上，林荣顺突感不适，送往医院后被确诊脑震荡。队友回忆他上午的比赛与对手有过身体碰撞。 二十天后，拼搏了23年的生命意志这一次没有经受住考验，足球的故事与生命一同结束了。王亚峰还带领着中国盲足继续为残奥梦想而战。 08年之后，陈山勇用亚军奖金开了一家按摩店。但因为经常接到各种比赛通知，无暇打理，生意愈发冷淡，举步维艰。后来为了全身心投入训练比赛，便关了。
在他退役的2015年，年底江苏省“自强模范”、“残联系统先进工作者”正式推荐对象公示的名单上，陈山勇的职业为“按摩师”。
他们都视足球为生命，而足球却也从未高于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