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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译制片老影迷的私人记忆 ▸上海独白◂

庄大伟 上海文联 2020-10-06
一个译制片老影迷
的私人记忆

(内附沪语朗读)





小辰光勿欢喜看外国片 




我小辰光跟大多数小朋友一样,不大欢喜看外国片,主要原因是看大不懂里厢的情节,两只外国面孔常常会得搞错脱。


我小辰光跟大多数小朋友一样,不大欢喜看外国片,主要原因是看大不懂里厢的情节,两只外国面孔常常会得搞错随着年龄的增长,开始看翻译小说,记忆中那些年看了少苏联长篇小说,也开始喜欢看苏联电影了。再后来,就慢慢迷上了译制片。

上海老底子电影院里放映的外国片,配音交关推扳(糟糕),有辰光听上去好像还是电影院里的工作人员在现场“翻译”。我家老早住在复兴中路上的复兴坊,走出弄堂勿远,隔壁就是上海电影院,这是一家专门放映外国片子的电影院。记得爹爹、姆妈经常会带我去上海电影院看外国电影。打仗的片子我还可以静下心来瞎七搭八地看看,图个闹猛。而碰到放映的是外国生活片、爱情片(依稀记得有《出水芙蓉》《废品的报复》《穷街》等),我就吃酸了,坐不牢了,难过煞了。所以一听他们要带我去上海电影院看外国片,我就滑脚(溜走)。不过对于国产影片,我是从小就喜欢的,记忆中最早看的一部国产故事片是《红孩子》。



礼拜天的早早场




对于一个月只有几角零用钿的我来讲,看电影也算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后来我家搬场了,从卢湾区的复兴中路搬到虹口区的广灵二路。搬到新地方,大人们关心的是附近的商店、菜场、学堂、医院在啥地方,离家远不远,而我关心的是电影院在啥地方。从我家出发,朝北走十廿分钟是江湾电影院,朝南走十廿分钟是永安电影院,两段路的路程差大不多。不过如果朝永安电影院方向走,过了永安电影院,沿四川北路再朝南走,一路上还有群众剧场(也放电影)、国际电影院、胜利电影院、解放剧场(也放电影),一直到四川路桥桥脚下的邮电俱乐部,那里面也经常会放电影。

记得永安电影院夜场电影票要卖到三角五分一张,那是小青年轧朋友谈恋爱的辰光才会去买的票子;而去江湾电影院看学生场(大多数是早早场),最便宜的只要八分钱。由于囊中羞涩,我基本上只看学生场。对于一个月只有几角零用钿的我来讲,看电影也算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我的零用钿主要花在看电影上面。

记得每个月月底快,江湾电影院就会出售一张下个月的电影排片表。有了这张排片表,就可以选择自己想看的故事片,在上面做好记号,到辰光去看。我一般选择礼拜天的早早场或早场,学生场的票价便宜。

学生场很少放外国电影,要放映多半也是打仗的外国片。打仗的外国片交关好看,像苏联电影《夏伯阳》,骑兵的场面令人震撼。还有《丹娘》《愤怒的火焰》《智擒眼镜蛇》等影片,都交关好看。看惯了黑白片,有一趟看《攻克柏林》,那是部彩色故事片,那就更加令人震撼了!



阿尔巴尼亚电影莫名其妙




“朝鲜电影又哭又笑,越南电影飞机大炮,阿尔巴尼亚电影莫名其妙”


印象中到了1960年代初,外国电影的配音水平有了明显提高,看外国故事片就变得像看国产片一样省力,我也慢慢改变了偏爱看国产故事片的习惯,会经常去看一些外国故事片,并且不再局限于战争片题材了,比如看《魂断蓝桥》《摩登时代》《巴格达窃贼》等。

正当我逐渐喜欢看外国影片的辰光,1966年的“文革”来了,除了样板戏,看不到故事片了。那段辰光只好躲在家里偷偷翻翻过去的《电影画报》。后来被爹爹发现了,他慌忙把整叠整叠的《电影画报》扔进了垃圾箱里。到了1970年代初,随着《地雷战》《地道战》《南征北战》几部国产故事片的开禁,一些外国故事片也逐渐进入电影院,记得有朝鲜电影《卖花姑娘》、阿尔巴尼亚电影《宁死不屈》、苏联电影《列宁在十月》《列宁在1918》。

那辰光的译制片虽然凤毛麟角,倒也有一股清新的味道。后来伴随着国产故事片慢慢复苏(记忆中有《火红的年代》《青松岭》《战洪图》《艳阳天》等国产影片),译制片也逐渐多了起来,印象中有阿尔巴尼亚影片的《地下游击队》《创伤》《海岸风雷》《伏击战》《脚印》《第八个是铜像》,朝鲜影片《摘苹果的日子》(里面的“600工分”倒是印象深刻,一度成为“胖子”的代名词),还有罗马尼亚的《沸腾的生活》《爆炸》等。记得曾经流传过一句顺口溜:“朝鲜电影又哭又笑,越南电影飞机大炮,阿尔巴尼亚电影莫名其妙”。



《姿三四郎》万人空巷




为了不影响观众们观看《姿三四郎》,供电局特意安排临时供电一个小时。


记忆中1981年由上海电视台译制并首播的日本引进电视剧《姿三四郎》,曾经引得万人空巷。《姿三四郎》讲的是热爱柔术的男青年姿三四郎,如何从一个莽撞少年成长为一名优秀柔道大师的故事。剧中的姿三四郎对柔术的执着,对爱人的专一,无不深深打动中国观众的心。这部电视剧一共26集。那个辰光电视台在黄金时间播放电视剧,一天只播放一集。一部26集的电视剧,要播放将近一个月,天天钓牢你看。记得每当这部电视剧播放的辰光(大约在19:30左右),马路上就立刻变得非常冷清,大家都守在电视机前观看这部电视剧。传说《姿三四郎》在北京播出的某一日,正好有几个区停电,为了不影响观众们观看《姿三四郎》,供电局特意安排临时供电一个小时。《姿三四郎》在当时中国的火爆程度可见一斑!

后来引进译制的日本电视剧《血疑》《排球女将》,美国电视剧《加里森敢死队》《大西洋底来的人》等,也引起上海电视屏幕上一波又一波的收视狂潮。与此同时,国外不少电影故事片经过译制也蜂拥而来,进入人们的视野。我跟现在好多年轻人一样迷上了译制片,现在手指头随便扳扳,就能说出好多译制片的片名:《叶塞尼亚》《虎口脱险》《尼罗河上的惨案》《三十九级台阶》《老枪》《巴黎圣母院》《简·爱》《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桥》《追捕》《人证》《砂器》《东方快车谋杀案》《大篷车》《奴里》《疯狂的贵族》……到后来的美国大片《泰坦尼克号》《拯救大兵瑞恩》《第一滴血》《超人》……数都数勿过来。



跟“棚虫”学知识




外国影片的译制是一门语言艺术,我想她不会在百花盛开的艺术花园里消亡。我为译制片的“二度创作”点赞!


上海电影译制厂成立于1957年4月1日,早先在万航渡路618号,1976年搬到永嘉路383号。在这里的一栋小楼里,译制片厂的编导、配音演员缔造了1980年代译制片的辉煌,《佐罗》《追捕》《虎口脱险》等一批上乘的译制片经典在此地诞生。那个辰光译制厂的好多配音演员,经常到我们广播电台录制广播剧,我有不少译制片厂的朋友。记得当初去译制片厂联系工作,我总是会抽空钻到他们的录音棚里,饶有兴致地看他们对着屏幕配音,也学到了不少相关知识。

比如,译制片上出现的外国男孩,他们的对话其实都是女演员配音的。一问才晓得,原来如果选太小的男小囡来配,他们往往对人物性格把握不准,老师辅导很长时间也不容易达到要求。而找年岁大一些的男小囡来配,如果已经进入变声期,那他们的公鸭嗓配出来更加不行。又比如,配音时的对口型,只有很好地处理好声音和口型之间的配合,才能使观众不会对看译制片觉得别扭,从而更好地表达出应有的视觉效果,增加观众对影片的兴趣。译制片厂的老师告诉我,录制时配音演员需要能够顺利地一次通过。由于当初录音技术有限,在录制阶段容易因为个人的失误,导致大部分录制的失败。这就需要配音演员对台词进行反复认真的记忆,只有对台词进行反复地排练,才能在录制阶段中更好地表现。对口型中表达出角色的情感,也是最难的部分。

角色的性格等表现除了通过演员的外貌特征和肢体等方式来进行表达外,语言的运用也是很重要的,刚正的、奸诈的、和气的、柔美的、魅惑的等等,都需要通过语气和语言来表达。不同国家的说话语气、语言顺序、语气节奏等,不同体型、年龄、性别等外形都是通过语音来表达的。在女声方面,较为丰满的女士在女高音方面比较突出,而瘦小的女声则多表现出一种较弱质感。而男声,有张飞那种粗犷之感,有唐僧那种方正平和之感,有皇帝那种高端大气之感等等。年龄方面,有稚嫩的儿童声音,有血气方刚和敢打敢拼的中青年的声音,也有较为孱弱的老人的声音……一个好的配音演员,必须具备各种高超的变声技巧,才能够适应更多的角色。

如今,上海译制片厂搬进了我们虹桥路1376号广播大厦。我有更多机会跟译制厂的朋友们聊天,看“棚虫”们依然在孜孜不倦地配音,录制一部部新的译制片。译制片从当年的小河游进大江,又从大江游向大海。

尽管现在不少年轻人喜欢观摩“原汁原味”的原版片,可译制片仍然还有众多的“粉丝”,仍然拥有广大的观众市场。外国影片的译制是一门语言艺术,我想她不会在百花盛开的艺术花园里消亡。我为译制片的“二度创作”点赞!



作者∣庄大伟

朗读∣ℂℍℰℕ

文编∣ℂℍℰ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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