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腌笃鲜，侬吃笋还是肉？
侧耳出品
诵读 | 王国林 SMG新闻主播题图 | 贺友直 作品片头童声 | 陈初实《拣笋拣到笋贩哭》（节选）
作者 畸笔叟
笋有富贵病，一定要有“好焐头”来搭。要么肉，要么重油。有人说，春天里一碗毛笋㸆咸齑一向不怎么放油的。那这吃的人须是“好焐头”，即肚皮里油水足。
从小就知道，笋是刮油水的。按当下的语境，竟是清肠乃至降血脂的呢。不过，到什么山捉什么柴。当年我们肚子里，缺的就是油水啊。再吃笋来刮，肚肠也要刮穿了。
成家单过后，爱人也经常买笋，尤其是冬笋。不过她买来的冬笋总是让我忍不住要说几句。没买到最好的呗。说多了，她便撂下一句：那你去买。
去就去。
记得那还是冬笋六七块一斤的时代。卖笋的也还不是专业摊贩，往往是出产地来的山民。专业摊贩其实不懂笋的居多。
有一次，看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山民在菜场外的空地上铺着两个化肥袋子，上面堆着一堆冬笋，不多，几十斤而已。旁边已经有几个人，有的在拣，有的则在问：“这笋好吗？”
我便走过去问，几钿一斤。他说：“不拣的6块，拣的7块。”
我应道，我就要自己拣的吧。说着便拣起来。一开始他也很热心地帮我拣，喏，这只大，喏，那只好。我一概不理。
万万没想到，我才挑了七八只，他突然站起来，走到我这边，拉起化肥袋的一角，把我已挑在一边的冬笋归回到大堆里去。嘴里还说着：“不卖了，不卖了！”
我说：“我又没还你的价，你怎么能说不卖就不卖了呢？”
山民老实，就直说了：“我这点笋，被你拣过，剩下来的，我6块一斤就卖不出去了。”
我不动声色，因为旁边有人。“你看我挑的，都是中等个儿的。那些壮的、大的，不都给你留着吗？”
“那也不行。”他不敢解释，一解释，旁边的人就全明白了。
果然，旁边很多人也一脸狐疑。对呀，为什么不把那些冬笋卖给我呢。
想想自己也曾是个插兄，知道山民生活不易，也就不想坏他的生意。于是我走开去，边走边回头说：“我先去买其它小菜，一会儿再来找你。不过，讲好了价，你不卖给我是没道理的哦。”
等到小菜场兜一圈，我再回到摊前，旁边已没有别人。我便对他说：“我又来了。这样吧，我少买几只，但你不能涨价，讲好7块还是7块。”
这次他点头了。我一看，刚才我拣出来过又被归回大堆的那几只冬笋都还在，根本没被别人拣走。我便再把它们拣出来。“就买这六只。”本来我想多买点的，把过年要用的一次买齐，因为冬笋放得起。
“你以前也卖过笋？”他边称边问，“你怎么知道要拣那些扁的、歪的呢？”
“哈哈。只有石头缝里长出来的笋才是扁的歪的呀。肉质紧，吃起来有嚼劲啊。”
“这你也知道？你上山挖过笋？”
“小阿弟，我玩笋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呢。”拿了笋，我扬长而去。
……
昨天，爱人又买冬笋回来了。
话说回来，现在的摊贩只管一手进一手出，赚差价，不识笋的居多。所以连纷争也不起。
畸笔叟，真名郑健。老三届，插过十年队，务过五年工。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英语系。1984年起，服务广播电视媒体凡28年。曾经打造过沪上知名电视栏目《东视广角》《今日印象》和《闲话上海滩》。著有散文集《上海穿堂风》《上海野狐禅》《上海小日脚》《上海壁角落》和短篇小说集《红土纪丽》。
来源 | 侧耳SH
本期作品选自：上海文化出版社《上海名堂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