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果爱你|57-58 这就是结局吗？
【作者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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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名：夏色 来自宋志合，小羊画室创始人
五十七章
我问他们：你们看见我心所爱的没有？
父亲把我的志愿改成了北京大学，我并不知道。
筱雅，但我没有忘记我们的约定。
——李理日记2003年6月20日 雨
整个高三的暑假我都常常梦到高考数学考试时的情景。
我从来没有想过高考考场是这样的。
数学考到一半的时候，我就听到教室前排角落里断断续续地有人在叹气，后来开始有人在哭，就是那种一个人压抑在喉咙中的绝望呜咽，再后来慢慢地演变成整片整片的压抑不住的哽咽声。
监考老师好多次想维护纪律，都维护不住。
因为这些孩子们没有做别的，还是在努力地继续做着卷子，只是边做边哭。
我知道大家为什么哭，做完前面的选择题我就知道，这次考试不同于以往我经历的任何一次考试，太难了，真的是太难了，我的整个高中生涯，做过无数张试卷，从来没有碰到过这么多这么难的题。
虽然数学一直是我的弱项，但在考试之前，经过三轮复习，我觉得自己已经颇有信心，即使不像达摩雅典娜李理明光这种常常考满分的大神，也基本能考到130以上。
可是这次，选择题第一题我就没有十足的把握，第二题一半靠蒙，第三题还是蒙……
所有在高考前对于数学的时间规划全都被打乱，时间已经过半，我几乎肯定地知道，我绝对做不完这张卷子。
我记得上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还是高二期中考试考倒数第一那次，也是不会，真的不会，做完第一道大题我就慌了神，完全被自己的忧虑埋住，以至于下面的题都做不下去。
此时此刻，我又清晰地回忆起考场上那种久违的绝望的心情，我发现自己的手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同时听到扑扑地心跳声。
我仿佛瞬间体会到明光说他当时在高考考场上看到那道无法下笔的作文题时的心情，就是那种命运在最关键的时刻，跟自己开了天大的玩笑的感觉。
考砸、落榜、复读——这一系列我从来没有想过的词瞬间占据了我的脑海，让我的头脑一片空白，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十二年间经历过的无数次考试，似乎就是为了迎接这一场荒诞的捉弄。
难道这就是我的高考吗？
“筱雅，你相不相信一切临到我们的事都是最好的安排？”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突然就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小屋昏暗的灯光中，他的笑容温暖如春日，话语里仿佛带着出人意料的平安，将我的心绪一寸一寸地抚平……
我深深呼吸，干脆放下手中的笔，把整个试卷翻了过来，勉强自己快速浏览了一遍后面的题目，赫然发现最后一道大题几乎就是李理在医院中教过我的数学竞赛的原题。
怎么可能，高考遇到数学奥赛的题！
我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又仔细看了一遍。
“先做出来这道题，我再告诉你。“李理的脸庞历历在目。
“我不想去复旦，因为我不想因为我的选择限制你的选择。”
“我教你吧。”
他用左手一笔一划地教我那道题的情景一点一点地浮现在眼前……
我不知道我最终是怎么完成这次考试的，虽然最后还是剩了好多大题没写，但是仍然尽量把每一道自己会做的题都做完了，包括他教会我的一切。
交卷的时候，教室中压抑着的哭声变成了嚎啕大哭。
我却在这一片嚎啕大哭的人群中迫不及待地去找寻李理，我想问他，为什么就是想教我那道题？
可是我怎么也找不到他，我只看到以琳在哭、雅典娜在哭、张齐也在哭。
那个在斑斓阳光下写下“清华园见”的李理，我却没有找到他。
我却没有找到他。
我问他们，你们看到李理了没有？
他们都摇头。
哭泣着摇头。
我的关于高考的梦每每都停留在这一刻就突然惊醒。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会梦到自己在那一刻就找不到李理。
事实是，当时他就在院子里等着我，衬衣洁白，笑容干净，如同天使，和黎老师一起不停地安慰周围低落无比的同学，他安慰张齐，安慰明光，安慰达摩，跟他们说大家都一样难，没事的，高考还没有结束呢，今天才300分，明天还有450分呢，重头戏是明天的英语和理综。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安慰身边已经哭成泪人的以琳、雅典娜、陆得。
我还记得李理对明光说：“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李理说得没错，后来真的好起来了，同学们以为的世界末日，确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
甚至对于班里的大部分人来说，都还好，很好很好。
李理并没有失约，他从不失约。
他答应我一起估分一起报志愿的。
考完后，我们真的一起估分，我语文英语好，他数学理综好，我们俩估出来的总分几乎一模一样。
我问他，当时在医院里，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学会那道竞赛题？
他说，他不知道，但他心里就是莫名奇妙地有一个声音，让他教会我。
他说，你记不记得，《牧羊少年》里的撒冷之王说过，当你就是想做一件事，多困难你都不在乎的时候，全宇宙都会一起来帮助你。
我笑了，也许我真的有那么幸运吧，幸运到我的将来，有清华也有李理。
我帮他涂他的志愿卡，清华大学物理学；
他帮我涂我的志愿卡，清华大学建筑学。
填到第二志愿的时候，他填的华科，我填的武大。
我们无奈地相视而笑，我就把他的志愿表抢过来，改成了武大，跟他说，珞珈山的樱花美啊，万一我考不上清华，去武大也挺好。
他轻轻捂住我的嘴，说，我们都会考上的，放心。
我们俩的每一个志愿都是一样的大学，他念他的物理，我念我的建筑，然后一起把彼此的志愿表交给班头。
我竟然真的考上了，电话查询分数的那一刻，知道最后的分数和估分一模一样，我就抱着妈妈，高兴得跳了起来。
然后就传来了李理落榜的消息。
是的，我考上了清华，他却没有。
在高中门口的大红榜上，李理被北京大学政治系录取了。
为什么，明明是我帮他填的志愿表，填的明明是清华物理系。
北京大学，李理说清华园见，他怎么会去北大呢？
国际政治，李理那么喜欢物理，他怎么会去念政治呢？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我想过千万种结果，每一种都是关于我考不上怎么办，就是没有想到这一种。
但看到这个结果我就知道他一定不会去念政治的，我还记得他说，他就是想学物理，不管是清华，还是复旦。
我认识的那个李理，宁肯复读，也不会去学政治的。
就像明光宁肯复读也要学数学一样。
后来我听说李理改了志愿表。
后来我听说李理是被调剂到政治系的。
后来我听说李理已经去了武汉的一所高中复读，那所高中给了几万块的巨额奖学金。
这些都是明光跟我说的，李理都没有告诉我。
我用记忆中的那个号码给他家打电话，却是一个空号。
没有人能联系到他，他就好像消失了一样。
我不介意他去哪里，也不介意他没有上清华，也不介意他复读，可是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哪怕是第二志愿武汉大学也很好啊，张齐考上武汉大学，不也开开心心去了吗？
而且即使高考没考好，还可以考研究生啊，以琳是我们班考得最不好的了，她只去了中南财经，她虽然好遗憾，却也说还有一次机会呢，本科毕业还是可以去上海的学校念研究生。
他们也考得不好啊，可是并没有消失呢，李理。
|本章完|
五十八章
我要起来，游行城中，寻找我心所爱的
我一边看雨一边想你。
想起那个雨夜你踮起脚给我打伞。
何为最后选了清华经管，因为经管学院就在建筑学院的对面，你知道吗？筱雅。
——李理日记2003年7月20日 雨
领录取通知书那天，我遇到了达摩和雅典娜。
他们肩并肩走在桂花大道上，达摩穿着蓝色的格子衬衫，雅典娜穿着红色的连衣裙，那么和谐那么美。
达摩考了全市第二名，去了他最想去的清华大学计算机。
雅典娜考得不算好，却刚刚够清华的分数线，去了水利系。
“如果不是因为李理太喜欢物理，他应该也不会去复读吧。我也不喜欢水利系，但是我也没有非要学的专业，就先上着呗。” 她看到我一个人，就拍拍我的肩膀，不无安慰地说。
“只要是清华，无所谓什么系吧。达摩约我不见不散呢。”她望着身边的达摩，少女的娇羞就浮在脸上，比玫瑰还香甜。
黎老师看到达摩和雅典娜手牵手去领通知书，就笑得嘴都合不拢，说：“搞半天原来你俩是一对啊。行，到了大学，想怎么谈恋爱就怎么谈啊，我也鞭长莫及了。祝你们幸福! ”
只是经过了一次考试，2天，我们的人生仿佛都不一样了，截然不同。
“谢谢老师成全，以后结婚再请你喝酒。”达摩一边给黎老师作揖，一边笑得志得意满。
“谁要和你结婚啊，你别得了便宜就卖乖!” 雅典娜甩开了达摩的手，去掐他耳朵。
“老婆大人饶命！”达摩开始大叫。
黎老师摇摇头，笑得更欢了，真是一对璧人啊。
我没有问黎老师李理哪去了，既然他不说，那我就不问吧。
毕业典礼那天，李理并没有参加。
父母送给我的毕业礼物是一个诺基亚的手机，事实上几乎所有同学的毕业礼物都是一个手机。
所以大家都在互相交换手机号码，好像这样能让我们分开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我拿着手机，想给他发个短信，我无数次地打出来，你去哪里了，李理，可是按到号码的时候，又不知道是什么。
明光是这次的高考状元，考上了清华大学数学系，他作为学生代表在毕业典礼上致辞。
看得出来他特别地高兴，这几乎是我见到他以来，他最高兴的一次。
他所有的表情都舒展开来，眼睛明亮如晨光，脊梁也变得挺直。
讲台的他将自己的经历娓娓道来，如何考上北大，如何被迫退学，如何高考落榜，如何重新开始——是的，这一切的辗转反侧的经历因着有一个美好的结局都仿佛镶上了金边，变成了他的人生财富。
他是应该高兴的，事实上我觉得我也应该高兴。为什么不高兴呢？我以全市第三的成绩考上了清华大学建筑系，语文还是全市第一，高考几乎是我整个高中的学业生涯中考得最好的一次，最好的大学心仪的专业，我实现了自己的所有梦想，就像明光一样，我为什么就是不高兴呢。
我甚至有点自责，好像我的幸运占用了他的幸运。
明光讲完，顿了顿，将话筒从架子上拿了下来，站到舞台中央，冲罗门打了个响指。
罗门抱着吉他跳上台，和弦响起，明光的歌声响彻了整个礼堂，是刘德华的《今天》
走过岁月我才发现世界多不完美
成功或失败都有一些错觉
沧海有多广 江湖有多深
剧中人才了解
生命开始情不情愿总要过完一生
交出一片心不怕被你误解
谁没受过伤 谁没流过泪
何必要躲在黑暗里 自苦又自怜
我不断失望 不断希望
苦自己尝 笑与你分享
如今站在台上也难免心慌
如果要飞得高 就该把地平线忘掉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
梦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
前途漫漫任我闯
幸亏还有你在身旁
……
听他唱到“幸亏还有你在身旁”，这几个字的时候，我没办法抑制自己的感情，决堤的泪模糊了双眼。
我突然觉得没有了李理，自己的成功是没有意义的，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可是你却不在身边。
站在我的前面的周平和陆得，十指相扣，幸福的模样。
他们俩一起考上了复旦，周平是电子系，陆得是医学院。
我好羡慕他们，甚至好后悔当时没有劝李理保送复旦，那样我们现在可能还在一起。
此时我才明白，我真正想要的，也许并不是什么清华建筑系，而是漫漫余生的相知相惜。
台上，明光开始哭，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哭，我觉得应该是高兴的泪吧。
台下，我也开始哭，他们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哭，他们应该觉得我也是高兴的泪吧。
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知道。
毕业典礼之后，就是一连串的饭局，大家互相请吃饭，我们组团去各自家乡的风景名胜游荡，每一次同学聚会我都会参加，因为我总是存着一丝希冀，李理有可能会出现，但是最终，他都没有出现。
同学们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男生们开始抽烟，开始喝酒，喝得烂醉，喝醉了就去找心爱的女生表白。
张齐喝醉了，去拉以琳的手，说以琳以后都在武汉念书，我们谈恋爱好不好。
以琳冲他摆手，他又去找陆得，被周平打了一顿，他又去找雅典娜，被达摩打了一顿……
罗门拍着他的头问他，胖子你到底喜欢谁，他说都喜欢过，都很喜欢，我们班的每一个女生我都很喜欢，尤其喜欢以琳。
罗门也喝醉了，说那咱俩一样，全校女生我都喜欢过，都很喜欢，尤其喜欢林晓，可是她去北京了，她不跟我去杭州。
林晓高考考了全市文科的第二名，去了人民大学念金融，因为人大离清华近。
我把何为的信都给了林晓，他的最后一封是他寄来的照片，他抱着吉他坐在清华经管学院门口的照片。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这样的结局。
我们都考上了大学，心仪的不心仪的，只有李理选了复读。
看着同学们东倒西歪的样子，我就开始出神，出神地想那些球赛，那些考试，那些数学笔记，那些操场上的运动会，那些一起回家的日子，那些动员会上的发言稿，那些会心的微笑，那些穿越半个教室传递的纸条……那些我们共同经过的日子，那些含着笑带着泪的仓促青春。
我这才发现一离开学校，我们之间联络的途径就是如此地狭窄，原来在一个教室的时候，哪怕我没有看到他，我也知道自己想找他的时候随时都能找到。
早上或晚上，他总在我身边，那时阳光明媚，世界完美，那时少年意气风发，所向披靡。
可是现在，按照官方口径，我们终于可以自由恋爱了的现在，我反而找不到他了。
那个教我做物理题的李理，那个掰开苹果的李理，那个有很多武林秘笈的李理，那个总有办法的李理，那个奔跑着的李理，那个要探寻宇宙终极真理的李理，那个要带我一起看星星的李理，那个相信一切都是最好安排的李理，那个我爱着他，他也爱着我的李理，我却找不到他了。
不，我爱着他，但也许他爱的一直都只是物理吧。
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之海非深。
这就是结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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