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树花开,正中“夏”怀
这是〖家门口看花〗系列第 10 期
认得这个字的人,脑子里可能会接连蹦出“桑梓”“付梓”“梓宫”“梓人”等词。这些词里的“梓(zǐ)”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能系连出这些看起来不相干的词语呢?
这几个词里,最为大家熟知的,应该是“桑梓”,因古人住宅旁常栽种桑树、梓树,故被用来代指故乡。
桑树至今依旧常见,在古代农耕社会,它是能满足人们多方面需求的多面手——据植物志记载:树皮纤维柔细,可作纺织原料、造纸原料;根皮、果实及枝条入药;叶为养蚕的主要饲料,亦作药用,并可作土农药;木材坚硬,可制家俱、乐器、雕刻等;桑椹可以酿酒,称桑子酒。
梓树又为何会受到古人青睐呢?梓树是古代的美材,木质轻软,耐朽。能作车板、乐器等各种器用,但其最佳的用处是作棺材。萧放在《“桑梓”小考》中列出考据,《齐民要术》称“以作棺材,胜于松柏。”然而,梓木棺材并不是一般人所能享用的,梓宫、樟器是帝后、大臣特有的丧葬礼器。《汉书·霍光传》记,霍光死后,汉宣帝“赐金钱、缯絮……梓宫、便房、黄肠题凑各一具。”
《中国树木分类学》对梓树的介绍更为系统和细致:
在适地生长颇速,春日满树白花,秋冬英垂如豆;木材白色稍软,可做家具。制琴底,所谓“桐天梓地”者是也。古来以为木莫良于梓,书以“梓材”名篇,礼以“梓人”名匠,宅旁喜植桑与梓,以为养生送死之具,故迄今又以桑梓名故乡也。帷古所谓梓者,往往兼楸而言也。
正因为“梓为木王,盖木莫良于梓”,古代印刷刻版非梓、楸木而不能用,因此书籍叫“梓材”,出版就叫“付梓”了。
咬文嚼字+掉书袋半晌,梓树究竟是何模样呢?
梓树植株。《诗经·小雅》言:“惟桑与梓,必恭敬止。”
四五月间,追访过时值花期的楸树的小伙伴,会觉得梓树很眼熟:同样硕大的叶子,喇叭状的小花,因为它们是紫葳科梓属的亲戚。二者在叶形、叶子基部腺体的数量、花型大小等方面均有区别,不过,最直观的当属花色:楸花粉色,梓花淡黄。
梓花淡黄色。花冠内侧有斑点,两条靓丽的黄色条纹应是秀给花粉邮递员的“蜜导”↑
楸花粉色↑
如果说,楸花像小号的泡桐,若不论颜色,梓花则是XS号。顶生的圆锥花序,盛花时,黄成一片朦胧。离近了瞧,淡黄的小花中簇拥着一些球形的花蕾,颜色青翠,顶部微尖,要不是知道梓树结面条形果实,真会误以为它是初生的小果子呢。
花序中的圆球,是花蕾不是果子哟↑
与宽大的叶子相比,梓花真是袖珍呢↑
5月下旬,梓树盛花,恰好那几日天气无常,花还没坐稳,就被疾风骤雨打了满地。
梓树跟楸树、泡桐、地黄一样,都是合瓣花,花冠上面看着裂成好几片,基部其实都是连在一起的。这种花儿,雄蕊贴在花冠内侧生长,花儿凋谢时,雄蕊会跟着一起落下。撕开花冠,能看到雄蕊牢牢地黏贴在花冠内侧的基部。
梓花有2枚可育雄蕊,3枚退化雄蕊。可育雄蕊花丝长,焦糖色的花药从花冠口露出小脑袋。剖开花冠,能在基部看到不起眼的退化雄蕊↑
不少捡到落花的小伙伴会好奇,梓树怎么没有雌蕊?变异了吗?非也。合瓣花的雌蕊跟花萼不分家,花凋谢时,如果只是花冠陨落,花萼带着雌蕊稳坐枝头,所以,你捡到的落花里见不到雌蕊。
风雨后,可以在树下努力寻觅这样的落花。找到这样带花萼的,一准儿能看到雌蕊↑
花萼与雌蕊↑
梓树的圆锥花序不算小,花蕾繁多,但错错落落也开不了多久。才一周的功夫,我再去回访时,钟状的小花稀稀落落,倒是羊角辫似的小果子占据了主场。
果期时,花萼干枯,准备功成身退啦↑
对比一下花期和果期的雌蕊↑果期时,基部的子房膨大,将未凋落的花冠顶在了脑袋上~
将脑袋上干枯的花冠揪掉,露出子房顶部宿存的花柱↑整体像不像刚刚熄灭的蜡烛?~
这些羊角辫是梓树的蒴果,随着夏日渐深它们的体形也会渐长。长到筷子长的时候,会逐渐成熟,变色,裂开,放飞新一年的希望。
树上宿存的蒴果,已干裂,种子飞走了↑
每每去探望梓树,我都会心生遗憾,古时跟人们生活如此休戚相关的乡土树种,为何现在身边难觅踪影了呢?花期时,花友群里,谁在哪儿发现了梓树,就跟前一阵子遇见一树粉花的楸树一样兴奋,广而告之一番,还分享地标。足见其稀缺。
不过,好消息来了。我查资料时在《中国花卉报》上看到一则信息:北京在平原造林工程中,增加了梓树的份额,尤其集中在延庆、通州、大兴、密云等区。
关于梓树缘何能再度“首宠”,设计人员表示主要是两个方面原因:
一是看中了梓树乡土树种的身份,它在北京及周边地区适应性强、病虫害少、管理粗放,综合使用成本低;二是梓树具有夏季开花的特点,6月时满树白花,景观独特,北京极度缺乏夏花乔木,属于正中下怀。另外,梓树叶片大,治污效果好,降霾能力强,对正在努力改善城市环境的北京来说也是加分项。
恭喜梓树同学,终于要依靠自身实力和夏季错峰开花的特性,完成逆袭。
也开始期待不久的将来,在北京街头能时常偶遇这颇具文化底蕴的乡土树种。
梓树花开,正中“夏”怀。
P.S:对楸树和梓树对比感兴趣的,请移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