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人生何处不相逢丨观察一棵树035

9月1日，“观察一棵树”大群举行了人文主题的线上分享。我代表柳树小组参与其中，以观柳为例，分享了对一棵树进行人文探究时，可以有哪些角度，以及实用的工具。感谢树友青木非常高效地整理出了分享的文字稿，我借校对之机，在稿子里加了一些囿于时间没能充分分享的部分。这也是我本周对柳的主要学习与思考，所以发出来“冒充”本周的作业，也算资料留存。文末，展示了一些柳郎的现状，以及周六在南海子公园和麋鹿苑拍到的柳。

各位树友，大家晚上好！我是柳树组的乐乐，非常荣幸代表本小组跟大家一起欣赏柳的植物文化。

跟后面几位的分享主题相比，我的题目有些不够正经。不过，这确实代表我们观察柳树八个月后最真实的心理感受。

年初选择柳树这么一种极为普通、像路人甲一样的乔木作为观察对象时，小组里很多人可能都是有些偷懒和随性的：只是因为它刚好站在楼下每天必经的路旁，观察方便而已。

但后来在观察过程中，我们逐渐感觉到缘分天注定——我的老家新疆，小时候住的村子就叫柳树村，村口柳树成行；小组里来自内蒙古的晨雾，她老家“赤峰”的旧名为“昭乌达盟”，汉译就是“百柳之城”。暑假时她回老家，每天跟赤柳、沙柳以及好几百岁的古柳厮守，让我们羡慕不已。

不仅如此，我们无论走到何处目之所及，在书中探求时，各种典籍中，随处可见柳的踪影。

所以，这个主题再文雅点儿的名字是：《柳，人生何处不相逢》，更正经的名字则是《柳的植物文化赏析》，或《以柳为例，试论人文观树的角度及工具》。

如果说以前的柳对我们来说是背景和路人甲，成为观察对象后，它自然就是主角。关于主角我们忍不住提出灵魂三问：它是谁？它都饰演过什么角色？为什么是它？

首先来讲一下，它是谁，也就是柳的分类和历史。

柳是杨柳科柳属的统称，在不同的书里边，对柳属成员的数量会有不同的描述。现在比较新的数据可能是《英国皇家园艺协会植物分类指南》，书中说的是杨柳科有1200来种，其中柳属大概是450种。这些还是“正牌军”，“杂牌军”的数量就更难以计数。下面我放了两张截图，是《树的秘密生活》一书描述柳属惊人的杂交数量的问题。

《树的秘密生活》截图

有一个成语叫“水性杨花”，用来比喻女子轻浮，若用它来说柳属和杨属植物的属内自然杂交关系，也是非常贴切的。

《英国皇家园艺协会植物分类指南》截图

接下来再说一下柳的历史。

最早的杨柳科的化石记录是在我国吉林发现的，刚好是柳属的，它的叶片的化石距今大概是1.25亿到1.13亿年，可能跟小丸子她们组的水杉两三亿年的历史没有办法比，但是也很悠久了。吉林柳属的化石属于下白垩系地层。

图片来源：公众号和知网截图

柳属的分布，主要是在东亚地区，科学家推测它很可能起源就是亚洲东部，因为原生类群的生活环境跟亚洲东部原始的这种气候和土壤条件等等是相匹配的。

《英国皇家园艺协会植物分类指南》截图

传统意义上说的杨柳科大部分是分布在北半球的温带地区，新的分类系统又把一些科属划分进来以后，广义的杨柳科的分布地域就分布更广了。课件中杨柳科植物的全球分布地图，有兴趣的可以认真看一看。

柳树在世界范围内分布广泛，跟人类相伴的历史悠久，那么它又出现在哪些场合，饰演着哪些角色呢？

我们小组目前想到的探究角度大概是这样的：

文化典籍、日常生活、姓氏、医学、天文地理、体育、军事……

先讲一下文化典籍当中的柳。

文化典籍在实际探究时，我们又分了诗词和典籍。

从“昔我往矣，杨柳依依”开始，吟咏杨柳的诗词不可胜数。我国台湾的学者潘富俊还有南京师范大学的程杰教授都做过统计，从先秦到清代的诗歌，以及唐宋元明清的词当中出现的植物，柳树应该是排在前三甲的。

图中列了一些大家很熟悉的与柳相关的诗词，我更想分享的是查询的方法。

古诗文网app截图

别的观树小组可能也有查询相关古诗词的需求，我想分享一个查询工具，就是古诗文网APP。像我图片中展示的，它可以按主题，按作者，按季节，也可以按照你的特殊需求，比如关于柳树、榆树、秋雨的诗词。在搜索栏输入关键词，就能方便地查到相关的诗词。

在古代的各种典籍中，比如《诗经》《史记》《战国策》《淮南子》等这些典籍当中，基本上都会有柳树的踪影。无论是细柳营、百步穿杨、灞桥柳、蒲柳之姿等，都有非常丰富的故事，以及与柳相关值得探究的内容。

这里也是想推荐一个宝藏。就是我们去古籍中搜索自己的观察对象时，有的时候具有偶然性，这个书里面看到了，那个书里看到了，没想到的书里即使有记录，我们看不到的也就不知道。

我是偶然发现清代的类书《古今图书集成》，它的草木典里会有柳部、榆部、樟部等，咱们今年观察的16种树，基本上都是乡土植物，在里边应该都可以找到。

以“柳部”为例，书中分柳部纪事、柳部杂录、柳部外编三部分，搜罗了从《诗经》开始，一万五千多卷经史子集的典籍中关于柳的诗句和资料。

“中华文库”和“搜韵”网站，都能免费查看《古今图书集成》的内容

借助这个大宝藏，我们可以知道各个朝代大致哪些书中有关于柳树的内容。

具体来说，如果想搜索关于柳树的故事，可看柳部纪事——纪事“包括琐细的史事与逸话亦可传者。笔记小说中的故事大量囊括”。

想找关于柳树的诗文、方志，可看柳部杂录——凡是典籍中零碎的部分，考究欠真，难入“汇考”的；或议论偏驳，难入“总论”的；或文藻未工，难入“艺文”的，统收于此。

想找关于柳树的传说轶事，可看柳部外编——古代作品及思想，荒唐难信的或譬喻臆造的，俱录于此。

需要提示一下的是，杨树和柳树虽然在白垩纪就已分道扬镳，分别走上风媒和虫媒传播两条不同的道路，但在古代典籍中，杨柳不分，柳常以杨柳、垂杨甚至杨的名字出现，比如“百步穿杨”，养由基射的其实是柳叶。在查询时，应该穷尽这些关键词。

关于柳树的画作是我们小组的晨雾探究和提供的，她艺术造诣比较深厚。我问她借了一些图，并咨询了查询方式。

她推荐了“中华珍宝馆”，有小程序和网站，可以在里边方便地搜索与柳相关的画作。

但是使用时会存在这么一个问题，比如说你输入的关键词是“柳”，名字是带“柳”这些关键词的画作会出现；如果画面中有这种植物，而题目中没有的话，你可能是没有办法查询的。

在生活中的日用，柳树也是出镜率比较高。

比如说古代还没有眉笔的时候，爱美的女子会用烧焦的柳枝来画眉。佛教传入我国时，也传入了用杨柳枝揩齿的清洁方式。就是将杨柳枝嚼松软以后清洁牙齿，叫“齿木”，应该是牙刷的一个雏形吧。

此外，还有用杞柳编筐、编制其他用具，折柳送别，清明插柳，等等，这都是大家熟悉的一些柳树的日常角色。

国外也有一些柳树的使用场景，屏幕上显示的这三本书里边会有很多记载，大家观察的其他树的用途，有需要的也可以去查一下。

柳树在生活中的另一个使用场景就是食用。可能榆树、香椿、洋槐这些，吃的会比较多，吃柳树的比较少。我查到的是有凉拌柳芽，柳芽团子，还有就是用柳芽做茶，这方面夏艳老师应该知道得比较多。有兴趣的可以探讨一下。

医学方面大家比较耳熟能详的就是柳树皮当中可以提取水杨酸苷，它是阿司匹林的有效成分。

在更久远的时候，柳树皮还用于生孩子的时候止痛；还有在一战的时候，柳树的木头多被用来做假肢等等。在《那些活了很久很久的树》《不如去看一棵树》里边，对这方面讲的比较多。

在天文地理当中也有柳树的踪影。不但地上有柳，天上也有柳，就是28星宿里边的柳宿。柳宿为什么会叫柳呢？

图片来源：《星空帝国：中国古代星宿揭秘》

我们知道“星宿”不是单独一颗星，而是相邻的一些星的组合。右边那个图就展示了柳宿，大概就是因为它八星勾连的样子像垂柳。这方面的内容，右边图上的几本书，还有B站上的一个up主（古人云），可以推荐一下。

天文里有，地理里也有柳。柳堡、柳沟，还有柳州。柳州比较有名，关于柳州的得名由来有很多种说法，比较普遍认可的说法就是它得名于柳江。柳江跟柳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是一个值得穷根究底的有趣话题。

有很多人可能会喜欢去查自己老家或者一些地方地名的来源是怎么样子，这里给大家推荐一个工具书，《中华人民共和国地名大词典》，可以去图书馆找一下，地名来源通常都会有解释。

关于姓氏里的柳，必须一提的就是大家比较熟悉的柳下惠。

柳下惠原名是展获，因为他封地在柳下，谥号为惠，他就是柳姓的一个始祖。封地“柳下”跟柳又有什么渊源，也值得探究。

除了柳下惠，我们可以考虑再探究一下别的跟柳相关的名人，比如说柳州柳刺史柳宗元，五柳先生陶渊明，左宗棠（左公柳），韩竑（章台柳）等。

在体育当中也有柳的踪影。

比如说它给板球棒提供了原材料，一般用的是白柳，而且是雌树，但是至于为什么，也没有找找到比较可靠的根据。

图片来源：《那些活了很久很久的树》

军事方面是看晨雾提到射柳。她是内蒙的，那边有射柳的习俗，后来我查了一下，从战国时，鲜卑、匈奴这些少数民族就有射柳的习俗，一是祭天，也是一种军事训练，它跟萨满教有一些关系，我把资料放在课件里了，大家后面可以看一下。

柳有那么多的出现场合，成为一个主角，是因为它具有哪些特点和优势吗？

这部分内容，我主要参考的是南师大的程杰教授的研究。柳树能够“胜出”，主要是柳的自然属性以及社会因素。

自然特性，一是它分布广泛、易成活。关于它在国内的分布地域，《中国植物志》里有具体的介绍。易成活这方面也不用赘述，“无心插柳柳成荫”便可佐证。

二是景象丰富。我们总结就是柳树是“超长待机王”。

初春的时候，它是北方落叶乔木开花第一梯队，跟在榆树、毛白杨之后。《北京物候日历及其应用》一书显示，柳树是落叶最晚的，到12月底才“落叶尽”。待机长，柳芽、柳枝、柳花、柳絮、柳荫……一年四季的景观也比较丰富。

社会因素方面，一方面就是它历史非常悠久，介入先民生活比较早。

在殷商甲骨文，还有后面那些诗词当中，我们都能看到它，也有一些化石证据。

另一方面，除了自然分布，柳树的栽培也比较广泛。

因为它广泛的栽培和分布，在民俗以及杨柳为主题的人们艺术活动中，有很多它的身影也不足为奇了。

以上是我们对柳树人文探究的一些角度和工具，肯定是挂一漏万，有许多未尽之处。后面还有4个月，我相信我们小组的人还会找到更多解读柳的方式，也会从其他小组汲取经验、借鉴有益的角度和工具。

之前老担心泯若众人、作为路人甲的柳树，会看着看着就无甚可观可写，现在才感受到大自然的丰富厚重和奥秘无穷，也越发意识到自己积累甚少与浅薄无知。

最后以这段本月总结中的文字，作为共勉：

我的分享到此结束。感谢倾听！

最后，来说说本周观察到的柳的情况。

每月1日的生境照，已凑够九宫格。2022.9.1

上班以后，总是脚步匆匆，已经习惯从冬青外面看我的柳树，拍个全身照，察看一下枝叶芽的细节，便匆匆离去。今天跟二宝在楼下等人时，才发现柳郎脚下已芳草如茵。这是秋雨的功劳。

更让我惭愧的是，树干上新孳出一根枝条，都已半米左右了，我才刚刚发现。说好的每日相守，居然如此粗心。

我自己预估的，9月时柳树今年新生的枝条，以及腋芽的芽鳞片都会有变色的过程。赶紧拍一下月初枝条的颜色，也试试手感，后续好做对比。

我认真观察了柳郎的很多根枝条，无论叶子是否凋落，芽鳞片都还是鹅黄色，柔软。

而南海子公园的柳树，已有枝条、芽鳞片都转为褐色的了。↓

之前没注意过，南海子公园真堪比柳荫公园，柳树是园子的皮肤和灵魂，随处可见，旱柳、绦柳、馒头柳、龙爪柳……种类繁多。

沿湖一圈都是柳

麋鹿栖息地的背景是柳

前景也是柳

给荷塘描边的，自然也是柳

龙爪柳

麋鹿苑的诗词栏上，有乾隆的“双柳树”诗：

不知说的什么位置的哪对柳树，我在河边看到这绦柳荫蔽柽柳的景象，就假装乾隆爷说的就是此情此景哈↓

南海子公园的柳。2022-9-3

先到这里吧。

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