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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说红楼:晴雯遗嘱大爱情

唐局不甜 唐都浪子 2021-10-04

一、纯洁爱情

晴雯临死之前,宝玉问她:还有没有要说的话。晴雯呜咽道:有什么可说。不过是捱一刻是一刻,挨一日算一日。我已知横竖不过三五日的光景就好回去了。只是一件,我死也不甘心;我虽生的比别人略好些,并没有私情密意勾引你怎样,如何一口死咬定我是个狐狸精呢。我太不服。今日既已担了虚名而且临死;不是我说一句后悔的话,早知如此,我当日也另有个道理。不料痴心傻意,只说大家横竖是在一处。不想平空里生出这一节话来,我是有冤无处诉啊。


以晴雯的遗嘱逐句观照,她对宝玉有着像林黛玉一样的纯洁之爱,是为晴为黛影的最高内涵;晴雯的梦想,就是做个称职的宝二姨娘。宝玉理解黛晴,也很在乎与她们的精神恋爱枫露茶事件的原由,正是因为黛玉和晴雯而起:宝玉和黛玉留在薛家喝酒时,黛玉直白地表达对李嬷嬷的厌恶;回家后,宝玉见留给晴雯的两个豆腐皮包子也让李嬷嬷吃了;接着问起茶来,茜雪又说是让李奶奶喝了。宝玉听罢十分恼火,连茶带杯砸向茜雪。这下倒好;抢吃抢喝是李奶奶,结果却是茜雪遭殃被炒。


晴雯品质刚烈,与林黛玉一样并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晴雯的遗嘱可以见证,她与宝玉之间的关系十分清白。晴雯个性纯朴,她与宝玉是纯粹的精神恋爱,绝无皮肤滥淫的庸俗情调。撕扇之前,宝玉犯了老毛病想让晴雯陪他洗澡,却被晴雯断然拒绝;其中提到宝玉与碧痕洗澡的性爱之事,可见晴雯的爱情观和性爱观高洁。交代完毕,她把长指甲剪下来交与宝玉,希望宝玉能够永远记住他们之间这份纯洁的情感。


晴雯遗嘱的所谓“另有个道理”,或许是她对袭人和宝玉行为的认可;也是她在最后一刻竭尽生命之力对宝玉和天下所有的青春男女呐喊:真正的爱情,应该是情爱和性爱两朵火花的同时迸撞。晴雯不读书不识字,但她天生聪明灵慧,以自己短暂的人生体验,在生命结束之际,向儒家号称“存天理”的禁欲主义做最后一击。晴雯分明在痛嚎哭诉:天理究竟何在啊


如此,再去观照体现晴雯品性的撕扇和补裘两段情节,何等精彩纯美;真不愧是一曲讴歌自由平等、弹奏纯朴真挚爱情的交响乐。尽管《红楼梦》时代距今已近三百年,却丝毫不影响其诗意般的高洁浪漫和青春的婉约绚丽。晴雯撕扇和晴雯补裘,是中国文学史上弹奏纯美爱情之绝唱。

二、刚强品质

晴雯具有天然的聪慧,具有自觉意识所支配的美丽灵巧和真诚刚直。正因为如此,也为自己招来怨恨诽谤。晴雯刚强不屈,从不报怨现实。品质刚强之人,他们敢于抗争,自觉争取实现自己的目标;如果失败,他们至死都清楚问题的症结。刚强不屈的精神,是人类能够存活下来的支柱,体现在女性身上尤显伟大。


晴雯知道自己大限已到。除了自己没有下落的爱情,她几乎没有任何报怨,更不会担心身外之物,只希望宝玉不要忘记她。视死如归的人生态度,是人类至为可贵的奉献情操,也是真正刚强、真正具有血性的人类精英才会具备。人类历史上视死如归的精英,都为人类文明的进步做出巨大贡献。尤其风云变幻的关健时刻,他们为了唤醒沉睡的人们都死得明明白白。这是人类精神的一大美德,也是真正民族精神的美德。特别说明:绝不能鼓励别人轻易去死,但到非死不可之时要死得光堂。

三、坚定立场

晴雯生前,一直忠于宝黛的木石圈子,更忠于自己的爱情。她始终认为,宝黛的木石姻缘成功,自己就是铁定的宝二姨娘。也就是说,晴雯具有简单纯朴的政治立场。下层群体的所谓政治,从本质上说,就是对自身生存所依赖群体的信赖与信仰。


晴雯是贾府老奴才从人市买来的丫头;原是奴才的奴才,出身下贱。后被老奴才赖嬷嬷进贡给贾母为仆,贾母又把她交给宝玉。自身生活处境的改变和提高,使她对贾母、宝玉和黛玉的木石圈子有所信赖。加之木石圈子的主人具有的平等自由思想,使她这个不知根底的奴才能像人一样活着。晴雯的所谓政治立场本质纯朴,并非当今普遍意义上的阴谋政治。


晴雯对木石圈子十分信赖。撕扇之前,宝玉误解了晴雯的好意,要回太太打发她;晴雯立即表态,说出自己宁愿去死也不出去的软话。这是晴雯平生唯一改变风格、唯一让步的一次软话。性情刚强之人改变风格,除了是对自己深爱的人别无去路。晴雯与袭人一样并没有过多奢望,她始终恪尽职守,只想做个合格的宝二姨娘。这样的梦想,对她来说并不是狂想或妄想。


晴雯诉说自己“痴心傻意”,其实就是表达自已对宝玉爱情的忠诚。她是木石圈子的中坚分子;从前至后,她与黛玉和凤姐从来没有冲突。晴雯很明白自己在荣府的立场,她始终以自己认知的方式,自觉地、毫不让步地与命运抗争。这是她与袭人、秋纹、麝月、小红等丫头的不同之处。她曾见秋纹得了王夫人赏赐之后的得意神态,立马啐了秋纹,矛头直指王夫人。


其实晴雯与黛玉一样,很通世故情面。从前至后她很会骂人,骂人能骂到根上。具有如此锋芒不只是她的嘴巴利,而更需要眼睛尖,能识事。一般糊涂的人不会具备这种能力。晴雯的个性,绝不会向世俗低头。这种不屈精神,是人类天生的、自觉的抗争意识所造就。

四、忠诚信仰

木石圈子除了袭人,还有个所谓的不坚定分子,就是凤姐。凤姐力挺黛玉的木石姻缘,有防备宝钗的因素;但她似乎小看了黛玉。凤姐是个人精,她明白贾母至高无上权力在荣府的决定作用。晴雯不可能不清楚凤姐的厉害,但她骂小红时连凤姐也不屑一顾:怪不得呢,原来是攀高枝去了!晴雯话里的高枝,就是指凤姐。


晴雯之所以连雌老虎都敢惹,一是出于自然本性的流露,二是她对木石姻缘的信仰、对自己爱情的忠诚。但凤姐不愧是巾帼之雄,她更识货。似如晴雯这样的刺儿头,从前至后直到抄捡大观园之时晴雯倾箱抗检,却没见凤姐对晴雯有过丝毫的反感。真是出于雌老虎本性之外;或者说,是凤姐与晴雯之间英雄相惜。自觉强烈的反抗精神,是晴雯与生俱来的独立意识之张扬。晴雯人格的可贵正在于此。


曹雪芹的文明理念中,人类天生的抗争精极神亦即庸众常说的志气,是人类文明进步必需的原动力。而庸众对此并无清醒认识,反而认为晴雯个性狂妄、认为晴雯不通世故;或者认为晴雯人缘意识差。正因为晴雯是一个出身卑微、没有被所谓文化的女孩,她才没有受到世俗的浸蚀污染,才保持着一份人性自然的聪慧与真诚;亦即判词所云:人中之精,云里之彩


晴雯更明白:自己的失败,不是因为她的不争取或不努力;除了自身无法改变的内因,也有无力改变的外因;尽管以她的地位还不能明白这种外因的究竟根底;但她明白,自己的抗争无法改变世俗规则。至今,许多红学道德家,不是也没有明白其中的精髄么?因此到了生命的最后关头,除了对自己的爱情有所遗憾,晴雯什么也不想再说。何等的明白、聪慧与耿直。


但生命的最后时刻,当晴雯想到遭受打击陷害的起因,却恰恰是她平常特别在意、也是她唯恐被污染、更是她视为比生命还珍贵的圣洁爱情之时,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那些似如毒鸩、无聊无耻的谣言,使她珍爱如生命的爱情担上了轻浮的虚名。因此,虽然视死如归却无法承受这份屈辱,最终有了“我是有冤无处诉”之后的失声痛哭。晴雯虽死无悔,只为被污辱的圣洁灵魂而痛哭咒骂。何等的勇敢、刚正、高洁。


但晴雯毕竟刚强,原本也是并非凡俗的芙蓉之质。痛哭咒骂之后,她自觉例行人生的最后一次抗争。同时,她勇敢面对死亡,像执行宗教仪式那样用自己的衣物和指甲,依旧情愿寄托于在她看来那份原本属于自己的圣洁爱情。


 唐都浪子《浪说红楼》之:反论晴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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