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人生、品法律、讲证据的刑案典籍

刘品新：悟人生、品法律、讲证据的刑案典籍——读恩师何家弘教授的《世界名案证据解密》

刘品新 人民法院出版社 2023-07-02 20:00 发表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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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墨留香。翻看恩师何家弘教授荣休前的力作《世界名案证据解密》，一个个课堂上的法律故事浮现在眼前，老师亲口传授的人生道理、司法智慧与证据学识在耳边回响。

我永远不会忘记的经典场景是：何老师西装革履，精气十足，字正腔圆，将世界各国大案名案信手拈来，春风化雨，教育了一代又一代的法科学子……这便是老师选择的“一条寂寞的小路”。

我是何老师指导的1995级法学硕士生、2000级法学博士生，也是老师当面指导历时最长的学生——从来不曾毕业。我全面受益于老师的种种教诲，对老师的学术讲授和著书立说较为熟悉。

考虑到此处不合适作长篇评论，不妨用一句话评价：以案载道、以案说法、以案明理，是何老师“享受法缘”的特色。

若再要精简，“说案”正是何老师的学术风格！在这一点上，我很惭愧，一直未曾学到“说案”的法学研究精髓。我和部分何门弟子走的是“办案”的法学创新之路。

说案——说历史之名案、大案，正是《世界名案证据解密》的鲜明亮色。这是一本基于哔哩哔哩、今日头条等网站“何家弘说案”栏目的整理作品，起点为“说案”，终点也是“说案”，将人生、法律、证据的知识“说”到底。

把握这一特点，就找到了更好品读本书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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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焦刑事司法中的历史瞬间，呈现法证视角下的世间百态。”这是何老师在封底的题记。

本书讲述了一系列科学法证走进司法的名案：

——1840年，法国“古堡新郎之死”是近代毒物检验第一案，提出了死者内脏内砷的检测方法，催化了“法医毒物学”的问世；

——1889年，法国古菲失踪案是法医尸检第一案，通过死者的骨骼、牙齿和毛发等特征进行同一认定，加速了法医学得到社会认可；

——1892年，法国拉瓦索尔-弗朗索瓦案给了贝蒂隆进行人体测量的机会，使得“人体测量法”登上司法证明的舞台；

——1892年，阿根廷“野姑娘的家庭悲剧”系指纹鉴识第一案，真相依靠木门板上的血指印得以昭显，指纹得以渐续成为20世纪“证据之王”；

——1894年，法国德雷福斯案让贝蒂隆重展身手，采用特征描述法进行笔迹鉴定，事后证明其结论错误又使得其声誉扫地，让人们冷静看待笔迹鉴定等科学证据；

——1920年，美国萨科和万兹迪案依靠枪弹鉴定认定了致命子弹的射击枪支，两被告人被执行死刑，多年以后芝加哥警察局的枪弹检验结论完全扭转，这加强了人们对枪弹同一认定科学性的关注；

——1969年，美国芝加哥发生警察与黑豹党人的枪战，双方对谁先开枪各执一词，法庭科学专家麦克唐奈通过吸管和细钢丝重建弹道，“还原”案发经过，成为弹道重建历史上的第一案；

——1972年，明尼苏达州明尼阿波利斯市佩珀夫人被绑架，其丈夫为此向歹徒支付了100万美元的赎金，警察根据绑架现场中食品袋纸片上的指印摸排到嫌疑人肯尼兹并将其送上法庭，事后麦克唐奈作出专业判断“手印无法认定同一”“指印物证是二次翻拍的伪证”，这成为第一个有伪造手印照片证据的案例；

——1976年，美国俄勒冈州有人报案美女司机维多利亚失踪，警察在车库现场提取到血迹和毛发等物证，截取到血迹最为集中的一大块墙板，却不见维多利亚尸体，麦克唐奈出场后根据墙板上的血迹和枪支射击实验确认枪支射击了人体裸露部分（头部），这起“推断死亡第一案”最终锁定了真凶；

——1981年，美国新泽西州美女卡伦遭遇杀身之祸，十多年后，齿痕鉴定被用作证据指控被告人，成为法齿学上一个里程碑意义的判例；

——1986年，美国康涅狄格州碎木机杀人案，李昌钰博士通过对擦拭血迹和人体碎片进行侦查实验，证明被害人尸体碎片来自被告人名下的碎木机，破获了美国历史上第一起没有找到完整尸体的谋杀案；

——1992年，美国夏威夷发生“撞人逃跑案”，李昌钰博士检验被撞汽车仪表盘等500余处的喷溅血迹等痕迹后，揭示出死者丈夫——一名百万富翁“伪装事故第一案”，证明司法证明科学化的力量。

本书也讲述了一系列促使正义制度变迁的名案：

——1896年，英国别克因多名妇女辨认错误而被定诈骗罪入狱，他也被人称为“中年妇女的情感杀手”，在被假释出狱的1904年，再次因被辨认为诈骗犯送上法庭，终因警方偶然找到真凶托马斯而被纠错，英国以此为契机完善刑事上诉制度和成立刑事上诉法院；

——1977年，美国联邦检察官开始调查艾德里内幕交易案，查实直接或间接使用艾德里情报的股民达到75人，经过十年努力将相关主要人员绳之以法，成为美国的第一个内幕交易判例；

——1978年，美国总统卡特任命本杰明担任联邦司法部长，后者调查麦道公司在巴基斯坦“暗战”波音公司的海外行贿案，这引起了美国政府是否会起诉对外国官员行贿的美国公民的争论，三年后麦道公司以辩诉交易方式结案；

——1980年，美国德克萨斯州“情人跳”凶杀案主角卡尔多次站在死亡线上，定罪之后漫长等待了12年才被执行死刑，给人们反思死刑或死刑执行方式的残忍性提供了珍贵的素材；

——1982年，美国汤姆强奸杀人冤案通过李昌钰博士的DNA鉴定结论得以洗冤，也暴露出来刑讯致冤屈的铁律，促进“反对强迫性自我归罪特免权”等约束刑讯制度的完善；

——同年，美国联邦调查局启动侦查陷阱计划，成功捕获企图盗窃财务走私出境的日立公司商人，开创美国政府打压他国企业之先河；

——1985年，英国“白宫庄园惨案”主角希拉经历了“洗冤持久战”，最终被欧洲人权法院以“终身监禁的刑罚不人道”为由宣布释放，展示了分层设置错判标准的制度经验；

——1985年，德国“饮料大王”约瑟夫遭遇入室谋杀，真相大白后人们发现是其妻布里金蒂雇凶杀人，这展示了犯罪侦查发达的德国司法模式；

——1989年，美国纽约中央公园发生骚乱和强奸命案，怀斯等5名年轻人被判有罪，12年后，因真凶瑞耶斯在狱中向怀斯道歉而道出真相，改判后纽约政府向蒙冤者赔偿史上最高的4100万元赔偿金；

——1990年，美国俄亥俄州罗伯特因测谎结论等证据被认定犯强奸罪，17年后受益于灵敏的DNA检测技术而获得释放，他的名诗Hello Truth引导人们反思错案的成因及救济；

——1990年，美国密歇根州54岁的阿德金斯使用科沃基恩医生发明的“自杀机器”，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这是“助人自杀第一案”，引发“助人自杀是否为杀人”大讨论；

——1991年，美国洛杉矶爆发震惊世界的大骚乱——黑人暴乱第一案，事发源于4名白人警察殴打黑人青年的场面被录下来并在电视台播放，4名白人警察随后被提起公诉但陪审团判决无罪，这反映出陪审团如何公平审判美国种族歧视和暴力执法案件的问题；

——1993年，美国联邦调查局对得克萨斯州“大卫教派营地”进行总攻，向营地释放了18瓶瓦斯，营地被烧成一片火海，86人葬身于此，这起“教派抗法第一案”的惨烈后果反映出美国分散型执法体制的弊端；

——1994年，美国橄榄球明星辛普森涉嫌杀妻，犯罪鉴识大师李昌钰博士通过对被告人遗留现场上血袜子进行DNA鉴定，认定血袜子上的血迹虽然属于被害人，但两侧血迹完全一样且含有防凝固剂，辛普森在刑案中脱罪，但在民事赔偿案中被判巨额赔偿，该案充分展示了陪审团审判和证明标准多元化的魅力；

——1997年，德国巴符州沃尔兹案真相扑朔迷离，被告人依靠测谎结论在民事诉讼中脱罪，在刑事诉讼中能否使用测谎结论可能会引发争议，只能以有罪证据不充分而被释放，成为“疑罪从无第一案”；

——2021年，美国底特律市牛津中学发生枪击惨案，凶手是一名15岁的在校学生，使用的枪支是凶手父亲所买，凶手母亲也违规地带领孩子练枪，故当地检察官特别对凶手父母提出了非自愿的过失杀人罪指控，再次引发关于“拥枪派”和“禁枪派”的大争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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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所讲述的系列名案也是人生悲欢因法而变的典藏故事。

从法律共同体来说，书中案例涉及到检察官、法官、警察、律师、政府官员与法学教授等角色，特别涉及鉴识科学专家、鉴定人或专家证人等特定身份。譬如，李昌钰、麦克唐奈等人如何在个案中一举成名，为人类司法事业和证据科学发展做出了卓越贡献；又如，贝蒂隆曾经因为人体测量方法获得如日中天的地位，也因在笔迹鉴定中错用测量方法而一蹶不振，上演“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旧事……鉴识领域群星璀璨，他们的故事会一直激励着后来者。

书中更多涉及的是当事人或团体的悲喜剧人生。“老冤们”——别克、汤姆、罗伯特以及怀斯等5名年轻人先是受到错误的刑事追究，后又因偶发因素而沉冤得雪，这充分反映了错案是司法的“癌症”！被害人——阿根廷“野姑娘”、德国“饮料大王”以及美国佩珀夫人、司机维多利亚、美女卡伦、辛普森妻子等人的生活工作轨迹因遭遇刑案而发生扭转，法律能否向他们输送公平正义？就连一些法律拟制主体或群体——日立公司、麦道公司、“大卫教派”、股民群体、黑人团体等的法律遭遇，都让人感慨万分，“司法的一粒灰，落在每个人肩头都是一座大山”……

我特别注意到，书中讲述的案件跨度较大、年代久远，许多都是19世纪、20世纪的事情。这样的法律大剧在今天似乎不会再简单重演了。因为证据科技已经日新月异，加速进入了大数据、人工智能时代，使得案件真相来得不再那么艰难。

诚然，法律折射人性，司法改变人生，既往的规律依旧会发挥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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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卷有益，读者学习《世界名案证据解密》，可以做到悟人生、品法律、讲证据的“一举多得”。

回看往事，人们可以更好地洞悉刑事司法发达史，感知法治前进的坚定步伐和清晰方向。

在一个未来已来的当下，法律人需要比肩本书的更多刑案典籍！

附：《世界名案证据解密》的案例及其价值

时 间	国家	地点	案例详称	案例简称	办案人	主人公	主要证据问题	证据法史意义	备注
1 8 4 0年，1月	法国	巴黎	毒物检验第一案：古堡新郎之死	玛丽案	奥尔拉菲	玛丽·拉法格	死者内脏中是否含有毒物砷？ 奥尔拉菲：死者体内含有毒物砷；体内的砷不来自试剂和环境；体内的砷不是人体自己生成的。	毒物检验，马什检验法；18世纪以后，“法医毒物学”诞生。	1.中国的毒物检验案：清朝后期“杨乃武与小白菜案” 2.科学证据并不都是科学可靠的。准确解读科学证据，对认定案件事实是非常重要的。
1 9 8 2年，7月	美国	弗吉尼亚州	刑讯冤屈第一案：墓地中美梦成真	汤姆强奸杀人案	李昌钰	汤姆	凶杀现场精斑的血型和被告人血型都是AB型，被告人是否实施强奸？ 李昌钰：经DNA鉴定，汤姆血液的DNA图纹与现场精斑的DNA图纹不同。汤姆并非实施强奸行为的人。	20世纪中期以来，美国加强对审讯方法的约束，以联邦宪法第五修正案为出发点，规定“反对强迫性自我归罪的特免权”，保护被告人的合法权利。	DNA鉴定是通过血液、精斑等物质进行人身同一认定的方法，其鉴定意见比血型鉴定意见有更高的证明价值。
1 8 8 9年，7月	法国	里昂	法医尸检第一案：无名尸体之谜	古菲失踪案	戈隆侦探、法医学家亚历山大·拉卡圣	埃罗、艾拉	无名尸体的身份为何？ 拉卡圣：通过四肢骨骼推断身高、通过牙齿推断年龄、通过比较左右腿骨推断伤病、通过清洗头发确认发色，得出死者为古菲的结论。	19世纪欧洲法医学快速发展，1880年，里昂大学建立法医学研究所。法医学得到社会认可。大学开设法医学专业和法医学课程。	当时人类没有掌握指纹鉴定和DNA鉴定，拉卡圣通过种属特征组合基本达到同一认定标准。
1 9 8 5年，8月	英国	埃塞克斯郡	错判复查第一案：人生的善有恶报	白宫庄园惨案	辛普森警长、黑伍德探长	希拉、杰里米·巴姆博	枪支消音器上的血迹是OMN型，被该枪击中的人到底是谁？若被击中的人是希拉（已死），那么凶手就不可能是希拉。 2012年，枪弹检验专家：那支步枪在射击时没有使用消声器。	英国分层设定错判标准：刑事案件复查委员会决定提交再审的证明标准是“具有推翻原判真实可能性”（40%）；上诉法院撤销原判、改判无罪的证明标准是“新证据足以构成对有罪判决的合理怀疑”（60%）；法院在后续审判中决定国家赔偿的证明标准是“证据不可能再导致有罪判决”（80%）。	借鉴意义：认定错判的证明标准不应太高；决定国家赔偿应该适用更高的证明标准。
1 8 9 2年，3月	法国	巴黎	罪犯识别第一案：震惊欧洲的爆炸案	拉瓦索尔-弗朗索瓦案	戈隆侦探、阿方斯·贝蒂隆警察	拉瓦索尔（弗朗索瓦）	有过盗窃罪前科的弗朗索瓦与爆炸案的嫌疑人拉瓦索尔，是否为同一人？ 贝蒂隆：罪犯登记卡片中的数字组一样，人体测量法证明二者为一人。	贝蒂隆法（Bertillonage），“人体测量法”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系统地采用科学方法来对罪犯进行人身识别。	人体测量法是规定人体3大部类11种测量标准，将测量数据列成公式，分类存查。
1 9 8 0年，9月	美国	得克萨斯州	等待死刑第一案：漫长的死亡之路	“情人跳”凶杀案	州法院法官：乔治·艾伦	卡尔	得克萨斯州的法律禁止诉讼双方在判刑30天后提出新证据；“加里案”中民事法官做出同意进行“仁慈听证会”的裁定，影响了加里的死刑执行程序。	1965年，美国废除死刑，1976年，美国恢复死刑。20世纪80年，代中期，执行死刑的数量有较大增长。卡尔是恢复死刑以来等待死刑时间最长的人。	美国的死刑可能与种族歧视有关。死刑犯有40%的黑人，但黑人由于社会地位较低、没钱聘用一流辩护律师，导致在实施同样犯罪行为后，黑人比白人更容易被判处和执行死刑。
1 8 9 4年，1 0月	法国	巴黎	笔迹鉴定第一案：撕裂社会的间谍案	德雷福斯案	阿方斯·贝蒂隆	德雷福斯	德国武官废纸篓里的泄密便条是否出自德雷福斯之手？ 贝蒂隆采用“特征描述法”做出了错误的笔迹鉴定，认为是德雷福斯所写，之后巴黎军事法庭审判泄密者为艾斯特拉齐。	1609年，法国人弗兰科尼·迪麦尔发表关于笔记鉴定的论文，介绍笔迹鉴定的方法和原理，是系统论述笔迹鉴定问题的最早著作。 1872年，法国人米尚在《书法的秘密》中对笔相学进行详细的阐述，形成了系统理论。 1895年，龙布罗梭在《笔相学指南》中明确笔相学的概念，并用生物学原理进行解释。	20世纪以来，笔迹鉴定技术发展，但不可避免会存在鉴定错误。
1 9 9 0年，4月	美国	俄亥俄州	基因纠错第一案：微量精斑的证明	罗伯特冤案	戴维·约翰森法官	罗伯特·麦克兰登	10岁黑人女孩被强奸，哥伦布警察局未检出精斑。罗伯特是否为强奸犯？ 17年后，由于DNA检验技术的灵敏度和准确度提高，民间检测中心和当地警察局的法庭科学实验室通过检验罗伯特的口腔DNA和被害人内裤上的微量精斑，证明罗伯特未实施强奸。	美国20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建立“洗冤中心”，对可能错判的案件进行复查。虽然DNA技术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应用于司法实践，后续对没有进行DNA检验或结论不确定的存在生物物证的强奸案、杀人案进行复查。2003年，俄亥俄州议会通过了《囚犯的DNA检验权法》。	本冤案的形成与司法人员把测谎的“倾向性鉴定结论”当做“确定性鉴定结论”有关。 被害人对强奸犯的辨认错误是导致错判的直接原因。
1 8 9 2年，6月	阿根廷	布宜诺斯艾利斯	指纹鉴识第一案：野姑娘的家庭悲剧	弗朗西斯卡杀子案	胡安·沃塞提斯	弗朗西斯卡	房间木门板上的血指纹印属于谁？ 阿尔瓦：经过比对弗朗西斯卡的指纹印和木门板上的血手印，确认是嫌疑人右手大拇指所留。	1891年，沃塞提斯设计“指纹分类法”。1901年，在南美洲推广指纹鉴识法。 指纹鉴识法标志着人身同一认定方法进入了新的历史时期，成为20世纪的“证据之王”。	科技成果是双刃剑，是否应该进行全民指纹登记？
1 9 9 7年，4月	德国	巴符州	疑罪从无第一案：三个警察的故事	沃尔兹案	曼海姆中级法院戈兰茨法官	沃尔兹	测谎鉴定是否具有证据价值？ 沃尔兹在民事案件中采纳了测谎鉴定结论（结论：沃尔兹并非凶手），但为避免争议，测谎鉴定未用于刑事诉讼中。	德国卡尔·彼得斯教授是研究刑事错案问题的先驱。 德国的存疑有利于被告人原则——错判的证明标准是证明错判应达到的最低水平，只需要60%证明。法官无法对被告人有罪形成内心确信，就应当宣告被告人无罪。
1 8 9 6年，12月	英国	伦敦	罪犯辨认第一案：中年，淑女的情感杀手	别克诈骗案	伦敦刑事法庭	别克、托马斯（斯密特）	被害人出庭辨认是否一定准确？ 法庭上被害人出庭作证，排队指认别克是骗子。别克出狱后又被指认行骗，但警察发现托马斯与别克年龄相仿、相貌相似，被害人承认辨认错误。	确认现行辨认的方式存在缺陷，完善相关制度：完善罪犯辨认规则，明确个别辨认规则和混杂辨认规则，且要结合案件中其他证据进行综合评断。
1 9 8 5年，11月	德国	帕德博恩市	雇凶杀人第一案：饮料大王之死	约瑟夫被杀案	当地警督和侦探	布里金蒂	本案侦查流程较为曲折，警察和侦探通过多种策略才将罪犯绳之以法。	1990年，两德统一，警察制度以联邦德国为基本模式。本案是德国统一之前发生在西德的最为重要的刑事案件之一。	大陆法系国家的刑事诉讼制度重视审前程序，就查明和证明案件事实而言，犯罪侦查比法庭审判更为重要。
1 9 2 0年，4月	美国	马萨诸塞州	枪弹检验第一案 世人关注的死刑犯	萨科和万兹迪案	卡尔文·戈达德	尼古拉·萨科、巴多洛·万兹迪	抢劫杀人案中，从尸体提取的弹头是由谁的手枪发射？ 1920年办案人员认为是萨科；1938年，芝加哥警察局：物证弹头和样本弹头上的膛线痕迹不能吻合，故不是萨科。	枪弹检验鉴定结论决定死刑，加强了人们对枪弹检验的关注。而后1933年，西北大学建立“犯罪侦查科学实验室”，1938年，实验室被转让给芝加哥警察局，枪弹检验的技术手段提升，对枪支的同一认定结论更加准确。	1929年，“情人节惨案”，黑帮艾尔·卡彭让手下化装成警察开枪杀死对手干将。但案件中大量枪弹物证难以被鉴定。
1 9 8 2年，6月	美国	加利福尼亚州	侦查陷阱第一案：日立公司的间谍	I B M间谍案	汤普森、沃德	小林健二、大西依桥	对于外国工业间谍案件难以拿到足以起诉的证据，是否能采取秘密侦查手段？ 联邦调查局汤普森上报计划，司法部批准，成功捕获企图盗窃财务走私出境的日本人。	外国工业间谍案可以通过侦查陷阱手段处理。	“侦查陷阱”“诱惑侦查”
1 9 8 1年，8月	美国	新泽西州	齿痕鉴定第一案：美貌招来杀身祸	卡伦案	侦探吉姆、法齿学家理查德	罗伯特·布朗	尸体上的齿痕属于谁？ 12年，后庭审指控罗伯特谋杀罪。	20世纪60年，代来法齿学专家努力探索齿痕鉴定。1993年，新泽西州法官才做出了公诉方可以使用齿痕鉴定证据的裁定。本案是法齿学一个里程碑意义的判例。
1 9 8 9年，4月	美国	纽约州	冤狱赔偿第一案：中央公园五人案	中央公园强奸案	费尔丝坦检察官	瑞耶斯	第一次审讯，警方违反“米兰达告知规则”，获得的口供不会被采纳。第二次审讯获得的供述是“毒树之果”，也应排除。但是根据联邦最高法院1985年，判例，被告人第二次供述可以采纳，故五名少年，皆被判刑。12年，后真凶说出真相，得知错判。	本案因错判赔偿了五人4100万美元，是美国历史上金额最高的错判赔偿。	联邦最高法院1985年，判例：“艾尔斯达德诉俄勒冈州案”——俄勒冈州警察发明了“两次审讯法”，规避米兰达规则。联邦最高法院认可了这种规避行为。
1 9 9 2年，11月	美国	夏威夷岛	伪装事故第一案：警察中的百万富翁	马西森案	李昌钰	肯尼兹·马西森	车内溅射血迹是车祸撞击还是车内击打导致？ 李昌钰：仪表盘等500余处的喷溅血迹、和死者颈部绳索勒痕等痕迹证明死者在车内受到物体打击。	司法文明推动侦查方法科学化，司法人员运用科学方法证明案件事实。
1 9 9 4年，6月	美国	加利福尼亚州洛杉矶市	无罪抗辩第一案：余音绕梁的审判	辛普森涉嫌杀妻案	李昌钰	辛普森	案发现场的血袜子上的血迹属于谁？ 经DNA鉴定，血袜子上的血迹属于被害人，但两侧血迹完全一样，且含有EDTA防凝固剂，是用被害人血液样本伪造的证据。	对于讨论陪审制度和诉讼证明标准来说，辛普森案是很有价值的案例。 1.本案陪审团认为辛普森不一定是杀人凶手，故判辛普森无罪，体现了无罪推定原则，“疑罪从无” 2.民事诉讼和刑事诉讼证明标准不同：刑事审判无罪（证明标准是排除合理怀疑），民事审判中要承担赔偿责任（证明标准是优势证据）
1 9 8 6年，1 1月	美国	康涅狄格州	侦查实验第一案：碎木机的证明	碎木机杀人案	李昌钰	理查德·克拉夫兹	没有尸体和直接证据的杀人案件中，达到“排除合理怀疑”极为困难。 李昌钰博士通过“重建”案件事实，对擦拭血迹和人体碎片进行侦查实验，证明被害人尸体碎片来自理查德名下的碎木机。	美国历史上第一起利用碎木机杀人的案件，也是康涅狄格州第一起没有找到完整尸体的谋杀案。 本案采用了侦查实验——犯罪侦查过程中用模拟按键或事件发生时的具体案件和情况的方法来重新演示与案件有关的某一事件或现象的发生过程。
2 0 2 1年，1 1月	美国	密歇根州底特律市	校园枪击第一案：枪支泛滥的灾难	牛津中学枪击惨案	当地检察官等	伊森·克伦布利	争议焦点：校内开枪的学生的家长是否有罪？ 本案尚未有判决，但是没有尽到监管责任的家长放任未成年人随意使用枪支杀人，等于家长间接实施杀人行为，应承担非自主性非恶意杀人罪的刑事责任。	——	本案重点是美国枪支管理问题，在“拥枪派”和“禁枪派”的争斗中体现出美国议会民主制度的缺陷。
1 9 6 9年，1 2月	美国	伊利诺伊州芝加哥	弹道重建第一案：黑豹党枪击惨案	黑豹党枪击案	赫伯特·麦克唐奈	黑豹党	有两枚不同的子弹（分别属于警察和黑豹党人）穿过起居门，警察与黑豹党人谁先开枪？ 麦克唐奈：通过吸管和细钢丝重建弹道，明确弹孔是警察从起居室内隔墙射击卧室造成，且没有卧室室内飞向室外的弹头，结论是警察先开的枪。	本案利用弹孔及其他材料模拟弹道，通过重建弹道“还原”案发经过，是弹道重建第一案。	本案较多讨论美国种族歧视问题。
1 9 8 4年，2月	美国	路易斯安那州新奥尔良市	完美谋杀第一案：重返杀人现场	珍妮特·迈厄斯被杀案	李昌钰、理查兹法官	凯利·迈厄斯、比尔·方坦尼尔	案发现场的血迹是怎样形成的？ 李昌钰：通过分析辨认，判断出血迹是两人合谋杀死被害人形成。	——	本案是李昌钰博士参与的经典案例之一。
1 9 7 5年，1 2月	美国	佛罗里达州	血迹勘验第一案：恩爱夫妻的秘密	托马斯杀人案	麦克唐奈	托马斯·泽格勒	案发现场的血迹是怎样形成的？ 通过现场血迹的血型鉴定和高速血迹、低速血迹区分，重建了犯罪现场。得出结论托马斯开枪杀人并打伤自己。	麦克唐奈作为血痕物证专家，首次在本案中勘验血迹，重建犯罪现场。
1 9 7 8年	美国	华盛顿	跨国行贿第一案：麦道暗战波音	麦道公司行贿案	迈克尔·鲁宾	麦道公司	争议焦点：美国政府是否会起诉对外国官员行贿的美国公民？会。	——	本案的意义在于指出查办行贿的一大功能是维护市场的公平竞争。
1 9 7 6年，2月	美国	俄勒冈州哥伦比亚县	推断死亡第一案：没有尸体的凶杀案	斯蒂夫凶杀案	麦克唐奈	斯蒂夫	在没有维多利亚尸体的情况下，如何推断维多利亚的死亡？ 根据墙板上的血迹和枪支射击实验，麦克唐奈确认枪支射击了人体裸露部分（头部）。	麦克唐奈对血痕物证的研究做出了卓越贡献。1971年，其撰写《人血的飞溅特征与痕迹形态》。血痕物证检验成为法庭科学中与指纹检验和枪弹检验具有同等地位的组成部分。
1 9 7 7年，3月	美国	纽约华尔街	内幕交易第一案：股票市场的罪恶	美国内幕交易案	劳伦斯	艾德里安、詹姆斯、雅克等五人	如何根据可疑交易名单确认内幕交易的知情人？ 根据话费单查询报告发现嫌疑人。	——	本案历时十年，才对被告人全部做出有罪判决，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个“内幕交易”判例。
1 9 7 2年，7月	美国	明尼苏达州明尼阿波利斯市	成功绑架第一案：伪造的指纹照片	佩珀夫人被绑架案	麦克唐奈	罗伯特·彼尔斯特罗姆	1.重罪犯人（污点证人）证言的证明能力？法官认为污点证人的陈述对被告方的论证没有太大价值。 2.手印照片上的手印是否为嫌疑人的？麦克唐奈：手印仅有五个符合点，无法认定同一，且指印物证是二次翻拍的伪造证据。	本案是第一个有伪造手印照片证据的案例。
1 9 9 1年，3月	美国	加利福尼亚州洛杉矶市	黑人暴乱第一案：洛杉矶大骚乱	白人打黑人案	当地法官和检察官	当地白人警察	陪审团组成是主要问题。白人警察殴打黑人在当地有负面影响，故当地陪审团很难保证被告人得到公正审判。	本案在被告人是黑人和白人的案件上，陪审团的组成对案件公正审判有很大的影响。陪审团如何应对种族问题是一个问题。	本案主要讨论美国种族歧视和暴力执法问题。
1 9 9 0年，6月	美国	密歇根州罗伊尔奥克市	助人自杀第一案：自杀机器的发明者	科沃基恩帮助海德自杀案	当地法官和检察官	科沃基恩医生	助人自杀是否为杀人？ 密歇根州并没有禁止助人自杀的法律。法庭调查和辩论后陪审团最终裁定被告人无罪。	——
1 9 9 3年，2月	美国	得克萨斯州韦科市	教派抗法第一案：“大卫教派”惨案	大卫教派惨案	李昌钰等人	考雷什	失火原因是坦克撞击楼房导致的进攻失火还是教派集体纵火自杀？ 通过现场勘查，专家们认为是有人现场纵火。因为火灾从大楼的两个位置同时燃起；现场起火点与撞击有时间间隔，如果因为撞击着火不应有间隔；金属油灯作为起火点，有人为打碎的痕迹。	——	本案反映出分散型执法体制的弊端，政府提出合并联邦执法机构，但遭到反对。

（本文作者：刘品新，中国人民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