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人、剃光头、抓农民！一些地方的防疫，已接近疯魔
冰川思想库特约撰稿 | 张丰
在朋友圈看到一段视频，山东菏泽下面一个鄄城县，有一位居民“私自外出”，被两位“志愿者”当场抓住，摁倒在地上，一边说“不让你出去，你非得出去“强迫给他剃了光头。
有媒体记者联系到鄄城县某部门工作人员，他回应说：“领导已经知道这事了，正在了解情况，肯定不是我们工作人员干的。”
今天又看到政府工作人员新的回应，说这是“恶搞拍摄”，拍摄时间是4月4日，志愿者和被剃光头的人是熟人，已对3人进行批评教育。
我在网上查了一下，菏泽昨天有一个“无症状感染者”，刚刚开了疫情发布会。而事发地鄄城，很久都没有发现病例了，看起来他们的防疫一点都没有放松。
看到当地政府的回应，我感到欣慰。这说明，他们也承认，这样给人剃光头，是相当不妥的行为。先是本能反应“这不是工作人员干的”，再给出了一个圆满的解释。农村人闹着玩的，大家别太在意。
这段视频的传播很广。这几天看到不少“暴力防疫”的视频，通常都是“大白”殴打不听话的群众。这条剃头的视频，激起的愤怒比大多数打人视频还要大。
在中国历史上，“强迫剃头”从来就不是小事。大清灭亡那阵，“留发不留头”，是否割掉辫子，是一个生死攸关的大事。而上了年纪的人一定还记得，几十年前“强迫剃光头”给人带来的侮辱。在当下，强迫剃头可能是监狱对犯人的一次惩罚。
简言之，这就是对人尊严的剥夺，在历史上，有些人就是受不了这样的侮辱而自杀。感谢当地政府的回应给大家带来的心理按摩，我们就当它是一次偶发事件和恶搞吧。
这样的“惩罚”出现在防疫中，总让人感到诡异。因为理发用的推子，并不在防疫的工具包中。这样的“报复”或者“发泄式”执法（暂且不要问是否有执法资格），完全是一种“多余之物”，它和防疫完全无关。
最近我们看到了太多这样的“多余的素材”，我们可以把它看成是“权力的表演”。从乡村到城市，都有这种“表演式防疫”。北方某农村，基层防疫人员让几个群众抱头蹲下，挨个痛骂，而在城市，也有不少一言不合就动武的。
还有一段视频，一位农民在田间地头，开着拖拉机要去农耕，他被检查队拦下。没有出现在镜头中的工作人员宣布，他已经违反了政策，要对其进行传唤，让他上车，估计是要拉到派出所进行批评教育。
镜头中是空旷的田野，只有这位农民一个人。他一脸懵逼，试图解释这一切。
这段视频后面有几千条评论，我认真读了其中的大部分。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防疫人员”说话的，几乎全部是支持这位农民兄弟。
人们在这段视频中看到了明显的荒谬，只有一个农民在田间，即便是感染了病毒，他又能传染给谁呢。还有一部分人表达了更深层次的不安：农民不去春耕，可能就没有吃的；如果很多农民都不去劳动，谁来养活这些“防疫人员”？
强迫剃头和到田野里抓农民，其实代表了两种有代表性的忧思：
第一，防疫是否应该考虑到人的尊严？基层防疫人员是否有权剥夺“群众”的尊严？这是权利层面；
第二，防疫是否应该兼顾到劳动者的生产和生活？如果不让农民劳动，是否应该对他做出补偿？
在一些有关城市的“基层人员”视频中，我们看到了这两个视频的“变体”，“基层防疫人员”一言不合就动手，有些视频中，施暴者的手法是如此专业，让人怀疑他是专业的打手，而不是什么志愿者。
用“基层人员的压力”，不足以解释这样的场面。我们能够理解基层防疫人员的不易，上级要求必须完成的任务，“群众”有很多无法解决甚至无法回答的难题，长时间的加班，防护服对身体造成的困扰——这一切都让人崩溃，而“大白”也都只是普通人，他们当然也会有失控的时候。
对短时间内抽调组成的“志愿者”进行心理辅导当然是重要的，社区和街道在布置工作的时候，进行基本的“纪律辅导”也是当务之急。在此基础上，我们也愿意呼吁人民群众给予更多的配合，理解他们的不易，自己学会克服恐慌情绪，有更多的耐心。
这些都重要，但不是我写这篇文章的重点。我想呼吁的是，人们应该从这样的场景中看到“权力”带来的失控。防疫这样的场景，无疑是一种“临界状态”，防疫至关重要，一切都要为防疫让路，在这个“口号”下，我们是否可以随意剥夺人们的权利？
这些场面，让人看到普通人（基层人员和志愿者）一旦掌握着对别人生命的主宰权，会很容易失去理性的制约，失去对他人痛苦的感知和对他人生命的尊重，在那一刻，他不再把对方看成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看成一个“处置对象”，看成“物”。
从那些打人的视频中，你能感受到恶，也能感受到他们的“快感”，而后者无疑是更可怕的。
西安疫情封城的时候，有一位男子因为饥饿“突破封锁线”出去买馒头，被基层防疫人员殴打，当时成为网友和媒体关注的重点，区政府还专门为此道歉——现在我愿意对西安送上赞美。他们通过道歉和纠正，捍卫了文明的底线。
现在那么多打人的视频，我们没有看到基层政府出来道歉和纠正，似乎这一切都是正常的、合理的；我们的“容忍度”也大大增强了，呼唤更多理解，不是理解被打者，而是理解施暴者。这无疑是更让人担忧的状况。
*题图为菏泽“剃头“事件，来源于视频截图*投稿邮箱：bcsxk2016@163.com*商务微信：weiyingjie19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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