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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方觉入狱:一个理想主义音乐人的末路

武撄 Qthemusic 2019-05-09

你一定已经看到了一则新闻:某知名音乐人/摇滚乐手于某某被杭州警方在宾馆抓获。

这个“于某某”,真实名字叫作于方觉。

网上有这个人的很多照片,特意为今天的文章选了这张,是为了突出他脖子上戴着的那个白黄相间的耳机。这款耳机是他参与研发的一个音乐品牌产品,品牌名字叫“音伏IN-VOICE”,曾在线上众筹到了上千万元。

但今天要讲你听的,却不是一个音乐人的创业励志故事。

很多时候,音乐并不励志。

有些时候,音乐能“杀人”。


1

于方觉今天的锒铛入狱,意味着一出戏的大幕终于被拉开了。

什么戏?如果用咪蒙式标题,应该叫做《国产理想主义音乐人之死》

于方觉不属于当下的摇滚圈,很多业内人看见新闻里的“知名摇滚乐手”觉得这个名字与这样的描述不符,其实这个描述倒也不夸张:他在浙江大学读了哲学,后来又读了逻辑学研究生,在浙大,他是校园吉他学会的会长。

浙大在全国大学排名中十分靠前,人才荟萃,浙江又向来富庶,是块文化繁荣区域,混成队长至少能够证明于方觉在音乐实力上还是有一点料的——靠音乐发财,未必;但是靠音乐“糊口”,理论上讲,没什么问题。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这个决定上能看出,他不是个聪明人。十年前的浙大研究生什么含金量?随便找个什么工作,今天年入数十万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偏偏选了音乐,还是摇滚乐,地下音乐里的地下音乐——眼前只有一辈子都上不了台面的黑。


2

于方觉混进摇滚圈的时候和很多跳进了摇滚火坑的黄毛小儿一样,至少在他眼里,自己的前途还是一片光明的。

那一年,还在当着浙大吉他协会会长的于方觉和同学组建了摇滚乐队,发行了自己的专辑。在这段时间里,于方觉“意识”到了自己不应该仅仅是个摇滚乐手,更应该是个专业的电吉他演奏家。

为了能把更多精力放在音乐上,他辞了教职(原本留校任教),当上了全职音乐人。

这是一个理想主义音乐人的第二个错。

按照@北方公园NorthPark的说法:在大陆音乐市场的现状下,体制外的“乐器演奏家”有多大的生存空间要画个问号。

与于方觉同时期的另一位更有名的电吉他演奏者是张守望——借着“No Beijing”的春风和乐队的成功,被美国古典音乐评论家Alex Ross钦点过的“吉他神童”张守望,能以音乐为生。

但广大乐迷能记住他,还是因为Carsick Cars的几句洗脑歌词。

“我们这儿大多摇滚乐迷在演出现场还停留在甩头阶段”,当混出了名堂的张守望对此有了透彻认识的时候,于方觉还在“摇滚乐前途大好、音乐人前途大好”的梦幻里后知后觉。

一个摇滚乐手,倘若不以让大多数人高喊“牛逼”为最高标准玩儿自己手中的摇滚乐,大概率上讲他在国内市场是红不了的。

当于方觉终于愿意放下脸皮做此尝试的时候,世道变了——用他们那茬人的那一套足以把一支乐队玩儿红的时代早过去了。


3

摇滚摇滚就滚出了摇滚圈的于方觉,怂到不敢坦然面对真实。

在他接受记者采访的时候亲自解释:“跨界”只是因为他是个重度耳机发烧友,想参与一次产品研发,“乐手的专业素养能赋予产品以独特的音乐灵魂”——仅此而已,没有任何你们凭空想象出来的“悲惨”。

“生活以痛吻我,我报生活以歌”,打肿脸充胖子,本来就是每个被生活凌辱过的人都应该熟练掌握的生存技能。

被于方觉视为“跨界”的,就是文章开头他脖子上挂着的那个耳机。

“可能和我的经历有关,我在浙江大学本科读的是哲学,研究生学的是逻辑学,后来成为了一个专业的吉他乐手和职业编曲,这让我看待音乐时的角度会不太一样。一般人听到的音乐是一个立体型3D的东西,但在我的耳朵里,它被拆解了,变成了一个完全平面的东西,我关注的不仅仅是唱,还有配器、和弦以及乐器在歌曲中的呈现。如果这些东西让我觉得非常无聊,没有什么新意,即使歌词写得再好,它也完全不会带给我感动。”

做音乐的人,不管做什么事总是很挑剔,追求完美的。这个特征在摇滚乐手于方觉身上表现得尤为明显。于方觉认为他性格中最大的特点是偏执。一旦他决定要做一件事情,就会毅然决然地按照自己的方式坚持下去,其他人的声音很难再影响他的决定,他把那些声音称之为“干扰”。

这是他接受记者采访时的原文。

事实上是他在“总监”这款产品的时候和做摇滚乐一样,依旧刻意回避了市场销量问题,依旧把自己对音乐的理想主义用在了等待售卖的商品上:我会用尽全力把自己梦想中最好的耳机做出来。

现实也确实如他所想,耳机众筹了上千万用于研发和制作,上市之后销量却极其惨淡——他又重蹈了自己在摇滚乐界的覆辙。

于方觉,再次不得不灰头土脸地滚出了音乐设备圈。


4

“音伏IN-VOICE”失败以后,于方觉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近乎丧失了立足之地——这个时候,他的经济条件已经非常窘迫了。

“不穷不是社会主义摇滚乐手”,但大多数社会主义摇滚乐手都能有个保底工作足以提供生活保障,这个浙大的研究生,没有。

没钱了,他首先想到的是骗。

他找到一个同学,说自己有低价苹果产品进货渠道,在这名同学手里骗了1万3千余元。

后来消息传开,又有不少人慕名而来,他把钱拿了,手机一直不给,这些受害者报案最终查明受害人十数名,涉案金额共计20余万。

按照刑法,这个数额大概能判到十年左右。


5

写完了这个故事,最先感到的并不是对诈骗20万这个违法行为的愤怒。

是在某种力量裹挟之下,一个只怀抱音乐理想的愚人对抗世道时的深深无力:于方觉固然有他的种种不尽人意之处,但他一厢情愿的理想主义并非乏善可陈,在现实面前撞得稀碎的不光是他自己,也是所有音乐人曾经以为的“艺术通途”。

这不是一个人的悲剧。

不单单是在中国,全世界吉他演奏者的日子都不好过,而在国内由于种种客观原因,这种现象会更加严峻一些:“好音乐”能在音乐界得到风评,却往往无法顺利推向大众市场;受困于某些力量操控,摇滚乐尤其被视为这其中不可“发扬”的一种音乐;创作和演出倒挂,能演出的音乐人吃了再多肉,它背后的创作者也未必能分到半口汤,创作者收入越低,就越没人愿意创作,原创后继无力的乐坛死局早在五年前就已经渐渐形成。这样的“绝境”,即便没有把音乐人都逼上绝路,至少也能让很多音乐人活得很苦。

某种程度上,又如何知道于方觉的今天不会是其他音乐人的明天?

需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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