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一谈六六与马薇薇

之前的文章说过，吴亦凡事件还有后续，引发的很可能是一个圈层的动荡。目前看来，作家六六，辩手马薇薇第一批被辐射到了。

先说三个结论：

第一，2016年六六与马薇薇发表不当言论，大概率是因为自身对此事件的误判，不是收钱办事。

第二，在吴亦凡事件里，六六与马薇薇只是言论不当，不至于罪大恶极，比她们严重多了的，应该大有人在，但不一定最终都会浮出水面。

第三，她们站了吴亦凡，也间接害了吴亦凡，如果2016年的吴亦凡被小G娜拉下马，只是糊掉而不至于吃牢饭。

三个结论看完，如果不符合你们心中非黑即白的剧本，可以不看了，别浪费时间。小羊不是人民币，不能做到每篇文章让所有人喜欢，我仅保证小心求证、认真分析、凭良心写文。这次引起封号的言论，是2016年小G娜事件中，六六与马薇薇公开发布在自己微博上的。马薇薇认为明星睡粉是粉丝的福利。其实不仅马薇薇，当时在饭圈也有很多这种声音。相比较而言，编剧、作家六六的言论更加极端。直接使用了“贱”、“青楼”这些极具攻击性的词汇，对女生进行污名化。两条微博的观点都经不起推敲，但马薇薇讲的是错误的饭圈文化，六六则是彻头彻尾的“厌女”。当年吴亦凡团队的公关让我大跌眼镜，不仅六六与马薇薇，我清晰记得身边很多人都相信了“睡粉”这一说。觉得凡凡又傻又可爱，对粉丝那么温柔、宝宝长宝宝短，粉丝还想上天不成？在豆瓣，还有一种广为流传的说法：追星的最高境界是睡到偶像。我为什么说这个公关很厉害？因为它偷换了概念，将艺人失德这样的公众议题，成功地转移到了小圈子的粉丝文化。很多网友包括一些大V，都开始顺着这个思路犯花痴。衣锦夜行燕公子的这两段话，可以说非常具有代表性。“明星跟普通人上床了啊！打这行字的时候我简直都要哭出来了。这一天来的不容易可是它最终来了啊！！！！！！”“凡凡再也不会相信普通粉丝了，一个暖男就要陨落……是谁的损失？是你的是我的也是我们全人类的。”燕公子的这两段话，同样是她的真实想法。她后来采访黄轩，直接问黄轩怎么才能睡到你，黄轩粉丝气得告她性骚扰。一方面，给偶像特权，因为年轻、好看、是巨星，不负责任地睡粉被称为福利；另一方面无底线地消费艺人，你赚那么多钱，我喜欢你，就可以骚扰你，甚至跟踪、扑倒。这两种看似矛盾的思维，奇妙地合二为一，形成了独特或者说畸形的饭圈文化。普通人苦饭圈久矣。2016年的那次公关，成功地将偶像失德引向了饭圈文化，得以化险为夷。没有太多的人细究，其实小G娜根本不是吴亦凡的粉丝。六六与马薇薇在这件事上成为旗手，不排除大家在同一个圈子，受朋友之托的可能性，但更大的可能，她们所表达的，正是彼时彼刻的真实想法。首先，两人都谄媚强权。这个毛病说起来丑陋，但在日常生活中，很多人都会活着活着，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从底层一步步向上走，受过白眼吃过冷嘲，一朝自己得道升天，更容易变成强权的卫道士。无论是六六，从受歧视没自信的家庭主妇成长为著名编剧，登上作家富豪榜；还是马薇薇，从原生家庭不堪回首的小城姑娘，凭借《奇葩说》变身娱乐红人，她们身上最显著的特征都是，迅速拥抱强权、歌颂强权。除了洗白吴亦凡，六六在微博上的另外一次著名的翻车事件，是评论西交大博士杨宝德之死。2018年，西交大硕博连读寒门学子杨宝德不堪导师的骚扰与重压，投河自尽。杨宝德女友发在网上的微信聊天记录显示，杨宝德不仅早晨去接导师去办公室，拎包送水，还要陪她吃饭、逛超市，去她家打扫卫生，陪她出去应酬，陪她打麻将，如果不能随叫随到，老师就生气发脾气。当时让我印象很深的一条是老师问杨宝德她穿的衣服好不好看，还说“我记得你最喜欢这件外套”。这些行为，的的确确超出了学术指导的范畴，给年轻的寒门博士造成了不能逃避却又无法反抗的心理压迫，导致抑郁，最终选择自杀。六六发微博力挺导师，认为死者抗压能力差，没有学会做人。“到底是个村娃，自视甚高”、“你伺侯伺侯老师，不是应当的吗？”这条微博里，六六作为高端、清醒人士，理所当然地站在了强权的一方，认为农村学生缺见识，导师所拥有的社会地位，给予她天然的正确性。马薇薇同样膜拜强权。除了发明星睡粉是福利的微博，她在节目里还深入探讨过。说自己只是纯洁地觉得明星睡到普通人的床上，相当于领导去普通的小饭馆吃饭，都是非常受欢迎的亲民举动。把性事与吃饭类比，逻辑其实比较混乱。不知道为啥文艺圈的人吃口饭那么难，韩寒也说过女孩如果答应单独吃饭，就是答应了上床。同时，“领导去小饭馆吃饭是一件不得了的事”，这种对强权的膜拜，也是马薇薇人生观的自然流露。我刚去报社工作的时候，一个老媒体人阅人无数，见识过很多被采访对象的“起朱楼、楼塌了“，对我说过一句段话——“越是出身底层的人，一旦得势，越容易成为强权的卫道士，因为没人比他们更能体会阶层改变导致的生活变化，也没人比他们更害怕重新掉入原有的阶层。”

第二个值得分析的问题，是无论六六还是马薇薇，追捧强权的结果必然导致脱离群众，在公众表达领域，过度自负。

冯小刚拉动半个娱乐圈帮忙客串的网剧《北辕南辙》，豆瓣评分4.9，被观众批评消灭了贫富差距、不接地气。编剧接受腾讯贵圈采访，铁骨铮铮地回复：这就是我的生活、这就是我的地气。你没见识过（有钱人的生活），不能说它就不存在。大家当然知道“人比人气死人”的道理，有人一辈子供一套208万的房子，有人一天就赚208万。但你不能赚着208万的日薪，告诉大家你的生活就是大家的生活；你拍的不是有钱人的生活，是普通女孩的成长故事。六六、马薇薇们，在表达言论、判断是非的时候，代入的不是受害女生的感受，而是功成名就、有钱有闲熟女姐姐的人生观。她们积累了足够的社会地位与财富，深谙各取所需的处世哲学，拥有强大的内心与丰富的反pua知识。在时年26岁的顶流吴亦凡面前，她们的思维模式是：不管怎样，姐都不吃亏，因为她们与吴亦凡拥有相似的阶层、对等的性权利。我说过很多次，人类的悲喜并不共通。站在六六与马薇薇的角度，倒不必说她们是故意颠倒黑白，人家可能心里真就那么想的。问题是作为文化人，最基本的常识，她们竟然没有。吴亦凡选择十八九岁甚至更小的女孩，所追求和享受的，显然不是平等的感情，而是在性权力不对等的情况下，强者的变态快感。在性的不平等关系中，权力很容易被滥用，造成弱者的伤害。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国家明令禁止师生恋、医患恋，很多公司不允许领导与下属存在亲密关系的根本原因。村上春树说：“假如这里有坚固的高墙和撞墙破碎的鸡蛋，我总是站在鸡蛋一边。”这是文人清醒，也是文人的修养。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六六与马薇薇作为文化人，在当年吴亦凡的舆情中，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除了走红之后，忘了自己从哪里来，还有就是我今天想说的第三点：两位都存在厌女倾向。不是只有男性才得“厌女症”。男权社会里，许多自我评价感很低或者在重男轻女家庭中成长起来的女性，对于女性身份的厌恶与憎恨，比男性更为激烈。六六在前一段婚姻里，离婚、复婚、再离婚，与小三争夺前夫，亲手在微博上撕过小三，得意洋洋地嘲讽小三：希望你能接受这个现实，他爱我多过你。当时她已经是著名编剧，跻身中国作家富豪榜，她所争夺的出轨男“偶得爹”（六六的儿子叫偶得）长这样。对于男性，六六一向宽容，甚至认为正常的男人都会出轨。朋友家的儿子考入耶鲁、哈佛，与本校女生谈恋爱，在她看来是“沦陷”、“噩耗”，并因此质疑女孩考入名校的目的是钓金龟婿。同样身处国际一流院校的男女，谈恋爱时，男的叫沦陷，女的叫钓鱼。也就是说，女孩无论多么优秀，都是为了找个更优秀的男人依靠，我没理解错吧？在吴秀波送小三吃牢饭的骚操作里，作为拥有千万粉丝的公众人物，六六可能代入了太多自己对于年轻女性的憎恶与仇恨，已经不太正常了。形容陈昱霖“她的贱属于丢青楼都遭唾弃的”。网友好意提醒“这个女孩如果是你女儿，你会这么说嘛”，六六回答“像我这样的正派人压根养不出贱人”。青楼、贱，这两个词同样出现在六六对于小G娜的评价中，是典型男权社会对女性的终极侮辱。说实话，在“厌女”这个层面上，马薇薇远比六六程度轻很多。虽然她一直处于自卑状态，也手撕过周玄毅的前妻，但马薇薇保持了知识分子的基本修养。她的“厌女”，主要表现在维护男性权威、自我评价偏低。无论离婚还是分手，马薇薇都是净身出户；不仅打死都不说周玄毅的不是，而且在谈恋爱遭遇杀猪盘，被骗了很多钱的情况下，马薇薇的态度依然是，不恨骗子，自己被哄开心了。这样的马薇薇，可能真的理解不了小G娜、都美竹们为什么反击。因为在她的情感观里，女性极易满足、必须退让。可以低到尘埃里，吃一切苦，受一切罪，只要爱过。这是一种藏得很深的“厌女症”，表面上很豁达，其实放在吴亦凡这样的社会问题中，你会发现她们真实的想法是，女性不配得到公平、不配发出声音。从吴亦凡事件发酵至今，不断有人提醒我，都美竹也不是好人。我知道她不是好人，但我的问题是，她为什么一定要做个好人？仅仅因为她是女性并且没有大明星的特权？你们是否明白，女性一味地想做好人，深层的原因可能是“厌女”——男人怎样都可以，因为他们是男人；女性一定要完美无瑕，因为我们是女人。都美竹有私心杂念，不完美，更不是英雄。但在吴亦凡事件中，我觉得这个00后的女孩，比80后的马薇薇、70后的六六，更接近于平权关系中，女性应有的样子。这一点，让我颇感欣慰。从三代女性的不同表达和反应上，我们看到时代终究在发展，并且脚步迅速。今天这篇文章，旨在反特权、探讨女性进步并且唤醒更多的进步。六六与马薇薇的不当言论，既是认知偏差，同时也有时代的局限。她们已经为此付出了昂贵的代价。良性的讨论，不是为了把谁打入地狱，而是期待更多的女孩，甚至所有的女孩，活在阳光下、春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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