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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江户时代以来的《荀子》研究

2017-12-01 张京华 善本古籍

编者按:中国先秦两汉诸子之书东传日本之后,广泛流传。经过一千余年漫长的接受与学习期,在江户时代终于开花结果,涌现出一大批富有学术价值的研究著作。清代学者如阮元、俞樾、孙诒让,以及近代梁启超、梁启勋、高亨等,都曾大量参考日本学者诸子校注与研究成果,并在著作中予以引用。


近年来,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致力于《日本先秦两汉诸子研究文献集成》的出版。经过数年努力,《集成》5辑30册终于出齐,日本江户到近代诸子学研究成果第一次较为全面地呈现在中国学界面前。下面张京华先生文章着重介绍了《集成》收录的日本《荀子》研究的情况。

1.引语

古籍的影印出版在民国间有一种欲其廉价使其推广的做法,就是缩印;但是后来缩印却走了并不低廉而只求美观整齐的路子,一版拼成双栏甚至三栏,遇到双行小字简直无法卒读。但近年印刷技术迅速提高,同时印制成本降低,所以曾经窃念,这些缩印古籍总有一天会统统重新来过,整版原大,甚至扫描彩印,将以往的缩印本全部取代,就像电脑录入取代方格稿纸一样。

2.日本诸子学

《日本先秦两汉诸子研究文献集成》共5辑30册,总计27000页,高清单栏影印。这是国内近30年来诸子学的重要学术集成,同时也是日本江户时代学者诸子研究著作的第一次大规模集成。

江户时代的学术研究较之中夏颇有后出转精之势,加以日本往日的文化取舍具有实用主义的倾向,一方面在学术制高点上与明人清人竞足,一方面颇知选择对自己有用的学问而长于通变,因之在日本脱亚入欧之前,其汉学研究其实已臻至以往未有的高度。

即以《汇编》中诸子学的69种著述而论,儒道墨法四大显学、兵家七书、医家方技而外,颇有诸如《管子》《荀子》《孔子家语》《说苑》《新序》这样不为中土所重的文献。《管子》如与管仲相关则时代甚早,当春秋初期,因之倍受嫉忌。《孙子》若非银雀山竹简的确证,恐怕依然在被怀疑之列。《孔子家语》尽管篇章文字晓畅温润,最接近夫子全貌,至今仍被定性为王肃伪造。《说苑》《新序》二书萃集汉人所见先秦说林之大成,只因与刘向相关,弃置久之,而刘向作为最大的造伪者的罪名至今仍未平反,学者畏避如恐不及。

《荀子》一书篇幅甚富,保存三代古义甚至不在《论》《孟》之下,却因为有“性恶论”,与孟子“性善论”截然相反,而为学者所羞道。昔阎若璩尝曰:“有伪书出近代,证佐分明,苟一言及,辄哗然起,被以大不韪之名,且以宁可信其有者,莫过史彬之《致身录》,郑所南之《心史》。”世有伪书,而学者宁可信其为真;《荀子》是真书,但学者却宁可信其为无。

林少阳教授认为,“徂徕《读荀子》付梓,江户日本注《荀》者踵现,稍后,清朝考据学界亦竞相注《荀》,杰作叠现”,从而出现了“日本江户荀学史与清朝荀学史之不约而同”现象(林少阳语)。然而,东瀛汉学的进展造成了日本近代政治社会的全新气象,而晚清今文、古文两条线索的交集只是形成了疑古派的死局。

3.获生双松《读荀子》手稿本

《汇编》前四册为日本《荀子》研究五种,其版本或为初刻,或为抄本,高清影印,均为第一次在国内出版,虽然尚未将日本相关著作一网打尽,但大体已见其半。

日本的《荀子》研究始于获生双松。他著有《读荀子》四卷。

获生双松(1666—1728),字茂卿,号徂徕、蘐园,古为物部氏,故又称物茂卿,尊称物子。

《读荀子》有享保(1716-1735)间徂徕山房《徂徕山人外集》手订稿本,林少阳认为其书成于宝永三年(1706-1707)之际。是为日本《荀子》研究的第一本著作。

4水玉堂“原本全注荀子全书”

葛应祯在平安书林开办水玉堂,刊刻古籍。于延享二年(1745)翻刻明世德堂本《荀子》,书首扉页题“原本全注荀子全书”“日本平安书林翻刻”,书口题“世德堂刊”,书后牌记题“延享二年乙丑夏六月榖旦,京白山堂中根保之丞法轴,平安书林,葛西市郎兵卫好廷梓行”。

是书卷首为播磨清绚《刻荀子序》,作于延享乙丑,称“荀卿孟匹,又岂诸子之比”。卷尾为物徂徕《刻荀子跋》,作于享保乙巳(十年,1725),称“孟荀匹也”,“何必取一而废一焉”。书末有葛应祯小字跋,钤“葛应祯”“甲卿”二印。葛西市郎兵卫好廷,又称葛西应祯、葛应祯、葛西氏,字甲卿,又字好廷。平安京(京都)人。

获生双松跋云:“平安平元珪捐资刻《荀子》,予是以喜之。”

播磨清绚序云:“京人向有谋梓之者,不果。家藏本最完善,因锲传焉。”

葛应祯跋云:“今《荀子》一书,本国未有刊行,而其行于缙绅之间者,皆海舶所赍。……向者中根元珪实始谋刻《荀子》,以时乏全本,而荏苒不果,殆二十年矣。乃今相沿缵述,董工斯竣。兹刻所翻本,寔为宜斋伊君箧物。伊君儒林名家,学府雅宗,令子花萼相辉当世云。”

伊藤元基(1683-1755),本姓清田氏,名道基、元基,字子崇,号宜斋、龙洲。受业伊藤宗恕(号坦庵),并为其嗣。著有《四书通辨》。有三子:伊藤缙(号锦里)、江村绶(号北海)、清田绚(号儋叟)。友野霞舟《锦天山房诗话》:“锦里以经艺闻,北海以歌诗,儋叟以文章,博士佩兰清公称为‘伊藤氏三珠树’。”

清田绚(1719-1785),字君锦、元琰,号儋叟、孔雀楼主人。《锦天山房诗话》:“清绚字君锦,初字元琰,号儋叟,又号孔雀楼主人,清田氏,称文兴,平安人。伊藤龙洲季子,龙洲以出冒伊藤氏,使君锦复本姓。蚤学于家庭,以父荫擢为越藩儒官……后与斋静斋讲究物氏学。”

是书序、跋相隔20年。由序跋可知,大约在《读荀子》成稿之后18年,狄生双松说到中根元珪(平元珪)想刻《荀子》,因此为之作《序》。又过了20年,伊藤元基找到了明世德堂本《荀子》,交给水玉堂刊刻,并命其子作序。推测乃因此时狄生双松已卒,故其原序移为后跋。

是为水玉堂第一次刊刻《荀子》,也是日本第一次刊刻全本的《荀子》。此前《荀子》在日本只有海舶品。

5.宽政间《荀子》研究诸书

又过了19年,宝历十四年(1764),水玉堂正式刊本了狄生双松的《读荀子》。是书有明和二年(1765)重刷本。题“宇惠子迪考订”“宇佐美惠校”。此人即宇佐美灊水,是狄生双松弟子,另有《补订读荀子》五卷,二松学舍馆藏抄本,著录为“宇佐美灊水撰,户崎淡渊补订”。

今所见一种“原本全注荀子全书”,书末牌记页有一行广告:“《读荀子》,徂徕先生著,四册出来。”当是与《读荀子》同时印行的重刷本。

此后,在宽政(1789-1800)年间,水玉堂刊刻了大约六种《荀子》研究著作:1.冈白驹《荀子觽》二卷。2.千叶玄之《标笺荀子全书》(又题《标笺杨注荀子》)十卷。3.皆川愿《荀子篇旨》二卷。4.赤城山人《荀子考注》五册。5.冢田虎《荀子断》四卷。6.桃井盛《荀子遗秉》三卷。严灵峰曾见《水玉堂荀子注书总目》,并据以著录各书。

“原本全注荀子全书”的重刷本,书末有加页的方框广告,当时已刊《荀子》六种,即唐杨倞注《荀子全书》全十册、唐杨倞注《荀子全书》正文训点全五册、徂徕先生《读荀子》全四册、冢田先生《荀子断》全四册、桃先生《荀子遗秉》全二册、兼山先生久保先生《荀子增注》全十册。

严灵峰《周秦汉魏诸子知见书目》另著录一种《校订荀子全书》十卷,作者伊藤道基,注明“未见”。

蓬左文库、椙山女学园大学图书馆藏《荀子正文》五卷五册,著录为冢田虎“编并句读”“考订句读”,文化三年平安书肆葛西市郎兵卫刊本。

是为日本较早一批《荀子》研究著作。林少阳评价:“荻生徂徕之后,日本在江户幕府的宽政年间(17891801)至文政年间(1818-1830)掀起了一个荀学热潮,并延续至江户天保年间(1830-1844),儒者出版了一系列注疏《荀子》的著作。”

6.久保爱《荀子增注》

到了文政八年(1825),水玉堂刊刻出《荀子》的全注著作,即久保爱的《荀子增注》二十卷。

是书扉页题“荀子全书,筑水先生增注,平安书肆水玉堂梓”,牌记页为一行小字“文政八年乙酉春,平安书肆,葛西市郎兵卫梓”。卷首有久保爱《荀子增注序》,久保爱之子久保谦的一页小字识语,饭山义方的《凡例》,书末为山口重纪的《荀子增注跋》。正文各卷题下标明杨倞注,久保爱增注,山世璠正编,土屋型重订。是书即以水玉堂“原本全注荀子全书”为底本,校以宋本、元本及清谢墉诸本而成。

久保爱(1759-1835),字君节,号筑水,片山世璠弟子。《荀子增注序》中盛道“物子、山子”,即狄生双松、片山世璠二人,又云“吾山夫子既校正经艺,以其余力施及诸子”。

久保爱《荀子增注序》落款文政庚辰,即文政三年(1820),早于刊刻五年。《序》云:“先时葛西应祯所翻刻《荀子》比之诸家似有所长……于是博考群书而明辨之,爱壮年日,据其说以作增注。”饭山义方《凡例》未署年月,当作于刊刻之时,即文政八年。《凡例》云:山夫子阅世德堂刊《荀子》,正其编次,辨其难读,著《荀子一適》,然未全备而卒,“筑水先生据其说以作《增注》,二十年前授于平安葛西氏”。可知是书早在文化二年(1805)前后已经完成,并且交给水玉堂付梓。

之所以没有立即开雕,主要是因为尚没有见到宋本《荀子》。不过在文政三年前后,书稿还是又校补了一遍。《荀子增注序》:“近日将上木,开而阅之,犹有未安者。于是再校以诸家本,而后物子、山子以来所疑者涣然一时冰释,唯未见宋刻原本,是以犹豫。”《凡例》亦云:“近日将上木,开而阅之,有未安者。得宋本、元本、小字元本、韩本、孙鑛评本、标注本、谢墉本,加以享保以来诸家之说,而再校之。”

《荀子增注序》:“享保以来诸儒先之所论,苟有可补正者尽取之,必录其姓名以分之,而后增益师说者不止十之三四。”

日本学者见到宋本《荀子》,是在文化十三年(丙子1816)。饭山义方《凡例》云:“《荀子》有二原,宋本、元本是也。宋本者,先是未有见之者,享保中葛西应祯颇购求之不得,乃校世德堂本而梓之。……丙子春,先生友人狩谷氏得之。文字大,剞劂巧,楷法遒美,可以法则,天壤一物,可以珍重。”《荀子增注序》也说:“俄而友人狩谷卿云得宋本,就而校之,云雾始开,白日再明。乃据宋本善者正之,间亦有以元刻改之者。”

狩谷卿云,即狩谷望之(1774-1835),字卿云,号掖斋、蟫翁,藏书处名求古楼。

此宋本冈本保孝《荀子考》(抄本)称之为“元椠重意重言本”,且云“掖斋狩谷氏所藏”。

片山兼山(1730-1782),名世瑶,字叔瑟,号兼山。严灵峰著录其《荀子》研究著作四种,即《荀子杨注正误》、《荀子考》六卷、《荀子一適》(或作《荀子一滴》)、《读荀子抹点》(或作《读荀子抹》)。

朝川鼎(1781-1849),字五鼎,号善庵、学古塾,即片山世璠之子,因过继改姓。有《校定荀子笺释》二十卷,《校勘补遗》一卷,清谢墉笺释,朝川鼎校,文政十三年江户和泉屋刊本。又有《荀子述》一卷,存手稿本。

土屋型、久保谦、黑川惟清、黑川成之,熊本樱山、恭武野、盐野知哲等共七人参与了此书的校订,详见山口重纪《荀子增注跋》。

7.猪饲彦博《荀子考》与《荀子补遗》

早在宽政七年(1795),猪饲彦博已写出《荀子考》,与桃井盛、冢田虎之书大约同时。

今存写本。日本国立公文书馆藏写本,木村兼葭堂旧藏。文教大学越谷图书馆藏写本,池田芦洲旧藏。日本国会图书馆藏写本。严灵峰《周秦汉魏诸子知见书目》著录,上野图书馆藏写本,标明未见。

猪饲彦博(1761-1845),名彦博,字希文、文卿,号敬所。

是书的正式刊刻,与久保爱同样的谨慎。

《荀子考》原本针对杨倞、狄生双松二家而作。猪饲彦博自跋云:“余壮年读此书,其正文注笺错脱谬误,二家不察者有焉,二家之说犹未(此处原本有脱字)有焉,故略记鄙见,以厘正之。倾者又读冢田大峰《断》,其说得失相半,而间有与鄙见合者矣。会或请观余之所考,且质《断》之得失,因又正《断》之失甚者而并录之,以应其需。”

“故略记鄙见,以厘正之”下,行间有补写的二行小字:“名曰《荀子考》,既终之,示云州桃白鹿,葛西《遗秉》清评,阅其说,往往与鄙见合。余亦(原本衍二字)白鹿见而悦之,颇赏之,未卒业而暴没。”此处字句可能有误,大意当是示桃白鹿清评,而又得葛西所刊桃氏《荀子遗秉》。

其书大约在见到桃井盛、冢田虎之书以后修订过二次。

猪饲彦博最后说道:“闻本邦诸儒治此书者有数家焉,窃意他日悉得其书,折衷诸说,集大成之,以质于后世。”

到文政十年,《荀子考》刊刻出版,转为专纠久保爱《荀子增注》,书名也改为《荀子补遗》。

三宅弘《荀子补遗序》:“吾敬所先生壮年治诸子,考此书……著《荀子考》二卷。云藩桃白鹿读其稿本,大赏之。书肆葛西氏因请上梓,先生闻先辈治此书者有数家,欲悉得其书,集大成之,故不允。后多病不果。今兹先生读久保筑水《增注》,校雠诸本,采辑众说,误脱悉正,危疑始释,往年所录十之七八与此暗合,其喜可知也。乃尽除其合者,更加他说可取者,并为一卷,名曰《补遗》,以授葛西氏,命弘校字。”

再到文政十三年(1830),葛应祯玉成其书,仍由水玉堂刊刻出版。

《荀子补遗》先有单行本,而在久保爱《荀子增注》重刷时,也曾附在《增注》之后,二书合订,但二书的牌记照旧不变。

《荀子增注》与《荀子补遗》合璧之后,即成为日本学者研究《荀子》的鼎盛之作。

8.冈本保孝《荀子考》抄本

冈本保孝(1798-1878)《荀子考》,仅存抄本,日本国立国会图书馆收藏两种,其一钤印“吉成”“根本诚轩图书”,装订4册。其一钤印“柳田氏珎藏印”“岛田翰读书记”“篁邨岛田氏家藏图书”“帝国图书馆藏”,装订5册。是书抄写工整(有二种笔迹),篇幅颇厚,单页963页。

是书无序跋。卷首有《荀子》版本沿革线路图,分为宋椠、元椠二系统:1.宋椠本——抱经堂丛书本——十子全书本——朝川本(即《校定荀子笺释》);2.元椠重意重言本——世德堂本——清绚本(即“原本全注荀子全书”)。

卷首还简评了六种日本《荀子》研究著作:1.《读荀子》物徂徕著,有刊本。2.《荀子觽》冈白驹著,上下二卷合册,写本,昌平学舍所藏。文化年间蒹葭堂献进,天保二年1831六月一阅。3.《荀子篇旨》皆川淇园著,有刻本,未见。4.《荀子断》冢田多门著。5.《荀子考》,猪饲彦博著,上下二卷合册,写本,昌平学舍所藏。“孝按:此书亦系蒹葭堂献纳,天保二年夏一阅,似有可采录者,仓卒之际不遂其志,遗憾不少。”6.《荀子增注》,久保氏著,饭山义方《凡例》。“孝按:久保氏所见宋本,乃掖斋所藏唐仲友本也,此本人间希有,故好古者影照而传之。其体裁似朝鲜本,久保氏误认为韩本耳。”

冈本保孝撰写此书时,尚及见久保爱《荀子补遗》、朝川本《校定荀子笺释》二种刻本(均文政十三年刊刻,即天保元年,1830),猪饲彦博所著则只见《荀子考》写本,未及见《荀子补遗》刻本。冈本保孝天保二年(1831)六月阅《荀子觽》,夏阅《荀子考》,此时《荀子补遗》已刊刻。可知此书终稿必距天保二年不久,兹暂定为天保三年(1832)终稿。

冈本保孝此书可能校订多年,最终亦未定稿。他关于《荀子》的研究著有《荀子考》六卷、《荀子考补》(无卷数)、《荀子考补遗》一卷,共计三种,严灵峰《周秦汉魏诸子知见书目》著录,均注明“未见”。由此益加可见抄本之珍贵。

9.西山元《荀子合解》稿本

西山元《荀子合解》二十二卷,作者自笔稿本,原稿22册,后重装为11册,共计2052单页。日本国立国会图书馆旧藏,钤印3枚:“饭高氏图书记”“帝国图书馆藏”“明治43.5.20购求”。重装封面上有“帝国图书馆”字样暗纹。内页有手绘的边框、书口,有少量眉批,即和本古籍“头书”“首书”格式。

《荀子合解》书写工整,甚至达到了可以直接写刻上版的程度。《汇编》注为“旧抄本”,实为誊正手稿本,且疑为孤本。

《荀子合解》原装22册,每卷一册,重装为11册,全书共计2052页。日本国立国会图书馆藏,目前所见各馆藏收藏仅有此本。严灵峰《周秦汉魏诸子知见书目》未著录。

是书卷首为清田绚《刻荀子序》、狄生双松《刻荀子跋》。正文楷书,注用双行小字。目录下抄录葛应祯跋语全文,各卷题下标为“唐大理评事杨倞注,日本西对处士西山元合解”。可知《荀子合解》的底本是延享二年(1745)葛西应祯刊刻的“原本全注荀子全书”。而“合解”即汇合杨倞、物茂卿与西山元文三家注解,分别标作“倞曰”“茂卿曰”“元曰”。

是书的撰写,应在“原本全注荀子全书”出版之后不久,因其没有涉及宽政间《荀子觽》《荀子篇旨》《荀子断》《荀子考注》《荀子遗秉》各书,可知其撰写应当在此之前,或与各书同时。

是书没有作者序跋、凡例之类,底本也不如后出的《荀子增注》。但仍可视为久保爱之外日本学者研究《荀子》的第二部全注性的著作,价值在朝川鼎《校定荀子笺释》之上。

西山元应当是一位比较重要的学者,但是目前学术界对他了解不多,他的著作偶有提及,但始终没有正式出版,因此可能很少被人阅读。新近出版的张文朝编译《江户时代经学者传略及其著作》对西山元文有辞条式的介绍,但还不够详尽。

西山元,字文叔,别号西对处士。生年不详,卒于宽政间。著述丰富,内容广泛,涉及经学、儒学、诸子、道家以及史学多个领域。

目前所知西山元的著作至少有17种,除《官中秘策》有多种抄本外,其余16种均为作者自笔稿本。1.《周易国字解》二十八卷,原本28册,重装合订9册。2.《尚书标注》十三卷,原本13册,重装合订6册。3.《诗经考》二十卷,原本20册,重装合订7册。4.《左传会业》二十二卷,原本22册,重装合订8册。5.《古文孝经国字解》十一卷,原本11册,重装合订5册。6.《论语古训国字解》四十六卷,原本46册,重装合订22册。7.《论语古义解》四卷,原本4册,重装合订2册。8.《论语征冠注》十九卷,原本19册,重装合订6册。《论语征》,狄生双松原著。9.《孔子家语标注》二十一卷,原本21册,重装合订8册,太宰春台增注,西山元文标注。10.《庄子南华真经标注》二十四卷,原本24册,重装合订8册。11.《庄考》十三卷,原本13册,重装合订5册。即《庄子》考,校注《庄子》全书三十三篇。12.《辨道国字解》2卷,原本2册,重装合订1册。13.《辨名国字解》8卷,原本8册,重装合订3册。《辨道》《辨名》二书,狄生双松原著。14.《韵函》29卷,原本4册,重装合订2册。15.《万物志》11卷,原本11册,重装合订5册。连同《荀子合解》共计16种。据日本国会图书馆著录,均为作者自笔稿本。均有边框,手写书口,部分有眉批(首书)。

这些著作的作者题名为“日本西山元”“西对西山元”“西对处士西山元”。其中《庄考》题名“西山元文叔”,与《官中秘策》旧抄本合。“文叔”当是其字,以往未见学者道及。

这16种著作未见有其他馆藏著录,可能均为孤本,因此十分珍贵。

这些著作书写整齐,首尾完备,由此可知其作者西山元文是一位极其特殊的严谨而勤勉的著作家。

10.余论

梁启雄《荀子柬释》一书,1936年由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最早利用日本学者的《荀子》研究,其书《述例》提及物茂卿、冈本保孝、兼山、冢田虎、古屋鬲、桃源藏、太宰純七家,实际上参考书目仅列出物茂卿《读荀子》、久保爱《荀子增注》、猪饲彦博《荀子补注》、冈本保孝《荀子考》四种,不仅古屋鬲、桃源藏是通过久保爱、朝川鼎的间接引用,即冈本保孝的《荀子考》也是出于耳食,实际上当时尚无由看到原书。

王天海的近著《荀子校释》曾得学界好评,其书参考文献共计216项,但关于日本学者的相关研究,仅有物双松《读荀子》、冢田虎《荀子断》、久保爱《荀子增注》、村冈良弼《增评荀子笺释》、帆足万里《荀子标注》、安积信《荀子略说》、朝川鼎《荀子述》七家,而属于江户时代的仅有物双松、冢田虎、久保爱、朝川鼎四人。

魏元珪《荀子哲学思想》也有2009年的新版,竟将物徂徕《读荀子》当作北宋石徂徕(石介)的著作,而加以整节的诠释,谓“按石徂徕《读荀子》一书坊间甚少见,今本乃据日本宝历十四年京师水玉堂刊本所影印者,今本收于严灵峰先生所编之《荀子集成》第四十一集”,错得太离谱;其书另将久保爱、朝川鼎、猪饲彦博三人在文政年间的著作均误作“宽政”。说明中国学界对于日本学者的《荀子》研究,一直都不甚了解。

廖名春教授指出,全面超越《荀子集解》校释成果的著作尚未出现。其所见不足之处应当也包括对日本学者《荀子》研究的引介,然则《日本先秦两汉诸子研究文献集成》适已开其端矣。


来源:中华读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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