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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离娄章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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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曰:“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员:师旷之聪,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尧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


今有仁心仁闻而民不被其泽,不可法于后世者,不行先王之道也。故曰,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诗云:‘不愆不忘,率由旧章。’遵先王之法而过者,未之有也。


圣人既竭目力焉,继之以规矩准绳,以为方员平直,不可胜用也;既竭耳力焉,继之以六律,正五音,不可胜用也;既竭心思焉,继之以不忍人之政,而仁覆天下矣。故曰,为高必因丘陵,为下必因川泽。为政不因先王之道,可谓智乎?是以惟仁者宜在高位。不仁而在高位,是播其恶于众也。


上无道揆也。下无法守也,朝不信道,工不信度,君子犯义,小人犯刑,国之所存者幸也。故曰:城郭不完,兵甲不多,非国之灾也;田野不辟,货财不聚,非国之害也。上无礼,下无学,贼民兴,丧无日矣。


诗曰:‘天之方蹶,无然泄泄。’泄泄,犹沓沓也。事君无义,进退无礼,言则非先王之道者,犹沓沓也。故曰:责难于君谓之恭,陈善闭邪谓之敬,吾君不能谓之贼。”


孟子曰:“规矩,方员之至也;圣人,人伦之至也。欲为君尽君道,欲为臣尽臣道,二者皆法尧舜而已矣。不以舜之所以事尧事君,不敬其君者也;不以尧之所以治民治民,贼其民者也。孔子曰:‘道二:仁与不仁而已矣。’暴其民甚,则身弑国亡;不甚,则身危国削。名之曰‘幽厉’,虽孝子慈孙,百世不能改也。诗云‘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此之谓也。”


孟子曰:“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国之所以废兴存亡者亦然。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诸侯不仁,不保社稷;卿大夫不仁,不保宗庙;士庶人不仁,不保四体。恶死亡而乐不仁,是犹恶醉而强酒。”


孟子曰:“爱人不亲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礼人不答反其敬。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己,其身正而天下归之。诗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


孟子曰:“人有恒言,皆曰‘天下国家’。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


孟子曰:“为政不难,不得罪于巨室。巨室之所慕,一国慕之;一国之所慕,天下慕之;故沛然德教溢乎四海。”


孟子曰:“天下有道,小德役大德,小贤役大贤;天下无道,小役大,弱役强。斯二者天也。顺天者存,逆天者亡。齐景公曰:‘既不能令,又不受命,是绝物也。’涕出而女于吴。今也小国师大国而耻受命焉,是犹弟子而耻受命于先师也。如耻之,莫若师文王。师文王,大国五年,小国七年,必为政于天下矣。诗云:‘商之孙子,其丽不亿。上帝既命,侯于周服。侯服于周,天命靡常。殷士肤敏,祼将于京。’孔子曰:‘仁不可为众也。夫国君好仁,天下无敌。’今也欲无敌于天下而不以仁,是犹执热而不以濯也。诗云:‘谁能执热,逝不以濯?’”


孟子曰:“不仁者可与言哉?安其危而利其菑,乐其所以亡者。不仁而可与言,则何亡国败家之有?有孺子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孔子曰:‘小子听之!清斯濯缨,浊斯濯足矣,自取之也。’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家必自毁,而后人毁之;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太甲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此之谓也。”


孟子曰:“桀纣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


民之归仁也,犹水之就下、兽之走圹也。故为渊驱鱼者,獭也;为丛驱爵者,鹯也;为汤武驱民者,桀与纣也。今天下之君有好仁者,则诸侯皆为之驱矣。虽欲无王,不可得已。


今之欲王者,犹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也。苟为不畜,终身不得。苟不志于仁,终身忧辱,以陷于死亡。诗云‘其何能淑,载胥及溺’,此之谓也。”


孟子曰:“自暴者,不可与有言也;自弃者,不可与有为也。言非礼义,谓之自暴也;吾身不能居仁由义,谓之自弃也。仁,人之安宅也;义,人之正路也。旷安宅而弗居,舍正路而不由,哀哉!”


孟子曰:“道在尔而求诸远,事在易而求之难。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


孟子曰:“居下位而不获于上,民不可得而治也。获于上有道;不信于友,弗获于上矣;信于友有道:事亲弗悦,弗信于友矣;悦亲有道:反身不诚,不悦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其身矣。是故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不诚,未有能动者也。”


孟子曰:“伯夷辟纣,居北海之滨,闻文王作,兴曰:‘盍归乎来!吾闻西伯善养老者。’太公辟纣,居东海之滨,闻文王作,兴曰:‘盍归乎来!吾闻西伯善养老者。’二老者,天下之大老也,而归之,是天下之父归之也。天下之父归之,其子焉往?诸侯有行文王之政者,七年之内,必为政于天下矣。”


孟子曰:“求也为季氏宰,无能改于其德,而赋粟倍他日。孔子曰:‘求非我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由此观之,君不行仁政而富之,皆弃于孔子者也。况于为之强战?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此所谓率土地而食人肉,罪不容于死。故善战者服上刑,连诸侯者次之,辟草莱、任土地者次之。”


孟子曰:“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恶。胸中正,则眸子了焉;胸中不正,则眸子眊焉。听其言也,观其眸子,人焉廋哉?”


孟子曰:“恭者不侮人,俭者不夺人。侮夺人之君,惟恐不顺焉,恶得为恭俭?恭俭岂可以声音笑貌为哉?”


淳于髡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与?”


孟子曰:“礼也。”


曰:“嫂溺则援之以手乎?”
  

曰:“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
  

曰:“今天下溺矣,夫子之不援,何也?”
  

曰:“天下溺,援之以道;嫂溺,援之以手。子欲手援天下乎?”


公孙丑曰:“君子之不教子,何也?”


孟子曰:“势不行也。教者必以正;以正不行,继之以怒;继之以怒,则反夷矣。‘夫子教我以正,夫子未出于正也。’则是父子相夷也。父子相夷,则恶矣。古者易子而教之。父子之间不责善。责善则离,离则不祥莫大焉。”


孟子曰:“事孰为大?事亲为大;守孰为大?守身为大。不失其身而能事其亲者,吾闻之矣;失其身而能事其亲者,吾未之闻也。孰不为事?事亲,事之本也;孰不为守?守身,守之本也。曾子养曾皙,必有酒肉。将彻,必请所与。问有余,必曰‘有’。曾皙死,曾元养曾子,必有酒肉。将彻,不请所与。问有余,曰:‘亡矣’。将以复进也。此所谓养口体者也。若曾子,则可谓养志也。事亲若曾子者,可也。”


孟子曰:“人不足与适也,政不足间也。惟大人为能格君心之非。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君正莫不正。一正君而国定矣。”


孟子曰:“有不虞之誉,有求全之毁。”


孟子曰:“人之易其言也,无责耳矣。”


孟子曰:“人之患在好为人师。”


乐正子从于子敖之齐。乐正子见孟子。孟子曰:“子亦来见我乎?”
  

曰:“先生何为出此言也?”
  

曰:“子来几日矣?”曰:“昔昔。”
  

曰:“昔昔,则我出此言也,不亦宜乎?”
  

曰:“舍馆未定。”
  

曰:“子闻之也,舍馆定,然后求见长者乎?”
  

曰:“克有罪。”


孟子谓乐正子曰:“子之从于子敖来,徒哺啜也。我不意子学古之道,而以哺啜也。”


孟子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舜不告而娶,为无后也,君子以为犹告也。”


孟子曰:“仁之实,事亲是也;义之实,从兄是也。智之实,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礼之实,节文斯二者是也;乐之实,乐斯二者,乐则生矣;生则恶可已也,恶可已,则不知足之蹈之、手之舞之。”


孟子曰:“天下大悦而将归己。视天下悦而归己,犹草芥也。惟舜为然。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不顺乎亲,不可以为子。舜尽事亲之道而瞽瞍厎豫,瞽瞍厎豫而天下化,瞽瞍厎豫而天下之为父子者定,此之谓大孝。”


【译文】


孟子说:“即使有离娄那样敏锐的视力,有公输班那样精巧的手艺,如果不使用圆规和曲尺,也画不出方形和圆形。即使有师旷那样的听力,如果不根据六律,也不能校正五音。即使有尧舜所遵循的道路,如果不施行爱民的政策,也不能把天下治理好。现在有些国君虽有仁爱之心、仁爱之誉,但百姓却未能受到恩惠,未能被后世效法,就是因为不实行先王的道路的缘故。所以说,仅有善心不足以用来治理国政,仅有法度不能使之自行实施。《诗经》上说:‘无过失也无遗忘,一切都按旧规章。’遵守先王的法度竟然会犯错误,这是没有的事。圣人既已竭尽了视力,再加以圆规、曲尺、水准、墨线,画方、圆、平、直是用不胜用的;既已竭尽了听力,再加以六律以校正五音,也是用不胜用的;既已竭尽了心思,再加以怜悯百姓的政策,因此就可以使仁爱覆盖天下。
  

“所以说,站得高必然是因为站在丘陵上的缘故,站得低必然是因为站在河流旁的缘故;治理国政如果不依照先王之道,怎能说得上有智慧呢?所以惟有爱民者适宜处在领导地位。不爱民而处在领导地位,就等于把他的恶行散播给大众。在上者没有道路可以用来估量,在下者就没有法则可以遵守;朝廷之士不相信道路,下面的百工就不相信计量标准;君子的行为方式要约束使合规范,小人的行为方式要约束使合典范榜样,国家能生存下去,就可以说是幸运的了。
  

“所以说,城郭不完备,武器不充足,并不是国家的灾害;土地没有开垦,财物没有积聚,也不是国家的祸害;在上者没有社会行为规范,在下者就没有可学的,坏人横行,国家的灭亡就指日可待了。《诗经》上说:‘上天将要动乱时,不要轻慢懈怠。’所谓泄泄,就是拖沓疲沓的意思。侍奉国君没有最佳行为方式,进退之间没有社会行为规范,言论不是先王的道路,就是拖沓疲沓。
  

“所以说,用高标准责求君主就称为恭,陈述善良抵制邪恶就称为敬谨,自己的君主不能做到,自己就称为贼。”


孟子说:“圆规和曲尺,是方与圆的准则;圣人的作为,是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准则。想要做君主,就要走君主的道路;想要做臣子,就要走臣子的道路。这二者不过是效法尧、舜罢了。不以舜之所以侍奉尧的作为来侍奉君主,就是不敬奉自己的君主;不以尧之所以治理民众的作为来治理民众,就是残害自己的百姓。孔子说:‘道路只有两条,爱民与不爱民而已。’残暴虐害老百姓太过分则身被杀国亦亡;不太过分,则自身危险国力削弱,这就称之为‘昏暗乱常和暴虐嗜杀’,即使有孝子及孙子,历百世也改变不了。《诗经》上说:‘殷商可以借鉴的教训并不遥远,就是在前一代的夏朝。’说的正是这个意思。”


孟子说:“夏、商、周三代能够得到天下是因为爱民,最后失去天下是因为不爱民。诸侯国家的兴盛、衰败和生存、灭亡的原因也是如此。天子不爱民,就不能保住天下;诸侯不爱民,就不能保住国家;公卿大夫等官员不爱民,就不能保住王室;读书人和普通百姓不爱民,就不能保住自身。现在有些人憎恶死亡但乐于干坏事,这就象厌恶喝醉酒却强要去喝酒一样。”


孟子说:“爱别人却得不到亲近,就应该回过头来考虑自己的仁爱程度;治理百姓却没有治理好,就应该回过头来考虑自己的智慧;用社会行为规范来要求别人却得不到回应,就应该回过头来考虑自己是否对这个规范恭敬。——任何行为如果没有效果,都应该回过头来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自身端正做对了,天下的人才会归服他。《诗经》上说:‘长久地配合天命,为自己寻找更多的幸福。’”


孟子说:“人们有句常说的话,都说:‘天下国家’。可见天下的根本在于国,国的根本在于家,家的根本在于个人。”


孟子说:“治理政事并不难,只要不得罪那些卿大夫家族就可以了。世家大族所仰慕的,一个国家的人都会仰慕;一个国家的人所仰慕的,普天之下的人都会仰慕;因此就象大雨遍布一样人生规律的教化就会到达四海。”


孟子说:“天下有了正常的道路,小的规律就服从于大的规律,有小贤的人就服从于大贤的人;天下失去了正常的道路,力量小的就服从于力量大的,势力弱的就服从于势力强的。这两种情况,都是天意。顺从天意的就能生存,违背天意的就要灭亡。齐景公说:‘既不能命令别人,又不能接受别人的命令,只能是死路一条。’于是痛哭着把女儿嫁给吴国。
  

“现今小国效法大国,但却耻于接受大国的指令,这就好比学生耻于听命于老师一样。如果以之为耻,就不如效法周文王。效法周文王,大国五年,小国七年,必定能够掌握天下的治理权。《诗经》上说:‘殷商的子孙后裔,成群结队地不安宁。上帝既然已经授意,何不都穿上周朝服?诸侯都穿上周朝服,说明天命会转移。殷朝的读书人浅薄且敏捷,他们裸体就要在京城。’孔子说:‘仁爱不是用数量众多来衡量的,如果国家君主喜好仁爱,那就天下无敌。’如今想要无敌于天下但又不以仁爱为本,就好比是忍受酷热而不用凉水冲洗。《诗经》上说得好:‘谁能手执烫东西,却不用凉水冲洗?’”


孟子说:“对那些不仁爱者难道可以讨论问题吗?他们把危险的局面当成安全,把灾难的发生当成捞取利益的机会,把导致国破家亡的事当成乐趣;这些不仁爱的人要是可以用言语劝说,那还会有什么亡国败家的事发生呢?曾经有个儿童歌唱说:‘清澈的沧浪水啊,能用来洗我的帽缨;浑浊的沧浪水啊,能用来洗我的双脚。’孔子在一旁听了说:‘弟子们听着,清澈的水可以用来洗帽缨,浑浊的水可以用来洗双脚,这是自己决定的事。’所以一个人一定是先侮辱自己,然后别人才侮辱他。一个家庭必然是自己先毁坏,别人才来毁坏它。一个国家必然是自己内部先互相征伐,别人才来讨伐它。《太甲》上说:‘天降灾祸,还可以躲避;自己做坏事,就逃脱不了灭亡。’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孟子说:“夏桀、商纣之所以失去天下,是因为失去了百姓;他们之所以失去百姓,是因为失去了民心。取得天下是有一定的道路的,得到百姓,就会得到天下;得到百姓也是有一定的道路的,得到人民的心,就会得到人民的拥护。得到人民的心也是有一定的道路的,人民所想要的就要给他们,并使他们有一定的聚集,人民所厌恶的就不要强加给他们,不过如此罢了。人民之归向于仁爱,就象水向低处流,野兽喜欢跑在旷野一样。所以,替深渊把鱼驱赶来的,是水獭;替森林把鸟儿驱赶来的,是鹞、鹰;替汤王和武王把百姓驱赶来的,是夏桀和商纣王。现今天下若有施行爱民政策的国君,那么凶暴的诸侯们就会替他驱赶百姓。即使他不想称王天下,也会身不由己。而当前一些希望统一天下的人,就好象生了七年的病企图用三年的陈艾来医治一样。假如不积蓄民心,一辈子也得不到天下。如果不立志于仁爱,就会一辈子忧患受辱,以至陷入死亡的境地。《诗经》上说:‘怎么样才能美好而善良呢?施行着而观察比得上无节制。’说的正是这个道理。”


孟子说:“自己损害自己的人,不可以和他谈什么;自己抛弃自己的人,不可以和他有什么作为。所言谈的不是社会行为规范和最佳行为方式,就称之为自己损害自己;自身不能辨别仁爱和使用最佳行为方式,就称之为自己抛弃自己。建立人与人之间相互亲爱的关系,是人们所安于顺应的;最佳行为方式,是人们所必须走的正路。荒废安于顺应而不辨别,舍弃正路而不使用,真是可悲啊。”


孟子说:“道路在近旁而偏要向远处去寻求,事情本来很容易而偏要向难处下手。每个人只要亲近自己的亲人,敬重自己的长辈,天下就能够太平了。”


孟子说:“职位低下而得不到上司的信任,是不能治理百姓的。要获得上司的信任也有一定的道路,如果不能得到朋友的信任,也就不能获得上司的信任。取信于朋友也有一定的道路,如果侍奉父母而不能博得父母的欢心,也就不能得到朋友的信任。博得父母的欢心也有一定的道路,如果反躬自问而不诚心诚意,也就不能博得父母的欢心。要想诚心诚意也有一定的道路,如果不明白什么是善,也就不能做到真心诚意。因此,所谓的真心诚意,是天的道路;追求真心诚意,是人类的道路。有了至诚的心意而没有感动别人,是没有的。不真心诚意,要感动别人也是不可能。”


孟子说:“伯夷躲避商纣王,住到北海边上,听说周文王所作所为很兴盛,便说:‘为何不去归服他呢?我听说文王善于供养老人。’姜太公躲避商纣王,住到了北海边上,听说周文王所作所为很兴盛,便说:‘为何不去归服他呢?我听说文王善于供养老人。’这两个老人,是天下声望很高的老人,他们归服周文王,就等于是天下的父老都归向周文王了。天下的父老都归向周文王,他们的子女还能往哪里去呢?诸侯们中如有施行周文王的爱民政策的,在七年之内,就能施行其爱民政策于天下了。”


孟子说:“冉求做了季氏的官员,没有能力改变季氏执政的规律,而征收的粟米比过去倍增。孔子说:‘冉求不是我的弟子了,学生们击鼓而攻击他,是可以的。’由此看来,国君不施行爱民政策而敛财致富的人,都是孔子所厌弃的,更何况是还要替他卖力打仗的人呢?为争夺地盘而战,往往杀人遍野;为掠夺城镇而战,往往杀人满城;这就是所谓的为了土地而吃人肉,这些人死有余辜。所以善于征服的人以归服为最上等的典范,能够连结诸侯而不打仗的人次之,开辟荒野来成为土地的人又次之。”


孟子说:“考察一个人,最好的方法是看他的眼睛。一个人的眼睛是不能掩盖他实际上的缺点的。心中正派,眼睛就会明亮;心中不正,眼睛就会昏暗失神。听他的言谈,观察他的眼神,人们怎么来搜求呢?”


孟子说:“为人谦恭的人不会欺侮他人,善于自我约束的人不会掠夺别人。欺侮而且掠夺别人的君王,深怕别人不顺从,怎么能够做得到谦恭而且能自我约束呢?谦恭而且能自我约束难道能以悦耳的声音、献媚的笑容表现出来吗?”


淳于髡说:“男女之间不亲手传递接受东西,这是一种社会行为规范吗?”
  

孟子说:“是社会行为规范。”
  

淳于髡说:“如果嫂嫂淹入水中,要伸手去救她吗?”
  

孟子说:“嫂嫂淹入水中不伸手去救,简直就是豺狼。所谓男女授受不亲,是一种社会行为规范;嫂嫂淹入水中,伸手去救,是一种权宜变通之计。”
  

淳于髡说:“如今天下百姓都淹入水中,先生却不伸手去救援,这是为什么呢?”
  

孟子说:“天下百姓都淹入水中,要想救援,就要有一定的道路。嫂嫂淹入水中,只是伸出一只手去救。你想让我用一只手去救援天下百姓吗?”


公孙丑说:“君子不亲自教育儿子,为什么呢?”
  

孟子说:“这在情势上是不行的,教育必须要用正确的规范;用正确的规范没有成效,执教者就会发怒。怒气一产生,倒反伤害了小孩。‘父亲用严格的规范来要求我,可您自己并不按正确的规范行事。’这样父子之间就伤害了感情。父子之间就伤害了感情,关系就恶化了。古时候的人们交换儿子来进行教育,父子之间不以善来互相责备。以善来互相责备就会使隔阂产生而互相分离。造成互相分离的结果就不好了。”


孟子说:“侍奉之事,什么为最大?侍奉父母为最大。操守之事,什么为最大?守住自身为最大。没有丧失操守又能很好地侍奉父母亲的,我听说过。丧失了自身操守又能很好地侍奉父母亲的,我没有听说过。谁不做侍奉人的事呢?侍奉亲人,是侍奉之事的最根本;守住自身,是操守之事的最根本。曾子奉养他的父亲曾皙,每餐必定有酒和肉,饭后把饭菜撤走时,一定请示‘把剩下的饭菜送给谁?’如果问‘还有没有剩余?’必然回答说‘有。’曾皙去世以后,曾元奉养曾子,每餐也必定有酒和肉,但饭后把饭菜撤走时,不请示‘把剩下的饭菜送给谁?’如果问‘还有没有剩余?’必然回答说‘没有了。’其实他是想把剩下的饭菜下次再给曾子吃。这就是人们所说的仅仅是供养父母的身体。象曾子那样,才可称为奉养父母的意愿亲情。侍奉双亲象曾子那样的人,才算可以。”


孟子说:“人事是不能够相当的,政事是不能够挑剔的。惟有高智慧的大人能度量君子的心事。国君能建立人与人之间相互亲爱的关系,全国莫不能建立人与人之间相互亲爱的关系;国君能选择最佳行为方式,全国莫不能选择最佳行为方式;国君正直,全国莫不能正直。只要有一个正直的国君,那么全国就能安定了。”


孟子说:“有意料不到的赞美,也有过于苛求的责备。”


孟子说:“人要是动不动就改变自己的言行,就是没有责任心的人。”


孟子说:“人们的毛病,在于总喜欢充当别人的老师。”


乐正子随同王子敖到了齐国。
  

乐正子来见孟子。孟子说:“你也会来见我吗?”
  

乐正子说:“先生为什么说这样的话呢?”
  

孟子说:“你来了几天了?”
  

乐正子说:“前几天来的。”
  

孟子说:“前几天?那么我说这样的话,不是正合适吗?”
  

乐正子说:“我是因为住的客舍还没有找好。”
  

孟子说:“你曾听说过,要等客舍找好后,才来求见长辈的吗?”
  

乐正子说:“我有罪过。”


孟子对乐正子说:“你追随王子敖来,只不过为了吃喝而已。我没有想到你学了古人的道理竟然是为了吃吃喝喝。”


孟子说:“不孝的情况有三种,其中以没有后代的罪过为最大.舜没有禀告父母就娶妻,为的就是怕没有后代。所以,君子认为他虽然没有禀告,但实际上和禀告了一样。”


孟子说:“建立人与人相互亲爱的关系的实质内容,是侍奉亲人。选择最佳行为方式的实质内容,是跟从兄长。用智慧行事的实质内容,是懂得这两点而不违背它。社会行为规范的实质内容,是节制文化中的这两点。快乐的实质内容,是喜欢这两点,快乐就会产生。快乐产生了丑恶的就可以停止了,丑恶的可以停止,人就会在不知不觉间高兴得手舞足蹈。”


孟子说:“整个天下都很喜悦地要来归附自己,把整个天下都很喜悦地归附自己看成如同草芥一样的,只有舜是如此。不得到亲人的亲情,不可以作为一个人;不顺从亲人,不能成其为儿子。舜竭尽侍奉亲人的道理而使父亲鼓瞍达到了高兴、愉快的心情,鼓瞍得到快乐而使天下人受感化,鼓瞍得到快乐而天下父子间的伦理规范也就确定了,这就叫做大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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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说:“侍奉之事,什么为最大?侍奉父母为最大。操守之事,什么为最大?守住自身为最大。没有丧失操守又能很好地侍奉父母亲的,我听说过。丧失了自身操守又能很好地侍奉父母亲的,我没有听说过。谁不做侍奉人的事呢?侍奉亲人,是侍奉之事的最根本;守住自身,是操守之事的最根本。曾子奉养他的父亲曾皙,每餐必定有酒和肉,饭后把饭菜撤走时,一定请示‘把剩下的饭菜送给谁?’如果问‘还有没有剩余?’必然回答说‘有。’曾皙去世以后,曾元奉养曾子,每餐也必定有酒和肉,但饭后把饭菜撤走时,不请示‘把剩下的饭菜送给谁?’如果问‘还有没有剩余?’必然回答说‘没有了。’其实他是想把剩下的饭菜下次再给曾子吃。这就是人们所说的仅仅是供养父母的身体。象曾子那样,才可称为奉养父母的意愿亲情。侍奉双亲象曾子那样的人,才算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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