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古诗十九首》的创作年代,不想汇总各种研究文献所列举的分析研究资料,只取最为切近的一种说法,它大略出现于东汉末年至建安之前的公元140~190这五十年间,这五十年,也是大汉帝国大厦将倾“山雨欲来”的五十年,社会各种矛盾进一步激化。
朝廷内部,外戚宦官不断发动争夺天下大权的“战争”,江山板荡,宦官专权,统治渐趋黑暗。发生在东汉末年的党锢之祸,恐怕对当时和此后的知识阶层也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汉儒一脉的精神支撑惨遭蹂躏,虽然党锢之祸的性质也很复杂,但对于大多数下层知识分子来说,却有杀一儆百之利,党锢之祸截的就是骨鲠文士的这口不屈之气,夺的就是“以天下为己任”这种信念志向,践踏的正是历代知识分子得以安身立命的那种尊严感。
另一方面,世家大族开始出现,他们利用门生故吏,形成某些政治集团,且互相勾连互相争斗,划分势力范围,把持地方郡县察举征辟的话语大权,也就实际上掌控了士子进位的机会,那些没能挤入大世家势力集团的中下层知识分子就只能以“散户”的身份艰难谋求上位机会,加剧了社会的矛盾激化。
当此之际,一些敏感脆弱的下层文人,心神幻灭希望渺茫,失去了心理上现实中的归宿,各种空虚和幻灭由此而生。
虽然说《古诗十九首》的作者是不可考了,但是,有一点是可以推定的,这些作者几乎全都来自这些很难上位的“散户”,他们不属于劳动阶层,也不属于上流社会,他们是这个社会的边缘人。生活上看不到出路,却也没到绝路,精神上没有希望,却也没有动荡时期那种即刻便要直面生死的尖锐,他们不同于太平盛世的司马相如们,更不同于徘徊于生死关头的建安诗人,他们的处境有点像“温水煮鱼”,党争的残酷轮不上他们,却截了他们的气夺了他们的志,上层的富贵荣华轮不上他们,但这些表面的繁华却湮灭了他们的尊严感,让他们也看到某种侥幸的“机会”,而没有勇气坚决彻底地与之划清界限,公然站到对立的一面。
这就是东汉末年小知识分子的尴尬境遇。
这种境遇是最折磨人的精神和感情的,比之建安诗人所经历的现实磨难,他们的精神层面痛苦更深,压抑更重,又不足以唤起清醒理智的从根本上的思考,更别说下定绝世独立的决心了。
信念被摧毁了,精神被击垮了,这一阶层的士人,就像被这个疯狂的社会给抛弃了,他们从现实中从情感上都找不到自己的位置,那种边缘化的感受深深地伤害了他们的感情,让他们有种类似俳优妓女的苍凉和苦闷。
没有了大雅中那种天下之心的自负,也没有了小雅中那种忧民的情怀和游乐的兴致,甚至也没有了屈原那种个性天性和用世之心被压抑的挫折、愤怒和屈辱,更不用说司马相如那样雍容华贵奢侈放任的才子风流,他们的情感趋向于个人感受个体遭际,小我中自怨自怜的细腻感情和一情一景的微妙触动占了上风,文学史上,也是第一次出现了士人与歌女那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契合。
这一历史背景下特定的尴尬境遇,决定了《古诗十九首》所表达的个体情感,最充分最深挚最全面也最丰富细腻,从气氛从情调风致等方面,都给晚唐北宋的婉约词风开了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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