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赏析】潘泓《满江红•京华雨后》
词：潘 泓
浊浪污泥，都去了、早无消息。晴翠里、柳枝斜举，酒旗闲立。北海已宜浮画舫，燕山仍好翔云翮。使游人，浑不识当时，悠游一。
大兴颤，房山泣。蜉蝣殁，浮沤溺。这繁华世界，飘摇真易。便是悼亡珠泪迸，何如治事雷霆急。愿他年，风雨不惊心，安朝夕。
点评：
激愤而兼悲哀，幽默而兼无奈。面上堆笑，心中吞怒，岂止高吟欲得滑稽而已？但，此词一出，一个激昂亢越的词牌，也就有了另外的一张面孔。
浅析：
去年北京的一次暴雨成灾，把整座京城都泡在泥水里。那可是难得一见的特别景象，一时激发了多少文人雅士，争相吟写此一灾情，且多以活剥名人诗词从中取乐，最让人逗笑的就是《沁园春·雨》。也不知有多少人参与创作，网友们都在手机、QQ、微博里互相传递，笔者当时读到的一个版本是：“北国风光，千里暴雨，万楼飘摇。望环城内外，惟余茫茫。大街小巷，海浪滔滔。车如沉舟，屋舍溃倒。欲求天公行行好，须钞票。排水如此糟糕，使无数良民竟折夭。惜有关机构，反应迟钝，几多官僚，仅想风骚，一代基建，城市管道，只能应对小雨暴。俱烂矣，数民生设施，不知何朝。”朋友说，还有一个更早的版本是：“北京风光，千里波涛，万里泥沼。望二环内外，惟余莽莽，三环上下，洪水滔滔。电舞银蛇，雷惊帝厦，欲与武汉试比高。须舟楫，看水帘洞里，一片哀号。风雨如此撒娇，引无数市民全挨浇。昔印尼海啸，略输风采，美国飓风，稍逊情调。一场暴雨，些许水量，泽国之称不着调。俱往矣，数天灾人祸，还看天朝。”可以说，一本正经、艺术高超的诗词现在没人愿意读，这些歪诗烂词却流传得很快，也真让人哭笑不得。
与那些活剥诗意、乱填词谱的娱乐搞笑不同，潘泓的这首词，是认真和花功力的用心写作，其另辟蹊径而独具一格的词风，值得笔者略加评说。
首先在结构上一反上片写景、下片述情的传统格式。通常，先状景，再抒情，一片是景，一片是情。这种结构形式对应于情由景生、景为情设的 写作路数。但永远都这么写，就显得过于呆板，缺乏应有的鲜活力。是以这首词上下片都把主要笔墨放在写景上，情感则间或融汇于景象之中，间或穿插在景象的描绘之后。上片是先发感慨再描景象，“浊浪污泥，都去了、早无消息”，是慨叹暴雨成灾所暴露出来的问题很快就会被人所淡忘，一切又都很快地回归原状。接下所描绘的雨后景象，正是原先的样子：“晴翠里、柳枝斜举，酒旗闲立。北海已宜浮画舫，燕山仍好翔云翮。”下片是先描景象再抒情怀，“大兴颤，房山泣。蜉蝣殁，浮沤溺。这繁华世界，飘摇真易。便是悼亡珠泪迸，何如治事雷霆急。”描绘的是雨中的景象。接下所抒发的，是作者的情感，“愿他年，风雨不惊心，安朝夕。”这样写，一是状景与抒情融汇得天衣无缝，不会有景与情各自画地为牢、貌合形离的问题；二是头尾衔接，一气贯通。一般开篇下笔写景，结尾收笔结情，头尾不相关联，举如柳永《满江红·暮雨初收》，首句“暮雨初收”，结句“从军乐”，互不相涉，而潘泓这首词，开头感叹一切都会无影而逝，结尾希望社会能有进步，先有忧虑，后有期盼，衔接得比较紧密。这是对写景与抒情作了恰到好处的裁剪与布置。
其次是时间安排上改变顺时序的遣句方式。此词先写雨后水灾消退后的景象，再回头补插上雨中成灾的景象，叙事状景极为自由和灵活。最紧要的是，这么调整，可以把抒发情感的内容分散穿插到上下片的不同空间位置上，这么一来，便避免了议论过多、情感过于显露、阅读易见枯燥的问题。不信的话，我们不妨把抒发情感的句子按时序集中在一块，看阅读效果会如何：“（雨中成灾）这繁华世界，飘摇真易。便是悼亡珠泪迸，何如治事雷霆急。（雨后）浊浪污泥，都去了、早无消息。使游人，浑不识当时，悠游一。愿他年，风雨不惊心，安朝夕。”这么一还原，就明显感觉议论的分量比较重，可见作者的铺排是颇具匠心的。
再次从作者的写作初衷和对政务时俗的针砭效果来看，作者的思想倾向隐藏得比较深，尽管内心有太多的怒气，却经由比较婉曲的方式不太招人注意的抒发出来，这就使得词作具有耐人寻味的情感深度。比如，作者没有一句批评市政建设或市政管理的话，但又没有一句不是影射时政或社会体制的，只不过作者使用的是暗喻或言在此而意在彼的语言。比如，这“浊浪污泥”，你知道会包括那些事，“这繁华世界，飘摇真易”，你应当理解作者想说的话外之音，“使游人，浑不识当时”，你有大量的现实事例可以添加为注解，“风雨不惊心，安朝夕”，你明白在何种境况下方能实现这一美好的愿望，那一定是暴雨没有能量再“成灾”、已被民众看管起来的时候。当然，以上所说的这些含义，相信不同的读者就会有不同的解读，而作者也无须为此承担任何责任，这便是此作的高明之处。
总之，这首满江红，消解了亢越激昂的腔调，赋予了滑稽而深婉的色彩，值得推介。
梦欣，香港诗词学会顾问，知名诗词评论家，诗人。
古韵昔风（24）：一起游玩大诗人王维和裴迪笔下的辋川别业，约吗？
小楼部分点评诗词作者名字及网址：
二泉 杨逸明 钟振振 刘鲁宁 清音习者 苏俊 梦欣 陈衍亮 何鹤 楚之氓 残荷 莫真宝 星汉 独孤食肉兽 熊盛元 包德珍 曾齐禄 安全东 林峰 梦也无声 熊东遨 赵玉林 凌泽欣 亏堂 刘刚 熊东遨